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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皇弟》第43章垂衣端拱渾閑事
最新網址: 現在還是寅時三刻,大概凌晨四點多鍾,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朱厚照卻非常興奮,他舉著望遠鏡左看右看,又在甲板上走來走去。黑咕隆咚的外面什麽也看不見,他也興致不減,神采奕奕根本就沒有瞌睡的樣子。

 朱厚煒見到他這幅開心樣子,知道去勸也沒有用。得!大家都別睡了,乾脆陪著這位老大一起瘋吧。他讓人抬來桌子,燒一壺茶,上些點心充饑,大家就圍著桌子喝茶聊天。

 戚寧第一次來江南,興致也很高。看著茫茫的大江,他好奇的問徐經:“徐先生,南京附近是否河流很多嗎?”

 徐經剛才趁著燒水的時候,回到船艙裡換了身青袍,現在倒是一副書生的樣子,他手中還多了把折扇。聽到戚寧問話,他把折扇在手掌心一敲,搖頭晃腦說道:

 “呵呵,戚兄一向在北地,怕是沒見過這許多河,南京居東南之首,非是無因,除虎踞龍盤之形勝,附近水網密布亦是緣由之一。太祖立國之初修浚各處河道港口,更添便利。

 江東門、鳳儀門、三山門、石城門、清涼門各門外不遠便有港口,稍遠些又有大勝港,其他河道上還有板橋鎮、秣陵鎮等處港口,左近匯集河道十余條,湖廣、江西、南直、浙江萬舟雲趨,是以自古都會得水利者宜無如金陵。”

 戚寧聽得嘖嘖稱奇,歎道:“我滴個乖乖,這麽多條河,怪不得北人騎馬,南人行舟,聽說南方很多人家出門就要坐船,江南的女子一個比一個水靈,聲音糯糯的很是好聽。兩位殿下,到時俺們一定要去好好看看。”

 朱厚照在一邊笑道:“老戚啊,這次出來有得你看的,對了!本宮打算在離南京最近的地方上岸,也好仔細欣賞一下沿途的風光。”

 徐經回道:“殿下,我們的船有些大,最好是江東門外的上新河,還有龍江關兩處。那兩個地方的碼頭比較好,也很熱鬧。”

 “行,那就去上新河!”朱厚照一錘定音。

 說說笑笑間,天邊露出了魚肚白,已經接近天明,不值班的船員和護衛也陸陸續續起來,在甲板隨意聊天。

 到天光大亮後,馬三炮等親衛也來到甲板,看著水面上往來的船帆,馬三炮驚奇的道:“咦,怎船多了哩。”

 徐經轉頭調笑道:“馬校尉,這裡是長江,

船自然比海上多些。”

 “啥,已經到長江了?我怎不知道呢?”

 “早就到長江了,再過幾天,我們就會看到南京城呢!”

 馬三炮以前是個漕丁,都是在運河北段跑船,還真沒來過長江。他左右看了一圈,好半天才道:“娘哎,怎這麽寬?兩邊的河岸都看不到,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河哩。這都快趕上大海了。”

 聽到他孩子氣的話,眾人哄堂大笑,甲板上的氣氛更加熱鬧……

 考慮到這條機帆船有些打眼,很有可能讓有心人猜出身份。太子還是聽從了朱厚煒的意見,就近找個合適的碼頭大夥兒提前下船,一波先去打前站,另一波慢慢的朝南京走。大家都從陸路去南京。朱厚照也無所謂,反正他的目的就是出來玩,多走走幾個地方也好。

 第三天上午,朱厚照帶頭走下船,身後的朱厚煒等人跟著下來,好奇的四處打量,碼頭上到處是溫軟的吳地口音。

 這裡叫龍潭碼頭,江對面不遠就是揚州府的瓜埠,也就是南京附近長江上兩個重要渡口之一的瓜洲渡,那裡也有進入大運河的航道之一,從湖廣和江西順流而下的漕船有部分從此處入運河。

 他們停靠龍潭後,江上一直是逆風,雖然有柴油機帶動螺旋槳前進,此處離南京已經很近,朱厚照也不想耽擱,留下帆船,讓朱河他們駕船直接回威海。

 他們乘坐的是一條試驗船,路上出現了一些問題,雖然都是小毛病,但必須趕快回去解決,同時要匯總實驗數據,為這種新式的機帆船定型做準備。

 ……

 在龍潭鎮休息一天,第二日雇了馬車向南京趕去。十幾輛馬車離開龍潭後,沿途景色慢慢變化,兩側農田中植滿桑樹和水稻。

 四月正在長江中下遊種植水稻的時候,田中綠油油的一片煞是好看。桑樹林中無數的農人正在采摘桑葉,在這些經濟作物中也夾雜著少量的稻田。

 除了這幾樣主要的農作物之外,又見縫插針的在田埂等處種了許多水果,最多的是桃樹,果實掛滿枝頭,顯得有些青澀,桃子還不到成熟季節。

 這裡到底是富庶的江南,沿途所見百姓大多衣衫不俗,而且路上行走的女子也比北方多,不少人還大膽的打量他們,或許是經濟上寬裕,百姓看著比北方多了一種自信的神采。

 朱厚煒和太子哥哥、還有從當護衛的馬三炮同乘一車,朱厚照看了一段路,轉頭對朱厚煒問道:“二弟,你看,這一路上田裡怎麽這麽多綠油油的小樹苗,不知道種的是什麽?”

 朱厚煒看了看笑道:“大哥,種的都是棉花。”

 “棉花?”朱厚照有些??異,又看了幾眼,說道,”為何江南種棉桑如此之多?難道不怕餓肚子嗎?”

 “都是利益驅使的呀!因為種棉花比種糧食掙的大,所以很多老百姓就把田荒廢了種棉桑。”

 “那豈不是會影響糧食產量?”

 “呵呵,的確如此。這裡的人現在都是從兩廣買糧食。應天附近還算少的,松江、湖州、嘉興等地更有過之,江南得機樞之利,升鬥小民以蠶桑絲綿得利,遠超種田,是以人人舍本逐末,原本的產糧重地,如今自給尚不足十一,余者皆需湖廣江西運來,每到兩季收熟,各條河上糧船不絕於途。”

 “這樣下去如何得了?朝廷必須下令製止這種行為。”

 “沒有用的,天下熙熙皆為利往。這經濟上的問題,靠一紙公文根本管不了。不要說別的地方。山東其他地區,實際也相差不多,大哥未去過袞州和東昌,那裡同樣遍種棉花,得利確實遠超麥粟,於一家一戶一村一寨可如此。

 登萊如今有上百萬百姓,卻不可如此,所以小弟提高了糧食的收購價,讓本地農民能獲得更高的利益。這個就叫糧食補貼。北地今年愈加天旱少雨,饑荒一來,這棉花也吃不得,到時再仰食於商賈,非智者所為。”

 “唔,你的方法好是好,可朝廷不像你這樣財大氣粗,沒有這麽大的本錢做呀!”

 “其實不必這麽麻煩,朝廷也有辦法,只不過沒人有這個遠見。”

 “哦,說來聽聽。”

 “其實很簡單,大哥去年從伊犁回來,你沒有注意到那邊的氣候嗎?最適合種植棉花的,其實就是伊犁和哈密,唯一的難度,就是距離太遠,人口稀少。最好的辦法是在當地辦廠,直接運輸過來成品。我現在搞了個棉紡廠,發展海運。

 天竺就是這個世界上棉花種植最多的地方,我用瓷器絲綢去換取這些棉花回來,就是為了擠壓江南的棉布利潤。一旦無利可圖,這邊自然而然,就會減少棉田的數量。農民也會開始種糧。”

 朱厚照點點頭,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又搖搖頭說道:“這樣恐怕也會出問題。那些小農的棉花一旦賣不出去,很可能會破產,甚至導致土地兼並。會出大亂子的。“

 朱厚煒有些意外,他側頭看著自己的大哥。上下打量的幾眼,口中嘖嘖稱奇:“沒想到大哥深謀遠慮,竟然能想到這一層。”

 朱厚照傲然一笑,自詡道:“你以為大哥只會打打殺殺?其實大哥心裡都有數。你說說,我說得在不在理,會不會引起動亂?”

 “的確如此。”朱厚煒衝著大哥翹起了大拇指,然後話鋒一轉,說道,“其實這是好事啊!”

 “啥?這還是好事。”朱厚照不解。

 “大哥呀!你也不想想,哈密、伊犁不正好缺人嗎?這些農民不破產,怎麽舍得去那麽遠的地方?移民實邊呀!朝廷可以趁機貼出告示,每一戶可以分得五百畝土地,你說這些人願不願意去,換做是我肯定去啊!正好一舉兩得。

 等失去土地的人都去了邊疆,那些兼並了土地的人,沒人幫他種田,他還敢盤剝剩下的佃戶嗎?他敢這樣做,人家就會靠腳投票,一走了之。”

 “哇!二弟。我發現你好陰險。你真是挖坑讓他們自己埋自己。這些江南士紳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不過我喜歡!”

 兄弟倆相視一笑。馬三炮靜靜聽著兄弟倆說話,眼睛看著遠處一個騎牛的牧童,他正在牛背上搖搖晃晃的唱歌,江南的牛比他想象的多,連行人也有不少騎牛和騎驢的,但江南的糧田之少,也讓他很驚奇。

 馬三炮跟在朱厚煒的身邊久了,也有了一些見識。原來所說的魚米之鄉,現在大多變成經濟作物,江南絲和棉的銷量很大,利潤也比較高,種植和製造都有很大的附加值,市場的調節使得地域的經濟結構出現了分化,便有了朱厚煒口中的江南人人舍本逐末。

 這時馬隊駛過一座石橋,後面馬車上的戚寧興奮的大聲叫喊起來,朱厚照轉頭一看,旁邊河中幾條小竹排,漁夫撐著竹篙在緩緩滑行,竹排上還停著幾隻尖嘴的魚鷹。河水清澈見底,能看到一尾尾的魚兒遊動。

 漁夫竹篙一揮,幾隻魚鷹鑽入水中,水中一陣浪花翻滾,看得到魚鷹在清澈的河水中快速的潛行,再冒出水面時,它們口頸中都鼓鼓的,有一隻口中還露出一條擺動的魚尾。

 漁夫伸出竹篙,把魚鷹架上竹排,用一個竹簍對著魚鷹的嘴巴,手在頸子上一擠,一條魚兒就落入了竹簍中,漁夫把竹簍蓋好,掛在漁船邊上,有一半沒入水中,魚鷹接著又開始下一次捕捉。

 戚寧這個北方佬少見多怪,看得哈哈大笑。朱厚照從來沒看到過魚鷹,饒有興趣的看著,有些奇怪的問道:“咦,為何這魚鷹這麽聽話,吃到口中也不吞?”

 朱厚煒解釋道:“脖子上捆了繩子,它吞不下去。”

 馬三炮以前雖然是漕丁,也沒見過這種新奇的事,看得大笑,“有趣,有趣。”

 朱厚煒上輩子曾看過魚鷹表演,沒有特別驚奇,見他們喜歡,讓馬車停下,戚寧下了車,大呼小叫幫著漁夫指點魚群。

 太子轉頭對朱厚煒笑道:“二弟,這江南果真有趣。”

 ……

 第二日上午,車隊繼續行進,房屋店鋪漸漸多起來,路上市鎮星布,且凡有橋處便有集市,人煙密集,行人車馬不絕於途。

 臨近午時,一行來到了南京城北邊,一眼看去城樓並不雄偉,門洞上寫著“姚坊”兩個大字,朱厚照跳下馬車朝兩側觀看,看什麽都覺得新奇,倒是興致勃勃。

 左右城牆短短一截包磚,後面都是土堤,這情形和朱厚煒想象的有些區別,他有點失望的道:“怎麽這麽破舊,這就是金陵?”

 徐經手搖折扇走了過來,氣定神閑的道:“二掌櫃,這是南京外郭而已,除城門外只有土堤,外郭共一百二十裡,築土堤四十裡,共有十八門,應天府城還在前邊。”

 朱厚煒恍然大悟,調侃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南京城就這副樣子,那就太讓人失望了。”

 為了掩飾身份,朱厚煒讓眾人稱他和太子為大掌櫃和二掌櫃,以掩人耳目。馬三炮瞪了徐經一眼,他心中有些不滿,這人每次皆是故意等大夥不明,再出來解說,搞得他們都像土包子一般。

 特別他還是衛王府的下屬,在朱厚煒面前說話一點謙遜都沒有,說白了就是蹬鼻子上臉。馬三炮當下都不再給徐經機會,悶著聲不說話,心中有疑惑就是不問。朱厚煒倒是一點不在意,還微笑著不時跟徐經搭搭話。

 現在臨近中午,出出進進的人馬很多,各種車輛擠得滿滿當當。門洞前面排著長長的隊伍,這都是等待進程的老百姓。朱厚煒沒有讓人去亮明身份,讓大家都老老實實的排隊。

 排隊之時,旁邊一個挑桃子的老農聽到他們對話,在一邊問道:“幾位公子可是北地來的?”

 朱厚煒轉頭打量他,老農一身的腰機布的短衣,打理得十分整潔,客氣的回道:“正是,學生久聞江南繁華,遊歷而來。”

 那老農呵呵笑道:“讀萬卷書,何如行萬裡路,公子既然到了應天府,定然要去看看金陵四十景,才不枉此行。”

 朱厚煒有些驚訝,一個老農竟然能說出如此的話來,笑著問道:“如此,定要去看一看,老丈出口成章,是否亦是讀過書的?”

 老農搖頭道:“小老兒識得些字,卻未讀過書,倒是公子儀表斯文,前呼後擁,才是非富即貴。”

 他說到這裡,已輪到他們進城門,他樂呵呵的從挑子裡面拿出桃子,給朱厚煒等人每人發了一個,馬三炮趕緊道謝,又摸出銅板,那老丈搖搖手,擔起挑子就進城了,過了門洞還不忘回頭喊道:

 “諸位,金陵四十景,不可不看,否則是入得寶山空手回。公子可去書坊買金陵圖詠,那比小老兒說得明白。”

 馬三炮搖搖頭把銅錢放回去,朱厚照指指那老丈的背影,問徐經:“有點意思啊。徐帳房,這老農怕不是真的農夫吧。”

 徐經道:“呵呵,大掌櫃,恐怕還真是農夫,江南家家都有棉桑,商業繁盛,大多要與人交易,是以識字者甚多,這老者在應天附近,官見得多了,事見得多了,也不怕什麽,自有一股從容。”

 朱厚照點點頭,說:“原來如此。看來江南百姓比北方的老百姓還是有見識一些,雖然文弱些,倒也並非一無是處。”

 太監谷大用有些不服氣,衝太子說道:“殿……大掌櫃,這算什麽?皇城腳下此類人更多,前幾年兵部尚書劉大夏出行,路遇一老婦,轎夫讓她讓路,反被她駁斥一頓,說我朝體制所定,女子在道,可不讓官轎,劉大夏啞口無言,末了那老婦還稱京官多如狗,尚書也不過芝麻綠豆罷了。把個劉尚書氣壞了,還無可奈何。”

 朱厚照聽罷哈哈大笑,調侃道:“如此百姓,才有意思。”

 說話間,車隊進了姚坊門,繼續往南前進。他們現在便已經入了外郭,這裡已經頗為繁華,車馬如流,轎子馬車外飾精美,有些轎子窗格甚至是象牙做成,出遊的女子沿街大聲說笑,與京城和山東等地風格大異。

 百姓衣著亦更加華貴。所見女子衣服爭奇鬥豔,短短一程,光紅色就看到了四種,按陳廷棟的解說,分為水紅、金紅、荔枝紅、東方色,其他天藍、玉色、淺藍、鵝黃都十分鮮豔,顯示出這個時代的染色已經有很高水平。

 不但色澤明豔,女子衣服款式也更多,不光有長衣,還有上衣下裳的男式服裝,這些女裝多為左衽,完全不同於北方。

 大道往南走過一段,在蔣廟又轉向西邊,徐經告訴朱厚煒,西邊是南京三司所在,即大理寺、都察院和刑部,這三個部門都是在應天府城外的玄武湖旁邊。

 車隊在一塊開闊地停了下來打尖休息一會兒,車夫也趕緊伺候馬匹。朱厚煒招手叫過負責調度的葉良輔,問道:“老葉,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嗎?”

 葉良輔答:“二掌櫃,都安排好了。老何已經去了徐家。”

 “如此甚好。”朱厚煒點點頭,便不再多問。

 ……

 徐霖(1462年-1538年),字子仁,號九峰、髯仙,又稱徐山人。先世長洲(今江蘇蘇州)人,出生於華亭(今上海松江),後移居金陵。明代戲曲作家。

 徐霖出生在一個書香門第,家族既是華亭最大的地主,又是江南有名的商人,這些年家族一直經營登萊的產品,年紀尚輕時,他已是有名的書畫大家,與南都不少大臣交往,名氣傳至京師,連太子朱厚照也曾有聞。

 徐霖性格倜儻、豪爽,工於書法,又兼善繪畫。填曲富有才情,且頗精於格律,他與散曲作家陳鐸在當時並有“曲壇祭酒”的稱號,並與謝承舉一起被稱為“江東三才子”。

 徐霖六歲喪父,隨兄居南京。匕歲能詩,時稱奇童。善書法,九歲即能寫大字。十四歲中秀才,隨即被誣告革去。於是心灰意冷,便致力於書畫和戲曲創作。

 正楷出入歐陽詢、顏真卿之間,擘窠大字學朱晦翁,幾可亂真。後又喜摹趙孟頫,而筆力遒勁,結構端謹,自成一家。

 尤精篆字,造詣極深。號稱“篆聖”的李東陽和喬宇,見徐霖所書篆字,皆自歎不及,推為“當代第一”。名聲遠及朝鮮、日本,皆爭購其墨跡,視為至寶。

 在原時空正德末年,武宗朱厚照南巡,經皇家伶人臧賢的推薦,曾在武宗左右備顧問,所填詞曲頗為皇帝欣賞,屢次要他入朝為官,他辭而不就。

 徐霖散曲大多未能傳存,《南宮詞紀》錄其(山坡羊)《閑情》兩首,可略見其風格。徐霖曾作傳奇戲曲八種,非常遺憾,後世僅存《繡襦記》。

 徐霖是世家,在南京城中有一處不大不小的宅子,每日迎來送往,賓客不斷。上個月月底,葉良輔派人傳來一個消息,太子和衛王將要來南京,很可能住在徐府。就這麽一句話,還不是正式傳達給他的。讓他非常忐忑不安。

 他一會兒想,是不是搞錯了?太子來南京,這徐府應該是住在魏國公的府第吧。開國大元帥徐達的後人在南京原有的府第,十年前,當時襲封的爵爺徐俌奉旨守備南京,把舊居整葺一新,住在那裡才合適嘛。

 一會兒又想,也有可能住在自己家裡。太子、衛王這是微服私訪,不想惹人注意,恐怕真的會來自己家裡。想來想去,患得患失,這段時間門是不敢出了。

 這天上午剛剛吃過早餐,管家來報:“老爺,外面有人求見,小子看這人象個公公,所以不敢怠慢,前來通報。”

 主人不出門,家人也不敢出門,管家一直在門前候著。

 “是那一位公公?”徐霖與南京的太監有些來往。宮中差派南京的太監中有不少文雅者,經常有人借故上門來打秋風,討幅字畫,管家倒也見怪不怪。

 “聽口音是北邊來的。他說,只要向老爺提起姓李的公公,老爺就有數了。”管家重複著來客的話。

 “快請,快請!”徐霖太有數了,忙迎了出去。

 來的正是李連英,朱厚煒原來的貼身太監小李子,為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朱厚煒替他改了這麽個不倫不類的名字,主子賜名,不知原委的這小子還得瑟得不行。

 李蓮英向徐霖一揖,說:“子仁先生在家就太好了,用不著差人滿城去找了。”他一直隨在衛王身邊,很少與士子打交道,因而沒有以字稱呼的習慣。但衛王對徐霖以字相稱,他也隨著破了例。“太子和衛王今天會到,請做好準備。我把信送到了,這就趕過去和衛王匯合。”

 “哎,李小哥難得一到寒舍,怎麽慌慌張張就要走?總要容我敬一盞茶吧,”徐霖去過登萊,曾經受邀拜訪過衛王,交流書法。知道小李子的身份,對他十分親熱,“葉先生傳信過來,說太子和衛王要來南京,可一晃過去了多少日子,音訊全無,我心裡好生惦記。”

 “是啊,爺也念叨,今日見這人,明日見那人,最想見的人,卻還沒有見到。我當然知道爺最想見的人是誰,卻故意問道:’你在南京最想見的人是誰?`爺說:’當然是風流雅天下第一的徐子仁。`子仁先生,你這個天下第一,可是我們衛王親口說出來的。”李蓮英最善逢人說話,字字句句讓人高興。“這不,殿下和太子微服私訪,一來南京,就想到了住在子仁先生家裡,要叨擾先生一段日子了。”

 太子和衛王要住的徐府是徐霖的家,算是落實了。徐霖說:“寒舍家居狹小,怎好迎接太子殿下和衛王?太子和衛王身份尊貴,萬一這兩位爺住得不滿意,在下的罪過就大了,這……這可如何是好。”

 “呵呵,子仁先生不必擔心,”小李子寬慰道,“太子爺和殿下並不講究這些,經常在野外住帳篷。你也不必刻意準備,家裡是什麽樣就什麽樣,隨意就好。對了!殿下讓我帶來一千兩銀子,說是這段日子會要跟你添不少麻煩。算是稍微補償一下。”

 “這如何使得?請李小哥帶回去,請轉告衛王,在下恭迎太子殿下和衛王駕臨寒舍,但錢是不敢收的,這點開銷在下還負擔得起,哪有主人招待客人,還要讓客人掏銀子的。這要是傳出去,徐某豈不羞死!”

 李蓮英一臉正色道:“子仁先生,此言差矣。爺說了,別人他管不了,但是衛王府有自己的規矩,那就是治下官員不許擾民。如果先生不收下這些銀子。那就是不歡迎殿下來做客,殿下寧願住客棧,也不會來貴府。請先生不要讓小的為難,隻管放心收下。”

 說罷,放下銀子,拱拱手告辭而去。徐霖看著桌上的一堆銀元,有些發傻。管家送完客回到客廳,見到這幅場景,邊寬慰主家:“老爺,您就收下吧。您千萬別多想。聽說在登萊當官,官員到下面走訪,也必須向留宿的人家繳納夥食費和住宿費,這是他們那邊的制度,連衛王也不能例外。”

 徐霖歎息一聲,說:“哎,這位衛王真是一位前無來者的賢王啊!可惜他不是太……”

 “老爺慎言!”管家趕緊提醒。

 徐霖尷尬的笑一笑,便不再說話……

 中午的時候,朱厚煒和太子一行人就在運河邊上隨便找了一家酒樓吃過午飯,飯後眾人就在河邊閑逛消食。

 朱厚照記起那老者所說金陵四十景,又問了徐經,徐經有些不屑的道:“大掌櫃,別聽那老頭瞎咧咧。幾個紈絝子無事附庸風雅而已,一個破山也能稱一景?這裡的人特別喜歡吹噓,把人騙過去掙你的錢。所謂的烏衣巷不過尋常人家,他們加一個烏衣夕照,到底他娘看巷子還是看夕陽。”

 他說著往西邊一指,說:“大掌櫃若是不信,待會到那裡看看。那邊的玄武湖也是四十景之一,玄武湖不過一潭水,旁邊一道太平堤,他們取名叫平堤觀湖,也算一景,賣弄風流,不過如此。”

 朱厚照頓時大失所望,悻悻的轉頭過來,一臉狐疑地看向二弟。要是都像徐經這樣想,世間哪還有一處看得的風景區。

 見他這副模樣,朱厚煒心中好笑,暗忖:“徐經這家夥大潑冷水,估計也是看出來太子生性好動,不想讓太子沉迷於遊山玩水之中,將來荒廢政務。不過他說的可能也有幾分道理,估計和後世的旅遊行業一樣,搞個噱頭就是一景,非要湊齊個幾十或者一個好聽的數。”

 看二弟一臉詭笑,朱厚照有些醒悟,憤憤說道:“哼,徐經狗嘴裡就吐不出象牙,說話不盡不實。有時間的話,我還是想去看看,我也懶得問這狗日的徐經了,自己去買一本那啥,金陵什麽?”

 “金陵圖詠。”

 “對,就是這本書。不想讓本宮去,本宮還非得去。想勸諫當諍臣,本宮偏不給他機會。”

 “大哥,你真可愛!哈哈哈……”

 看到太子孩子氣的樣子,朱厚煒不由失聲大笑。一行人說說笑笑走過太平堤,終於來到了南京城北的太平門,見到了這個曾經世界第一大的宏偉城池。

 南京京城城牆在明初擴建,城周約六十裡,城垛一萬七千個,城牆上窩鋪兩百多個,設城門十三座,人稱“神策金川儀風門,懷遠清涼到石城,三山聚寶連通濟,洪武朝陽定太平。”

 南京作為南都,這裡按著北京的六部九卿,同樣又搭了一套班子,是稱為南直隸。加之有長江和運河之利,既是江南的政治中心,也是經濟中心之一。

 一行人在太平門下了馬車,付了頭口錢,太平門氣勢恢宏,終於符合了眾人心目中南京的形象。

 進太平門之後,朱厚煒打算直接去徐霖家裡看看,如果合適就安頓下來。他問了中正街的位置,徐經也不清楚,南京街巷無數,他也搞不清楚,只知道大體的布局。

 跟北京的宛平和大興一樣,南京城內也分為兩個縣,江寧縣和上元縣,太平橋以南為江寧縣,以北為上元縣,兩縣的位置都在城內偏南邊,一般的居民和商業都集中在這裡。鍾鼓樓北邊是各衛的軍營和校場,東邊則是皇城,五軍都督府和六部都在皇城南面。

 徐經用本地話到附近店鋪打聽了一番,知道中正街是在上元縣,他們此時在北城,還要走一段才能到達。太平門在龍廣山和覆府山之間,南邊不遠就是皇城,那裡老百姓是不能過的。

 為了不暴露身份,於是眾人順著大道往西道覆府山,過小校場和西十八衛,經珍珠橋到國子監,一路上河道不斷,處處小橋流水,來自北國的一眾親衛和喬裝打扮的錦衣衛都看得津津有味。

 他們在國子監南門往南上了新浮橋,剛踏上橋面,對面就過來幾個騎馬紅衣女郎,最前面的那匹高頭大馬竟然毫不減速的衝了過來,馬背上一女子在大呼小叫:

 “哎呀,不好了!快閃開,快閃開!馬驚了!”

 說時遲,那時快,那匹高頭大馬狀若發瘋,快若閃電,一下子就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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