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那個面相，就知道這就是自己那個唯一的叔叔了，長得和爸爸可太像了，可是想到他做的那些事，田壹野生出的一點點孺慕之情立刻煙消雲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田野，你就是這麽和長輩說話的?”

　　 田壹野冷笑一聲，“每次張嘴第一句話都是，田小野，你怎麽和奶奶說話的，我怎麽和她說話要你教?”

　　 “你媽就是這麽教你的?”

　　 田壹野來氣了，“別提我媽，你們都不配，我媽怎麽教我的，你們管得著?”

　　 “小野，我們只是想來給大伯上柱香。”旁邊的女孩總算找到話說了。

　　 樓道光線不好，她又跟在後面，田壹野眯著眼睛辨認了一下，確定這就是小時候和自己親密過一段時間堂姐，田恬。

　　 對這個處境比自己還不如的小堂姐，傷人的話田壹野也說不出口，“上香直接去墓地吧。”

　　 “誰要去那麽晦氣的地方。”

　　 田壹野話剛說完，就有人小聲嘀咕，田壹野這才注意到田恬後面，樓梯上還站著一個人，不用看臉都知道肯定是老太太的大孫子，田浩。

　　 “老太太，你大孫子說你大兒子晦氣呢，別進了，家裡也晦氣，您保重身體，再見。”

　　 說完田壹野就要關門，晦氣，晦氣你大爺，不對，我爸就是你大爺，滾你丫的……田壹野在心裡瘋狂國罵。

　　 田小叔伸手想阻止關門已經來不及了，田壹野砰一聲把門關上了。

　　 門是關上了，可是惱人的聲音還在，音量甚至還有增無減，田壹野坐回茶幾前的小凳子上，一點食欲都沒有了。

　　 默默在對面的空碗裡夾了菜，對著爸媽說了抱歉。

　　 “爸爸，我該怎麽做，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知道你是孝順的，你要是在的話，你肯定不會讓我把奶奶關在門外的，可是，爸爸，媽媽吃了太多苦了，我不想讓他們來打擾我們的清淨……”田壹野喃喃地對著面前的空位置說，仿佛田爸真的能聽到一樣。

　　 很快樓下哭天搶地的聲音就蓋過了田壹野的絮叨。

　　 老太太在外面哭著喊著，“我命苦啊，白發人送黑發人，大兒子早早地走了，我想來看看兒子，給兒子上柱香，孫女那個白眼狼連門都不讓我進……”

　　 田壹野走到小陽台一眼，老太太坐在單元門樓的台階上，也不管髒不髒，冷不冷，排著大腿哭著喊著，田小叔在旁邊裝模作樣地勸著，田恬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給老太太遞紙，田浩雙手插在兜裡，遠遠地看著，看戲似的。

　　 老太太還在哭喊，田小叔看起來像是在勸老太太，說出來的話可不是那麽回事。

　　 “媽，起來吧，地上涼，你身體又不好，每年來都這樣，你還是要來。”

　　 “我那不是想你大哥了嘛，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走了那麽多年了啊……”

　　 聽著聽著，田壹野都差點信了老太太的話，或許老太太是真的傷心，真的想兒子了，但是，就憑老太太的一貫作風，田壹野都不信老太太會那麽好心。

　　 之前那麽多年，不管田壹野上大學田媽跟著去的那些年，還是她還在上高中的那些年，老太太都沒有來過。

　　 今年只剩她一個人了，老太太算著日子在祭日這天來，可能想兒子是真想，但是，別的心思也不少。

　　 這裡是老的單元房，住在這裡的多半都是多年的老街坊了，房子又不膈應，老太太這麽一出，沒一會樓下就集聚了不少人，田壹野探頭四處看，不少陽台上也露出了看戲的腦袋。

　　 不光有看戲的人，還有熱情好管閑事的人上前問老太太到底怎麽回事。

　　 有人搭腔有人捧場，老太太更來勁了，三分真七分假也被她哭出了十分真來。

　　 想避而不出是不可能的，老太太遲早會指著樓上告訴周圍人，哪戶是自己兒子家。

　　 其實呀，老太太算盤可就打錯了，要是田壹野是一直住在這裡，要抬頭不見低頭見地和街坊相處，他們這麽一折騰，可能田壹野會礙於面子把他們請進門。

　　 但是，田壹野不是啊，要不是爸爸祭日加上春節，她可以一年到頭不回來一趟，別說她坐在單元門口鬧了，就是坐在自己家門口鬧她也不在乎，等自己一走，門一關，你鬧任你鬧，反正我不在。

　　 田壹野穿上大衣，拿上鑰匙，門一關出門了。

　　 一直蹲在老太太旁邊的田小叔第一時間看到了田壹野出來，站起來對著田壹野就喊.

　　 “小野，你發達了你就不認鄉下親戚了是不是，你上電視了，讓你提攜提攜你弟弟，你直接掛電話，行，你弟弟和你沒關系，叔叔不強求，可是奶奶上門了你都不讓奶奶進屋，有你這樣忘本的嗎?”

　　 眾人一看，當事人來了，紛紛掉頭看向田壹野，結果一看，誒，不認識啊，面生得很，租戶吧。

　　 田壹野好歹也在這裡住了四五年，雖然她們娘兩和鄰居交流不多，但也不是完全孤僻沒有交集的人，還是有老住戶對田壹野有影響的。

　　 “誒，這不是李豔芬閨女嗎?聽說她爸早就沒了，她們娘兩搬來這裡的時候就沒了，老李頭當年還想和人再婚的呢。”有人在人群裡說。

　　 “啊?搬來這裡之前就沒了?那得多少年了。”

　　 “好多年了吧，小閨女剛來的時候上初三，和我大孫子一個班，我大孫子都25了，我算算，十年了吧。”

　　 周圍人當著當事人的面討論的聲音可一點都不小，當事人聽得明明白白。

　　 田壹野家樓下的住戶看到田壹野了還喊了田壹野一聲， “小野回來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張奶奶，我昨天下午才回來的。”

　　 “好孩子，要過年了，正該回來看看你爸媽。”

　　 田壹野當下就紅了眼眶，“對，回來看看他們。”

　　 “找男朋友了沒有啊?”張奶奶突然問。

　　 田壹野愣住了，這個話題跳躍得有點快啊，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張奶奶也沒想田壹野回答她，“你爸媽現在在一起，倒是能相互做個伴了，就是你孤零零的，早點找個男朋友，成家了就不孤單了。”

　　 田壹野也回過味來了，紅著眼眶點點頭，“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