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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皇弟》第32章漫道久在樊籠裡
最新網址: 弘治二十一年三月初五,北京紫禁城。

 隨著鴻臚寺官一聲洪亮的“退朝”,早朝結束。弘治皇帝起駕離去,各經筵官,從委以知經筵事的英國公張懋,閣臣劉健,被委以同知經筵事的閣臣李東陽、謝遷,侍班的公侯和大九卿,以及負責展書的翰林院編修、檢討等官,紛紛整理衣冠,從本班走出,依序排成一隊,隨駕而行。

 聖駕向南過金水橋,轉而向東。各關挺立於橋北,面南凝視。直到駕輿進入左順中門,方井然有序地走過金水橋。

 當皇帝駕臨文華殿時,各官已於左順門南門以西,排成兩行,相向而立。皇帝在禦坐坐定,內侍唱道:“官人們進來。”於是,門外侍者一聲聲傳唱,文華門開啟,各官徐徐北進,由兩門進殿。開講經筵就要在這裡進行。

 文華殿位置在奉天殿東北,遠比不上三大殿的恢弘規製,但精巧典雅,卻勝過它殿。經筵儀式定在這裡進行,甚是適宜。

 殿中設一禦龍屏,正面朝南。禦屏前中央設禦座,弘治皇帝朱祐樘已經坐在那裡了,不過今天殿中還多了一個人,禦座下設一錦凳,坐著太子朱厚照。

 禦屏兩側各立著一隻鍍金銅鶴,東西相向。鶴嘴銜著蠟燭般粗細的龍涎香,為外國所貢。皇帝進殿前,香已點燃一個時辰,青煙嫋嫋,芬芳陣陣,沁人心肺。

 禦座東偏南,設有禦案,禦座南偏東,設有講案。按規矩,“四書”置東側,經史置西側。講官撰寫的講章也置於冊內。

 司禮太監分兩班走近禦案,稍北,立兩排內侍,為首者各舉雁翅,其次者各執瓜。

 帶刀入職勳戚一員,立於東壁,諸大漢將軍手持金瓜,分兩排侍立。所謂大漢將軍,是以錦衣衛為核心的禦前親軍軍士。

 所以錦衣衛又被人們戲稱為“武翰林”。這是指各種典禮中大漢將軍有機會貼近皇帝而言,不是指錦衣衛還有其他的許多功能。

 作為正式的、隆重的儀製,上述人員在經筵中的出現,是必不可少的。而經筵的主角不是他們,是知經筵、同知經筵、值經筵、侍班、展書等大小臣僚,又主要是相關的文職官員。

 他們入殿後,相向排成兩排。站在東班首席的是知經筵事的勳臣張懋,次席是同知經筵事的大學士李東陽。站在西班首席的是知經筵事的大學士劉健,

次席是同知經筵事的大學士謝遷。其他官員分列其後。

 殿的南側,面對禦座,從東到西分別站立著幾名禦史、給事中,他們的職責是監督經筵中有無失儀之處,與經筵本身並無關。

 氣氛是莊重的,又是和諧的。這裡既有君臣的關系,又有師生的關系。在場的大臣,大部分都經歷過這種大場面。但今天卻顯得格外的興奮,興奮中夾雜著緊張。因為今天多了一個人,那就是十七歲的太子殿下第一次參加經筵開講。

 鴻臚寺和錦衣衛各有一名堂官負責經筵的進程。鴻臚寺堂官,或寺卿,或少卿。錦衣衛堂官,或指揮使,或指揮同知。具體操作的是鴻臚寺只有從九品的鳴讚或序班。

 各官員排序就位,鴻臚寺鳴讚唱道“起案!”對鳴讚官的要求就是聲音洪亮,口齒清楚。

 兩名序班將偏東的禦案舉至禦座前方,另兩員序班將講案舉至禦案的正前方。對序班的要求是體格健壯,相貌端正。如果鳴讚和序班不符合要求,就會被在場的禦史、給事中彈劾。

 搬動禦案的兩名序班不允許太接近皇帝,將有兩名太監接手將禦案搬動到禦座前合適的地方。

 鳴讚唱道:“進講!”

 李東陽從東班出列,謝遷從西班出列,走到講案南側,於講案有些距離,面對皇帝並排而立。

 鳴讚唱道:“鞠躬,叩頭!”

 兩個人行禮如儀。

 鳴讚唱道:“展書!”

 東班、西班各走出一名負責展書的翰林院官,跪至禦案前。東班展書官將禦案東側的“四書”翻到要講的篇章,西班展書官將禦案西側的經史翻到要講的篇章。

 接下來,講官開始講書。

 ……

 李東陽跨前兩步,奏道:“臣李東陽講《大學》首章。”

 講經筵,首先要講解字義,讓皇帝能讀懂。接著,要講解內容,同時,要結合時政,對皇帝有所規勸。

 李東陽首先講解書名。“大學是古代帝王教育人的地方,好比似現在的國子監。這本書是孔子遺留下來的,專門記錄古代帝王教育人的方法,故此稱為《大學》。”

 稍稍停頓片刻,見朱祐樘微微頷首,便開始講正文。

 “′大學之道`:指大學裡所要傳授的修己治人的道理。古時,人生八歲,上至王公子弟,下至庶人子弟,要入小學。小學所傳授者,乃灑掃、應對、進退之事,禮、樂、射、禦、書、數之文,要他們初步懂得做人的道理。

 長至十五歲,這些道理學通了,要進一步學做人的道理,以便修己治人,便要入大學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入大學,只有天子之長子、眾子,公卿大夫之嫡子,以及庶民之中的俊秀者,方有資格。何為修己治人的道理呢?”

 李東陽掃了一眼講章,又抬頭看了一眼皇帝和太子,見他們端坐不動,聽得認真。便抖擻精神,繼續講了下去:

 “在明明德:這是第一條,明德者,天所賦予人好的品德,如明鏡一般。但人的氣稟有時昏濁,如明鏡有時被灰塵遮掩的一般。鏡子被灰塵遮掩,便視物不清。

 人的品德被濁氣所侵,便視物不明。前一個字明,便是叫人用功。只有力學用功,才能做到明德,就將明鏡拭去塵埃一般。”

 “在親民:這是第二條。宋朝大儒說,這個親字寫錯了,應該為新字。民指天下之人,若用親字,便是親近天下之人,若用新字,便是讓天下之人人人自新。”

 “本宮覺得這個新字好。”一直表現的像個乖寶寶一樣的朱厚照,冷不丁冒出一句。

 李東陽一愣,隨即說:“殿下所言極是,但從上一句看,人既自明其明德,當推己於人。天下之人也都有其明德,但也會為氣稟所侵,物欲所蔽,也需要除去所染塵埃,以自明其明德。因此,新民更為妥當。”

 太子朱厚照狡黠的一笑,他微笑著說道:“聽先生一講,本宮倒是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此說來,本宮的二弟衛王崇尚孔孟之道,真正做到了親民啊!”

 皇帝朱祐樘見朱厚照突發感慨,好奇的問道:“太子,何故有此感慨?”

 朱厚照起身行禮。笑道:“稟告父皇,兒臣聽說,登萊富足後,漸漸開始懈怠,有了奢靡之風,百姓喜歡相互攀比,便如那鏡子蒙上了塵埃。衛王針對這種情況,開始在讓成人開始掃盲,孩童中實行義務教育。

 這豈不正是天下之人也會為氣稟所侵,物欲所蔽,也需要除去所染塵埃,衛王采取這樣的措施,不正是除去所染塵埃,使得天下之人以自明其明德乎。”

 說到這裡,朱厚照轉頭看向李東陽:“請教李先生,衛王此舉,是否合乎聖人之道?”

 李東陽猶豫了一下,拱拱手說道:“太子殿下,衛王殿下這樣做,確實合乎義理。”

 “原來如此。謹受教。”朱厚照裝模作樣的拱手回禮,一本正經的回到座位又裝起了乖寶寶。肚子裡暗自卻在偷笑。

 李東陽算是看明白了,太子今天參加筵講,哪裡是什麽虛心好學,純粹是來搗亂的。他穩定了一下心神,繼續往下講:

 “在止於至善:這是第三條。止是止住不動,至善乃事理之極,人行事至極好之處便是至善。何為極好?至善?全然是天理之公,無一亳人欲之私便是。明德和新民都須做得至善,以鏡譬之。不能將鏡上的灰塵拭去一半留下一半,而須全部擦抹去,使其成為明鏡。”

 “上面的話不多,只有四句,三件事。卻是大學的根本綱領。”

 做完這番小結,要稍事休息,喘一口氣。也讓皇帝和太子有時間思考,加以領會。

 “下面講修己,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有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這五句話講的是修己的過程,每句話都有因果關系。知道止於至善,方能有明確的方向。

 就像射箭之人看準了箭靶一樣,確定了明確的方向,心情方能平靜,不會妄動。心不妄動,方能隨處而安,處處自得。隨處而安,方能處事精詳。最後一句的得,指的是達到。既然處事精詳,那麽,便可止於至善了。”

 說到這裡,李東陽突然話鋒一轉,對朱厚照說道:“太子殿下春秋十七,正當讀大學的時候。望殿下多體會一個“靜”字,下些功夫。這於止於至善是十分重要的。”

 這兩句規勸是有感而發,最近朝中時有議論。說太子殿下過於熱衷於走馬射箭,排兵布陣,沉迷於武事。大內常常發出喧囂,太子喜武輕文,這樣下去可不太妙。司禮監蕭公公到內閣,也談及此事,囑托閣臣們講經筵時加以規勸。

 朱厚照聽了,並沒有表現出懊惱的樣子,反而頷首謝道:“李先生所言極是,謹受教。”

 李東陽連稱不敢,還沒來得松口氣,又聽朱厚照笑嘻嘻的又問道:“李先生,能夠文武雙全,本宮也非常期待呀!本宮想請教一下。孔子提倡君子勤修六藝,請問先生,這堂上袞袞諸公,可有精通六藝的君子乎。”

 此言一出,頓時嘩然。太子這話可有些打臉,言下之意嘲諷堂上諸公也不曾做到面面俱到,根本不符合君子的德行。聽到這話,有的人憤怒,有的人羞愧,還有的閉目不語。禮、樂、射、禦、書、數這六藝,說實話,別的還好說,射與禦這兩條,如今的文人早特麽的就扔到爪哇去了。

 朱祐樘輕輕咳嗽一聲,殿中頓時安靜下來,只見皇帝對朱厚照輕聲斥道:“太子休得無禮,這朝中的袞袞諸公,皆是飽學之士,如何稱不得君子?術業有專攻,這世上又幾人能做到十全十美。”

 朱厚照起身施禮,誠懇地答道:“父皇,教訓得是,兒臣錯了!本宮年紀小,口不擇言,傷了在場諸位的面子。還望諸公莫要見怪,諸君大人大量,莫與本宮計較。”

 朱厚照轉過躬身團團一揖,態度顯得十分誠懇。倒讓許多老臣頻頻點頭,對太子能知錯能改非常滿意。紛紛揖手還禮。行過禮後,朱厚照轉向李東陽,問:

 ”李先生,有人曾勸本宮說:人生在世,要保持謙虛謹慎。一個‘傲’字,是人生最大的毛病。身為子女的傲慢,必然不孝順;身為人臣的傲慢,必然不忠誠;身為父母的傲慢,必然不慈愛;身為朋友的傲慢,必然不守信。

 舜的弟弟象沒有出息,也是因傲慢而了結了自己的一生。我們要經常領會這一點。人心原本就是天然的理,天然的理晶瑩純淨,沒有絲毫汙染,只是一個‘無我’。

 我們胸中千萬不可‘有我’,‘有我’了,就會傲慢;‘有我’了,就會時時覺得自己受了不公、受了委屈。古代聖賢的諸多優點,歸根結底就是‘無我’。

 ‘無我’了,自然會謙虛謹慎,而謙虛謹慎是一切善的基礎,傲慢則是一切惡的源泉。李先生,本宮想請教一下,此人的話可算得上是微言大義?”

 看著面帶微笑的太子,李東陽醒悟了過來。心中千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他算是明白了,這家夥不是來搗亂的。而是借這個機會,替他弟弟朱厚煒的《儒家新學傳習錄》張目來了。

 大明儒林目前對這本書可以說是議論紛紛,褒貶不一。有說其離經叛道者,許多人對其中格物自知中方法論——科學,嗤之以鼻。也有說此乃大道,微言大義。兩種看法都很極端,非常的矛盾。總之是還沒有定論。這位太子爺逼著自己當眾表態,這不是逼著自己站隊嗎?這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哦。

 想明白了這點,李東陽含糊地答道:“太子剛才所言,確是至理名言,老臣今日得聞,頓時茅塞頓開,觀點確有新意。”

 朱厚照心中吐槽,這老狐狸,我讓你裝傻。他裝作很驚訝的樣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東陽。

 說道:”李先生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都在鑽研學問了。《儒家新學傳習錄》已經在京師裡面賣斷了貨,本宮卻沒有想到李次輔卻未曾與聞,真是不可思議。

 本宮嘗聞: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孔聖人曾拜郯子學禮儀,拜長弘和師襄學樂曲,拜老子學人生哲學,甚至向農夫請教過農事,向小孩請教過辯日。有人笑道:孔子學問出眾,為什麽還要問?

 孔子聽了說:每事必問,有什麽不好?他的弟子問他:孔圉死後,為什麽叫他孔文子?孔子道:聰明好學,不恥下問,才配叫‘文’。弟子們想:老師常向別人求教,也並不以為恥辱呀!請問李先生,孔聖人不恥下問,合乎理乎,自明其明德乎?”

 朱厚照拿孔聖人說事,李東陽啞然,一時有些尷尬。

 太子也不再緊逼,反而轉身向朱祐樘躬身施禮道:“父皇,道理不辯不明。兒臣以為,這講經筵的形式應該改一改了。自太祖立國以來,四書五經已經講了百多年了,更不要說前宋也講了幾百年,結果前宋沒了。

 這是為什麽呢?這是因為時代變了,有些經義內容跟不上形式了。經義跟不上形勢,是因為社會發展了。而儒家治學治政的手段還停留在以前,這是不合理的,總不能拿著幾千年以前的理念,來治理現在的社會,那肯定是會出問題的。儒學從來都善於博采眾長,怎麽現在就不能與時俱進了呢?

 兒臣看這本《傳習錄》很及時嘛,它開闊了我們的視野,打開了新思路。我們先不管有沒有道理,探討一下又有何妨?實踐出真知,如果有道理,那我們就按正確的方法做,反之,我們就摒棄它。父皇,您覺得兒臣的提議,可行否?”

 朱祐樘手捋下頷短須,點點頭說道:“太子言之有理,學無止境,道理不辨不明,這句話說的好。社會在發展,儒家學說也應該跟上形勢。既然如此,這樣吧,下次講經筵,就讓那個王……什麽來著?”

 “王守仁。”朱厚照趕緊答道。

 “對,就是那個王守仁!聽說他對《傳習錄》研究頗有心得,而且已經有了新的突破。王守仁已經在登萊宣講新學,已經得到了不少人的推崇。既然這樣,就讓他也來參加下次講經筵,咱們在這裡來一次辯經大會,看看這真理到底掌握在誰的手裡?”

 “父皇聖明!”朱厚照趕緊把話說死。

 在場的人都是這個時代的人尖子,沒人是傻子。誰都看出來了,皇帝有在大明推廣新學的打算。至於今天的講經筵,特麽的就是一場戲,這父子兩人在演雙簧呢。皇帝與太子這一番表演下來,大殿裡頓時有人開始交頭接耳,響起了嗡嗡嗡的聲音。皇帝朱祐樘輕咳一聲,微笑著開口說道:

 “諸位愛卿,朕開經筵的目的就是為了明理,知是非。不管是朕要加強學習,諸位愛卿也要積極參與進來。讀書人既然求至善,就要勇於探索。《傳習錄》雖是皇子衛王所作,這又有什麽關系呢?達者為先嘛,朕也嘗讀之,的確有所領悟。朕不能因為這是自己兒子寫的,就裝聾作啞,視作不見。

 文以載道,聖人寫文章,是為了傳達道理,道理幽微,需要用心去體認領悟,不是語言辨析就可以讓人明白大道的。

 後人無法領悟微言大義,覺得聖人表達的不夠清晰,所以就對聖人經典進行解析,試圖刻畫描摹的更清晰,更有甚者,解釋經典不是為了將經典解釋的更清楚,而是為了展示自己的才能。

 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學道要鑽研,用心體悟,才能明白真理。

 在朕來看,歷代注疏者當然是有功勞的,否則,我們今天的人根本無法解讀那些先秦時期、三代時期的經典了。

 如今大明處在一個變革的時期,因此用過去的眼光直接去理解經典還有困難,所以,結合當代的情況,做合理的闡發是有必要的,但是發心要正,是要為了讓聖賢的智慧能夠幫助更多的人,而不是借聖賢經典博取名利。

 《五經》是學具,《五經》和大道之間的關系就如同捕魚器和魚的關系,我們讀《五經》是為了領悟大道,修身,而不是為了修《五經》。

 作為學道修身之人,要明白,不論是聖人的原典,漢儒、宋儒的注釋,亦或是當代人的解讀,都只是工具,是一個地圖,是一個指南針,路上的情況怎樣,終點的情況怎樣,還需要我們自己上路,用心體悟,才有可能明白大道,才有可能提升自己。朕今日有感而發,還望諸卿共勉!”

 “謹尊皇上教誨!”

 眾官齊齊拜服在地,有些官員緊皺眉頭若有所思,有些官員臉上充滿了憂色,也有些官員神情興奮喜不自勝。總之各種表情的都有。

 在皇帝的示意下,鳴讚唱道:“請繼續開講!”

 隨後,這場一波三折的講經筵繼續開講。

 ……

 朝廷的風風雨雨,遠在南洋的朱厚煒一無所知。

 弘治二十一年三月二十六日,經過二十一天的航行,朱厚煒所率領的遠洋艦隊順利抵達呂宋島的馬尼拉海灣。

 誰知還沒有來得及安營扎寨,下午的時候,艦隊就遭到了本地土著部隊的突襲。這場戰鬥來得有些莫名其妙,大家還沒有搞明白什麽狀況,戰鬥就突然打響了。

 第一輪火炮,幾十枚炮彈在敵人船隊的前方炸成了一條直線,轟隆隆的爆炸聲不絕於耳。本來只是想警告一下,誰知因為船身起伏,有一門炮沒掌握好開炮的時機,這發炮彈好死不死的直接命中了其中一條喇叭唬船船頭,頓時把那條兩百多噸的槳帆船艦艏炸開了一個巨大的豁口,海水立刻灌了進去。

 不到十分鍾,這條船就只剩下桅杆還在海面上。巨大的爆炸聲,把來犯的敵人嚇得先是一愣,在看到那條喇叭唬船的慘狀,那些獨木舟立刻像來是一樣掉頭就跑,只剩下幾條喇叭唬船不容易掉頭,還在原地打轉轉。

 朱厚煒一看愣住了,這一炮特麽的太準了,尼瑪,俺只是想嚇唬嚇唬他們,怎玩真的啦!既然已經開打了,他也不再客氣,一聲令下,炮火像冰雹一樣轟過去,立刻把那幾條大船炸成了火炬。

 戰鬥本身沒有懸念,不到半個時辰就結束了戰鬥。海面上到處都是破船板和飄起的屍體,海水都變得通紅,引來了不少鯊魚。艦隊逮住了其中一艘最大的喇叭唬船。這艘船排水量有二百噸以上,是本地最大型的東南亞戰船。

 兩根桅杆上的長方形三角帆是船隻的典型特征,靠近後還會發現船首有明顯上翹的舷弧。很顯然,這是一種帶有濃厚印度洋阿拉伯三角帆船血統的東南亞戰船。

 船尾有兩隻兼做船舵的搖櫓,也許這是種很落後,抗風浪性能也很差的船舵,但在東南亞近海,這種還能兼做船槳的舵,存在也有其合適的應用范圍。

 清理俘虜的結果讓人意外。敵軍最高指揮官明顯是位大明人,雖然他穿著羅闍王國的官服,但他與土著完全不同的長像,已經暴露了他的身份。此刻他臉上被硝煙熏得焦黑,拖上來的時候,癱倒在甲板上瑟瑟發抖。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帶兵攻擊我們?”朱厚煒厲聲喝問。

 俘虜閉嘴不言。

 朱厚煒冷笑,說:“嘿嘿,你是大明人。你不說我也知道,說不定是哪家海商幕後組織的海盜團夥,看你這副樣子證明你也聽說過本王。好大的狗膽!唆使本地土著攻擊朝廷大軍,妄圖戕害本王,真是不知死活!放心吧!沒有誰能在錦衣衛面前不說實話。你和你背後的主子,會被誅九族的。既然不願意開口,把他押下去!”

 俘虜雙眼赤紅,嘴上說著朱厚煒聽不懂的潮汕土話,試圖掙脫士兵的束縛。

 “你說什麽?我聽不明白。”朱厚煒皺著眉頭,“我猜你的意思是誓死不降,頑抗到底是吧,我想附近那幾個明人的村子都是你的同夥吧。我滿足你的要求,我會讓我的士兵把這些海盜全部剿滅。全部為你陪葬。很好!傳命下……”

 “住手!你這個惡魔。”

 朱厚煒對傳令兵擺擺手:“哈,終於會說人話了。”

 俘虜說道:“衛王,事情是我做下的,老子一人做事一人當,不乾他人的事。“

 朱厚煒眨眨眼睛,笑道:“呵呵,果然知道本王是誰。其他人有沒有罪,你說了不算。聽你的官話如此標準,還在這裡擔任水軍將領。嘖嘖嘖,看樣子,你的來歷很不簡單呀。說說吧,你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做?”

 此人扭過頭去,再次閉口不言。正在這時,負責去附近幾個明人村莊聯系的戚寧所帶的隊伍回來了,還押著一大群俘虜,大部分做明人打扮,有男有女,老老少少皆有,差不多七八百人,把個沙灘上擠得滿滿當當。

 不一會兒,戚寧乘著小艇登上了“大明親王”號,上船後,戚寧報告:“稟告衛王,末將奉命去聯系附近幾個村莊,竟然發現這裡是個海盜窩,就領著弟兄們把他們一窩端了。一個都沒跑掉。據俘虜交代,海盜的大當家叫陳顯龍,還兼任羅闍王國的水師都督。”

 “呵呵呵……”朱厚煒朗聲大笑,指著被摁在地上的大漢笑道:”呵呵,原來如此,你姓陳,又是廣東潮汕人,你還真是系出名門啊!陳祖義是你的老祖吧?沒想到當年還有漏網之魚。怪不得你敢帶著這幫土著不自量力攻打官軍,原來是想替你老祖宗報仇啊!”

 “哼!”陳顯龍冷哼一聲,“不錯!老子就是陳顯龍,陳祖義就是老子的祖先,朱棣殺了我老祖全家七口人。老子和你們朱家不共戴天。要殺就殺,這輩子報不了仇。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給我一個痛快吧!”

 在場的人一聽這話,頓時大驚失色,陳祖義的名聲實在太大了,雖然過去了百年,在大明,還是有很多人知道這個鼎鼎大名的海盜王,甚至在大明南方,還有很多人聞之色變。

 在明朝洪武年間,出了一個赫赫有名的海盜陳祖義,讓明太祖朱元璋傷透了腦筋,開出了五十萬兩白銀天價懸賞金。捉拿無果後,到了永樂皇帝朱棣,懸賞金竟然達到七百五十萬兩(當時明朝政府每年的收入也僅僅1100萬兩)。

 陳祖義是廣東潮州人,明洪武年間,全家逃到南洋,入海為盜打劫過往的船隻。陳祖義盤踞在馬六甲十幾年,成為當時世界最大的海盜集團頭目之一,成員最鼎盛時期超過萬人,戰船近百艘,主要活動在日本、中國、南海、印度洋等地。

 據統計陳祖義劫掠超過萬艘以上的過往船隻,攻陷過五十多座沿海城鎮,南洋一些國家甚至向其納貢。一開始,明朝也沒把陳祖義當回事,但是這個家夥越做越大,不但劫掠明朝的使船,還騷擾明朝沿海邊境,為了維護大國的顏面,明太祖朱元璋曾懸賞五十萬兩白銀捉拿他。

 到了永樂年間,陳祖義更加猖狂,於是明成祖朱棣下令剿滅海盜,並公開懸賞,只要能拿到陳祖義的人頭,就可以獲得八百萬兩白銀的賞金。當時明朝政府每年的財政收入也才一千多萬兩,這使得陳祖義成為有史以來懸賞金額最高的通緝犯。

 在明朝永樂時期,隨著華人在南洋的活動越來越頻繁,以及朱棣派鄭和率船隊下西洋,當時在南洋確實出現了明朝設置的飛地,例如舊港和錫蘭。其中錫蘭就是今天的斯裡蘭卡。

 鄭和,又稱三保太監,大家都知道鄭和下西洋的故事,說的也就是他了。1407年,鄭和從南洋某處準備回朝,剛好路過陳祖義的大本營——舊港。

 公元1405年,朱棣派鄭和第一次下西洋。據說鄭和的船隊兩萬三千多官兵,數百艘戰艦,從南京出發,在劉家灣匯合後一路浩浩蕩蕩出海,船隊所到之處,岸上圍滿了百姓觀看。

 其實,朱棣讓鄭和親率船隊下西洋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展示武力,揚威海外,而且傳說朱棣還交給鄭和一個秘密任務,這個任務就是剿滅南洋大海盜陳祖義。傳聞建文帝跑到了南洋,永樂皇帝害怕這些海盜打著建文帝的旗號圖謀不軌。故而,才有鄭和下西洋的計劃。

 舊港當時是被一個大海盜陳祖義佔據,這個陳祖義原本是廣東潮州客家人,洪武年間全家逃到南洋入海為盜,數十年間陳祖義成為南洋及其太平洋地區最厲害的海盜。

 從南洋到日本、福建、廣東沿岸都是陳祖義的海盜船的蹤跡。他們這些海盜燒殺擄掠,無惡不作,而當地官府卻奈何不了他們。據說陳祖義手下有三萬多人,戰船數百,南洋許多小國懼怕陳祖義,甚至還要給他進貢。

 陳祖義後來自立為王,佔據了馬六甲沿岸許多地區,也曾向永樂進貢,但是他們的船是空船出發的,一路搶過去,搶到什麽就送什麽,在回去的路上也一路搶回去,他們陳祖義的海盜船不只搶當地的,就連大明朝的船也搶。

 因此在洪武年間就曾懸賞捉拿陳祖義,永樂帝追加賞金數百萬捉拿陳祖義。這裡要說到另一個海盜,叫施進卿的,當然了,在第一海盜陳祖義的陰影下,他過得比較悲催,也正因為如此,施進卿對於陳祖義一直懷恨在心。

 聽說陳祖義打起了寶船的主意,這施進卿立馬跑到鄭和面前把陳祖義給告了。話說這鄭和雖然是太監,但也不是一般的太監,要不皇帝怎麽會讓他下西洋呢?鄭和弄清楚來龍去脈,面不改色,也不聲張,一一布置好,就只等陳祖義動手了。

 這陳祖義怎麽動手?你不是通緝我嗎?好吧,我良心發現,我自首,我投降!想以詐降奇襲鄭和船隊,壓根不知道鄭和早已經洞悉一切。結局不用說,幾千號人有去無回,陳祖義被活捉。

 不對啊,不是說陳祖義牛逼得很嗎?就這樣被搞定了?有這個疑問的讀者,可能對鄭和船隊還不太了解。鄭和下西洋所帶領的船隊不僅僅規模龐大,而且是由各種不同類型的船隻共同編隊組成的,有專門運糧的糧船,還有專門供水的水船,甚至養馬的馬船,更別提那些負責安全保障的戰船,所有船隻各司其職,專業的很,而且清一色裝備著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配備。

 再加上這陳祖義又是傻乎乎自動送上門來,而鄭和又早就識破了,這一左一右,才使得鄭和不費絲毫力氣活捉了陳祖義。一切都跟大家猜測的一樣,陳祖義被押往京城,被永樂皇帝朱棣所殺。

 《明太宗實錄》記載:自此“海道由是而清寧,番人賴之以安業”。

 朱元璋時期閉關鎖國,很大因素就是因為海盜過於猖獗。按照這個邏輯,陳祖義的海盜活動導致明朝的海禁,而閉關鎖國導致中國近代的落後。從這個意義上說,陳祖義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事實上不自覺的充當了一個改變中國歷史走向的關鍵人物。

 陳顯龍自從被識破了身份,龐自知必死無疑。在俘虜人群中,他發現自己的妻子和年幼的兩個兒子,頓時淒然淚下。看樣子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陳顯龍心中都是絕望和心灰意冷,說起來他這條命也是撿來的。當年他的老祖在呂宋島有一房小妾,一直不為人所知。陳顯龍就是這一脈傳承下來的。沒想到陳家僥幸逃過了百年前的一劫,還是逃不過宿命。這次真的要絕後了!

 正當他又恨又悔之時,只聽朱厚煒幽幽說道:“陳顯龍,想不想活下去?本王給你個機會。”

 陳顯龍有些不敢置信,眾人也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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