隨著燉煮的時間拉長,鐵盤裡的配菜慢慢的浸透了魚香和湯汁,也就到了可以入口的時候。
芹菜的清香,藕的清脆,土豆的軟糯,洋蔥的細膩,萵筍的清甜,每一種蔬果的本味,都在魚香和湯汁的浸染下有提升,也有轉化。
和清炒截然不同的滋味在口腔裡蔓延,每一口,都是滿滿的享受。
烤魚的配菜燉煮的時間更久,又吸收了足夠的魚汁和魚香,滋味往往要比烤魚本身更加厚重。
用來配酒可能不夠爽口,但是用來下飯,那絕對是利器。
酒至半酣,就想吃點主食。
齊瑞珠起身,舀了四碗米飯端上來,還沒開始分,就被大毛阻止。
“瑞珠姐,這幾碗你和東家吃吧,我和小黑用盆比較方便!”大毛嘿嘿一笑,在角落裡一翻,找出了兩個竹桶,“我和小黑用這個吃!”
“你們可真行!”齊瑞珠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飯碗,又看了看大毛、小黑兩個人手裡拿著的竹桶,哭笑不得,“我怎麽覺得你們兩個飯量越來越大了?東家都要被你們吃窮了!”
“瑞珠姐……”
“不能吃這麽多嗎?”
大毛、小黑兩個有些惴惴不安,齊齊看向林放。
“不怕,盡管吃。”林放笑著拍了拍齊瑞珠,“我就是開館子的,還怕你們能吃不成?盡管吃,你們吃的越多,我越高興!”
“可是東家,咱們館子……”齊瑞珠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問道:“咱們館子真的掙錢嗎?我好擔心咱們一直這麽虧下去,開著開著就開垮了……”
大毛、小黑兩個你一杓、我一杓正從飯桶裡舀飯,聽到齊瑞珠這話,愣了一下,又開始把自己竹桶裡的飯往回舀。
“你們兩個幹嘛呢?”林放看的好笑,“不用幫我節省!吃你們的!”
林放喝了大毛小黑兩人一句,轉對齊瑞珠道:“咱們賣的每一道菜,都有的賺,只是賺的不多罷了,並沒有虧。真正賺錢的,還是酒水。咱們釀了新酒,賺大錢的日子要來啦!以後賣酒換上咱們自釀的新酒,你就不用擔心咱們會開垮了吧?”
“東家,對不起……”齊瑞珠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管的太多了呀?你……好不好嫌我多事?”
“說明你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了。”林放輕輕一笑,“我開心還來不及,又怎麽會嫌棄你?來,吃飯,吃飯!”
“好嘞!”
“東家你也吃!”
大毛小黑人都已經坐下,卻捧著竹桶沒動筷子。
林放開口,他們這才開始搶著把烤魚鐵盤裡的配菜往竹桶裡扒。
“東家,好奇怪!怎麽這些菜也這麽好吃?尤其是這個土豆,簡直太神奇了!”大毛夾了一塊又一塊的土豆,吃的不亦樂乎,“吸溜……特別入味,滿口帶沙,好吃的不要不要的!”
“少吃點土豆!”林放笑著道:“土豆也是可以當主食的,澱粉含量很高,你大米飯配土豆,還不如舀點湯汁拌飯,不然晚上有你好受的!”
“這樣啊……”大毛看了看鐵盤有些不舍,咬牙改換目標,“那我吃別的吧!”
林放湯汁拌飯的建議,大毛假裝沒聽到。
一頓宵夜吃完,差不多到了後半夜。
大毛小黑兩個推門要離開,被林放喊住。
“今晚你們就別回去了。”林放抓起酒坊大院的鑰匙,“你們跟我到房裡拿兩套被褥,去隔壁院子收拾個房間出來,你們今晚就睡隔壁吧。”
“東家,您是說,以後給我們包住嗎?”大毛嘿嘿一笑,搓著手一臉開心。
“你想的美!”林放還沒開口,齊瑞珠先就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乾的少,吃的多,還想包住,美不死你!”
“他們兩個最近其實乾的也不少。”林放笑著道:“釀酒挺累人的,要不是有他們兩個幫忙,我也不能這麽快釀完。”
“對!對!”大毛連連點頭,“瑞珠姐,我們最近乾活可認真了!”
“俺毛哥說嘞對!”小黑也跟著點頭,不知道說什麽沒關系,附和毛哥就對了。
跟著林放乾,錢是沒掙多少,可吃香的喝辣的,感覺很有奔頭。
要是把林放提供的飯食折換成銅元,哪怕大毛、小黑兩個想瞎了心,也找不到更好的工作。
現在林放又有提供住宿的意思,大毛、小黑兩個又不傻,自然要抓住機會。
“哼!”齊瑞珠見沒辦法說服林放,乾脆不管了,“反正你是東家,你說了算,我只是個小丫鬟,瞎操什麽心!”
……
睡的雖晚,第二天林放照例還是早起。
一趟八極小架打完,身體上的些許疲倦一掃而空。
林放感覺到拳勁的精進,不自覺的觀想了一下,觀想宇宙一片漆黑,隨著他的觀想,破開了一個白洞,隨即他就脫離了觀想狀態。
他試著再次觀想,卻連觀想宇宙都已經看不到,更不要說進入觀想狀態。
知道沒辦法喚出靈魂身軀,林放也不逞強,照例磨豆漿、做豆花。
等把豆花蒸煮出來,米飯蒸上,又煮上了一鍋粥,林放回到小院裡,翻看了一下芥菜絲的晾曬情況。一番檢查之後,林放感覺芥菜絲的水分已經蒸發的差不多,便開始醃製芽菜。
“吱呀~~”
齊瑞珠打著哈欠推開房門,手裡端著臉盆,麻花辮甩在身前,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中衣,裡面不知道是沒穿還是怎的,中衣被頂的高高墳起,隱約勾勒出尖尖的形狀。
“東家?”齊瑞珠捂著嘴巴,哈欠都被嚇了回去,“你怎麽起的這麽早啊?”
“習慣了。”林放笑著看了一眼齊瑞珠,沒有察覺她的異狀,低頭繼續醃製芽菜,“正好芥菜絲晾曬的差不多了,我把芽菜醃一下。以後再做扣肉,就做正宗的川式扣肉。做個鹹燒白、龍眼鹹燒白給你嘗嘗。”
“咕……”聽說林放又要做新菜,齊瑞珠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走到林放身邊,“東家,要不我幫你一起醃吧?”
林放忙了半晌,芽菜其實已經醃的差不多,沒剩多少。
“好啊。”林放沒有拒絕,讓開位置,“先這樣,再這樣……”
“是這樣嗎?”齊瑞珠洗手坐下,在林放的指導下動手醃菜,“好像也不是很難嘛……”
“嗯,不是很難……”林放望著俯身的齊瑞珠,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壓力有些大。
要不是擔心這方世界是問題,他真的差點忍不住了。
“瑞珠,你回去換身衣服吧……”林放轉過身去,“我去店裡看看。”
“啊?我的衣服有什麽問題……”齊瑞珠低頭看了看自己,不由得尖叫了一聲,“啊……東家!你怎麽不早點提醒人家!你好壞啊!”
林放:“……”
我看到就提醒你了好嗎?早知道不提醒你了!
林放走到店裡,其實也沒什麽事要做。
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了。
自從宣布不做早餐,每天早上就只需要準備30人份的豆花飯就行。
這是給老船工那幫人準備的。
作為林放店裡的第一批客人,他們有資格享受這等待遇。
林放進店裡之後,隨意看了看就坐了下來。
“叩叩叩!”
聽到有人敲門,林放有些詫異,起身過去開門。
房門打開,一道穿著紫色碎花旗袍的身影出現在林放眼前。
是花姐。
和林放上次見到的模樣比起來,如今的花姐氣色好了許多。
她的臉上已經沒了黑眼圈,哪怕起的很早,她的精神看起來依然健旺。
花姐做了個劉海卷發,搭配一身旗袍,平添幾分嫵媚。
“花姐?”林放讓開一步,“裡面請,這是什麽風把花姐給吹來了啊?”
“什麽風?麟級大風唄!”花姐白了林放一眼,“好你個小先生,成了麟級大廚都不知會我一聲,怎麽說我也是個當姐姐的,你怕我給你備的禮太輕還是怎麽的?拿著!”
花姐從身後提了一個木盒出來,懟到林放懷裡。
木盒分量不輕,林放接過木盒往花姐身後看了看,有些遲疑,“花姐,這位是……”
站在花姐身後的,也是個穿著旗袍的姑娘。
同樣是穿旗袍,花姐穿著看起來還是有些端莊的。
哪怕她以前是勾欄出身,老鴇也當了十幾年,到底還是把儀態給錘煉出來了。
都說氣質不夠,儀態來湊。
只要不開口,花姐怎麽看都是一個端莊嫻雅的貴婦人。
站在花姐身後的這個姑娘就有些不一樣,同樣款式不同顏色的旗袍穿在她的身上,怎麽看怎麽風情萬種。
這姑娘只是隨意的一站,就像是在魅惑誰似的,從頭到腳,從上到下,每一處都是魅力四射。
“哦,她啊?你不認識?”花姐似笑非笑的看了林放一眼,“她是那八個姑娘裡面的一個,她們都不記得以前的名字了,我就自作主張,以夏為字,給她們起了名字。她是大姐,臨夏。”
“……”
突然感覺有點慌,怎麽辦?
按說,林放是這八個姑娘的救命恩人,他是有心裡優勢的。
只是本以為再無相交可能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林放多少有點猝不及防。
“林先生,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慢著!”林放生怕從臨夏嘴裡冒出一句“唯有以身相許”,搶先道:“無以為報就別報了。我其實也算不得救了你們,只不過是順手把你們托付給了花姐。真正救你們出苦海的,是花姐。你們真想報答,還是報答花姐吧!”
“花姐……”臨夏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算了!算了!”花姐衝著臨夏擺了擺手,“我這次帶你過來,原本也就只是帶你來認個門,也不是真要你報答小先生!”
認門?
“花姐?”林放詫異的道:“這話從何說起?”
“還不都怨你!”花姐沒好氣的白了林放一眼,“幫我解決了麻煩也不說一聲,害得我和姑娘們提心吊膽了好幾天,直到以前的姑娘回來告訴我,我才知道,’淮揚廚幫’帶來的麻煩,已經徹底被你解決,你還成了麟級大廚!”
“呃……”林放摸了摸鼻子,“花姐,我要說我忘了,你信嗎?”
和索貝勒廚決之後,林放忙著買酒坊,釀酒,忙著招呼每天都排長隊的客人,還真沒多少屬於自己的私人時間。
哪怕一開始他也想過去知會花姐一聲,忙起來也就忘了。
“是!忘了!”花姐白了林放一眼,“貴人多忘事唄!你現在是麟級大廚了,我們這些窮朋友,自然也就瞧不上了。”
“窮朋友?”林放有些哭笑不得,“花姐這樣的風雲人物,怎麽能算是窮朋友?好了,不說這個,花姐你也難得來一趟,不如嘗嘗我的手藝。”
“好啊!”花姐欣然答應,“我也想試試,你這都成了麟級大廚, 廚藝得高成什麽樣!”
“黑板上有的,都是現成的。”林放指了指黑板,“要是花姐你想吃別的,盡管開口,我幫你做。對了,我還煮了一鍋粥,打算早上吃的,花姐你要吃嗎?”
“不用那麽麻煩,就吃現成的!”花姐指了指黑板,“鹹鴨蛋和皮蛋一樣來一份,再來一碗粥……臨夏,你要吃什麽啊?”
“我……我和花姐一樣吧。”
“行,那就來兩份!”
林放今天煮的是南瓜粥,昨天收的老南瓜,今早順手就給掏了南瓜囊,去了老皮,摻著大米,混著煮了一鍋。
“花姐,你和臨縣先吃著,我再給你們做幾個鍋盔。”
“別麻煩了,吃這個就挺好!”花姐試圖阻止,卻哪裡攔得住。
“不行,花姐你難得來一趟,總得讓你嘗嘗我的手藝!”林放把花姐按著坐下,“你坐著吃你的,我一會兒就好!”
“好!好!好!”花姐無奈的坐下,“我先吃,你去做!”
看著林放動手做鍋盔,花姐笑著招呼臨夏,“別管他,咱們先吃!”
花姐拿起湯匙,舀了一杓南瓜粥放進嘴裡。
南瓜被熬煮的剛剛好,用杓子舀進嘴裡,幾乎不用咀嚼,就自然的散成絲狀,老南瓜特有的甘甜隨之充滿口腔。
被熬煮的極軟的大米粒,還微微的有些彈牙,恰好補充了南瓜缺少的口感。
一口粥下去,整個人都被溫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