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向假山石靠了靠,想要看清楚魏大人到底是如何在其中自處的,然後就瞧見了穿著寶藍色衣袍腰間掛滿了佩飾的魏大人,正弓著身、貓著腰站在那裡。
顧明珠強忍著才沒笑出聲。
魏元諶看著少女眼睛中一閃而過的笑意,那是在嘲笑他?
讓她找個借口去後花園裡喂魚,她要在女眷中打聽消息,他就隻好來尋她說話,從花廳到內院的堂屋裡,能說話的地方就是這裡。
顧明珠感覺到假山石中的沉默,魏大人眼睛比寶瞳還厲害,鼻子又靈,她方才在心中偷笑定是被魏大人察覺了。
顧明珠一臉諂媚地仰起頭:“大人,您今天穿得真好看,腰上掛的佩飾也漂亮,只不過絡子有些亂了。”
騙子,她根本就沒有仔細去瞧。
魏元諶向自己腰間看去,羊脂玉外包著一層厚厚的金邊,即便沒有站在陽光下,也閃閃發光,他伸手不留痕跡地將絡子撫平。
顧明珠看到魏大人的眉眼舒展開來,趁著魏大人高興,她立即道:“大人,蓁姑的驗屍可有結果了?”
魏元諶道:“蓁姑左肩上有淤青,那痕跡與譚子庚的快靴印倒是相符,只不過這種快靴大周不少人都穿著。”
顧明珠道:“所以,譚子庚沒有承認蓁姑身上的傷與他有關?”
“譚子庚承認了,”魏元諶繼續道,“不但是他踹了蓁姑一腳,還認了曾威脅蓁姑,但蓁姑不是他殺的,除此之外什麽話也不肯說。”
即便蓁姑不是譚子庚所殺,但蓁姑的死一定沒有那麽簡單,譚子庚為何威脅蓁姑,這其中的內情譚子庚沒說清楚,顧明珠料到譚子庚不會說實話,這案子不查下去,譚子庚絕不會主動承認。
顧明珠接著道:“大人,仵作有沒有在蓁姑嘴裡找到傷口?”當時屋子裡太暗,她拿著燈仔細去看,隱約看到蓁姑臉上、嘴角有血跡,卻不能確定那是受了傷,還是手腕上的血噴濺上去的,朝廷仵作來之前,她不能動手去破壞屍身,於是就快步去找保兒問話。
魏元諶道:“蓁姑嘴角和舌頭上都有劃傷,臉上、脖頸處的鮮血是噴濺上的,仵作查看了蓁姑床鋪上的被褥,有人用被子一頭擦拭了蓁姑臉上的鮮血,在被子上留下了一個鮮紅的血手印。”
顧明珠聽著魏大人的話:“所以用被子擦臉的人是蓁姑自己?”別人的手印不好比對,但蓁姑手腕被割開,鮮血四處噴濺,她用那隻手去做事,定然會留下很清晰的痕跡。
魏元諶道:“是蓁姑自己。”
“舌頭上和嘴裡有傷,是因為蓁姑用嘴叼著瓷片割開了手,一心求死所以傷口割得格外深,手腕被割開,鮮血立即向外噴湧,蓁姑的臉就湊在旁邊,所以才會被濺的滿是鮮血,”顧明珠說道這裡頓了頓,“也許蓁姑不想要死的太狼狽,所以用手拿起了被子擦乾淨臉上的血跡。”
這麽一說,蓁姑真是自殺的。
顧明珠立即想起阿嬋的死狀,按照老仵作當年驗屍的結果,阿嬋身上的傷口也像是自盡而非被他人所害。
她為了查當年阿嬋的案子,找到了安濟院,安濟院中剛好也有女子自盡。
蓁姑與阿嬋看似沒有什麽關系,只不過她們都剛好住過或常去安濟院,她們也都身有殘疾,而且都死得慘烈,一個割喉,一個割腕。
魏元諶道:“我讓人盯著譚子庚,也會仔細查查這個蓁姑,看她是如何來到安濟院的。”
顧明珠頷首:“這兩日我也多去幾趟安濟院,向裡面的人打聽有關蓁姑的消息。”
“還有一樁事,
”魏元諶向前走了一步,“我讓人去太醫院查問定寧侯張氏這幾年的病情,張氏是因小產失血,引起的血虛之症,定寧侯府曾請太醫前去診脈,太醫將脈案寫得清清楚楚。”所以至少張氏的病情有一部分是真的,後來張氏可能以此為借口,在府中“養病”。
魏元諶伸手遞給顧明珠一隻荷包。
荷包上繡著朵朵蓮花,瞧著甚是好看。
“大人,這……”顧明珠沒有伸手去接。
魏元諶道:“裡面放著從張氏的脈案。”
脈案直接給她就好了,為何要放在荷包中?讓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顧明珠正猶豫著,就看到那隻手要收回去,真是半點不給她思量的時間。
“大……”急切中,顧明珠剛喊出一個字,就瞧見有人走過來,正是魏大奶奶章氏。
寶瞳上前向魏大奶奶行禮。
章氏笑著看向顧明珠:“原來珠珠在這裡,快跟我去宴席上吧!”
堂屋裡女眷都落座了, 章氏這才發現顧大小姐沒跟過來,夫人和小姐們分開坐,林夫人那邊大約以為她們將顧大小姐照顧好了。
太夫人一早就吩咐過,讓她不要拘著顧大小姐,家裡沒有那麽多規矩,顧大小姐高興就好,她這才放松了警惕。
萬一顧大小姐出了差錯可怎麽得了,章氏一邊埋怨自己太過大意,一邊帶著人去尋找。
幸好看到顧大小姐就在院子裡站著。
顧明珠抬腳向章氏走去,章氏看著顧大小姐,也不知道顧大小姐在這裡玩些什麽?這個季節園子裡也光禿禿的沒什麽景致可看,這假山石旁只有一棵快掉光葉子的花樹,或許……顧大小姐的眼光與旁人不同。
顧明珠煞有其事地指了指假山石:“這裡很好看。”
章氏不禁失笑:“一會兒我帶大小姐去暖房裡看花,深秋園子裡冷冰冰的,站得久了要染上寒氣。”
顧明珠頷首,魏大奶奶的話說得很應景兒,魏大人可不就是冷著一張臉。
“大小姐手裡的荷包很好看,”魏大奶奶目光一掃,瞧見顧大小姐手裡正握著一隻荷包,上面的蓮花繡得十分精致,“我幫大小姐戴好吧,這麽漂亮的東西千萬莫要丟了。”
女眷的物件兒若是不小心丟了,能找到也就罷了,萬一被人撿去恐怕要鬧出麻煩來,章氏思量著,從顧大小姐手中接過荷包,仔仔細細地掛在了顧明珠腰上,生怕系得不緊,還多打了兩個結。
顧明珠望著章氏眉眼中的笑意,剛剛急切中她手一抓,魏大人往前一送,這荷包就到了她手中,現在又被魏大奶奶綁在了她腰上,看來這荷包她是還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