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布萊恩電話的時候，是晚上十點半，季節已經入睡半個小時了，他閉著眼睛，拖著還沒醒的聲音摸起手機:“Hello?”

　　“季，我是布萊恩。”

　　“噢布萊恩，”季節暴躁地翻了個身，“有什麽事不能明天再說嗎?我是人族，不是暗夜精靈，我需要睡覺的！”

　　“拜托夥計，正常人哪有每天十點就睡覺的?”布萊恩白了一眼空氣，“話說你知道明天是什麽日子嗎?”

　　“額，8月18號，星期一。怎麽，你的生日不是還有一段時間嗎?”

　　“……明天是我向老大還有那個該死的俄羅斯灰熊攤牌的日子，我受夠了，我要搶回我的首發。”

　　“噢天哪我的朋友，你想怎麽搶?普格列夫可是俱樂部花了八千萬買來的，八千萬！並且他的狀態還很好，無論如何老大都會優先選擇他的啊。耐心點吧我的朋友，賽季還很長，你的機會會來的。”

　　季節說得沒錯，賽季還很長，如果能夠順利挺進歐聯杯正賽，那麽謝周三之後將會有多達四條戰線同時作戰，布萊恩會有不少的機會。可是布萊恩現在完全聽不進去。

　　“我明白季，但是我的狀態也很好，老大不應該就這麽粗暴地把我放到替補席上，我應該擁有和俄羅斯灰熊公平競爭的機會。我明天要的，就是這麽一個機會。”

　　“所以?”

　　“所以我希望你到時候能站在我這邊，你會站在我這邊的吧?還是說你已經決定和俄羅斯灰熊組成新的搭檔了?”

　　“唉，”季節歎了一口氣，“我會盡量為你多說話的。不過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普格列夫俄羅斯灰熊了，你這樣我很出戲啊。”

　　“誰叫他先叫我大屁股藍貓的?以神的名義起誓，我可是正兒八經的英格蘭雄獅好嗎?”

　　“好的，再見，大屁股藍貓。”

　　季節說完就掛斷了電話，讓布萊恩憤怒的咆哮聲消失在了空氣裡。只是沒過一會，電話鈴聲就再次吵擾了他的清夢，季節正想大罵布萊恩一頓，結果電話那頭卻傳來一聲“烏拉！”。

　　是俄羅斯灰熊，不是大屁股藍貓。

　　“烏拉！”季節強行打起精神回道，“有什麽事嗎俄羅……普格列夫?”

　　“對不起打擾你睡覺了，”普格列夫比布萊恩有禮貌得多，“明天老大會找我和布萊恩談一談關於首發的事。我知道你和布萊恩關系很好，我打電話過來是想告訴你，你不必為難，你大可以和布萊恩站一邊，我完全沒有關系。”

　　“……”對於普格列夫的善解人意，季節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回，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官方回復，“無論如何，你們兩個都是最優秀的中鋒，誰踢首發我都祝福。”

　　……

　　第二天一早，訓練基地，布萊恩和普格列夫在安德森教練辦公室呆了很久才出來，兩個人臉上的表情不像大家猜測的一樣咬牙切齒，反而都是異常輕松，紅光滿面。

　　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大家也不敢問，直到一直沉著臉的安德森教練招呼:“今天早上我們踢一場訓練賽，按照正式比賽的規則踢，不過上下半場時間各只有三十分鍾，雙方隊長分別是布萊恩和普格列夫。希望大家認真踢，因為這是關乎我們球隊的兩位中鋒首發資格的一場比賽。”

　　安德森教練沒有直接說破，但翻譯過來就是，誰贏了這場比賽誰就首發。

　　所有人都驚了，他們一開始都以為這場談話大概率會不歡而散，

因為於情於理，安德森教練也會偏向於俱樂部剛簽下來的最大牌球星普格列夫而非布萊恩，斯蒂芬甚至已經開始預測布萊恩會成為第二個澤脫蒂奇了。　　可現在這種以勝負論英雄的方式，卻恰恰是對普格列夫不公平了，因為足球畢竟是圓的，上了球場一切皆有可能，要是普格列夫真輸了，安德森教練豈不是非得遵守約定將八千萬身價的俄羅斯人放到替補席上，而讓德轉(德國轉會市場，著名足球網站)最新身價僅為一千五百萬英鎊的布萊恩頂上首發?這未免也太搞笑了，傳出去的話謝周三夠足球界笑話好久的了。

　　不過安德森教練一聲令下，大家也就只有照做，等到比賽正式開始之後，很快他們就會明白安德森教練的用意——在技術全面且無明顯短板、身高一八九卻格外靈活的普格列夫面前，布萊恩基本上不會有任何勝算。

　　平時的隊內對抗賽，除開季節這種上廁所都要和你比誰拉得快的人之外，大家都不怎麽看重勝負，比賽也就踢得相對開放一些。然而今天關乎自己隊友的首發位置，所以兩撥人都格外認真。

　　(布萊恩一邊穿著紅色訓練服，普格列夫一邊穿黃色訓練服，以下簡稱紅隊黃隊)

　　開場僅僅3分鍾，普格列夫就先拔頭籌。

　　剛開始紅隊的防守還沒有完全落位，約書亞抓住機會貼地直塞給了左邊斜插上的西裡奧，此時西裡奧完全可以直接攻門了，但他還是選擇了左腳橫傳門前找普格列夫，角度不大，被防守經驗豐富的厄爾科特及時到位擋出底線。

　　然後還是西裡奧來主罰角球，這一粒角球開出後帶著強烈的旋轉旋向中路，依次跑位的約書亞、馬卡帶走了前點的大部分防守人，真正完成終結的普格列夫在最後基本上是無人干擾地高高躍起甩頭攻門，皮球越過人堆飛向球門死角，哈克手到用時方恨短，沒能撲出去。

　　1:0，黃隊領先，或者說是普格列夫取得了領先。布萊恩臉色很不好，但屬於他的時刻還遠遠沒有到。

　　此後的20分鍾，黃隊和紅隊互有攻守，但是都沒能取得進球，布萊恩更是浪費了好幾次得分良機，他越是心急皮球就越是不進，而上半場的時間眼看著就要到了。

　　第28分鍾，紅隊這邊得到一個角球機會，季節將皮球開出到前點後，萊諾頭球後蹭改變了皮球軌跡，皮球落向門前，布萊恩八輩子沒有進過球一般扒開身前的馬卡捅到皮球——

　　沒有進，球隊二門詹姆士十分不懂事的生生將只差一點點就要進的皮球按在了門線上，然後咧開大嘴對布萊恩抱歉地笑了笑，那表情好像在說:“不好意思啊職業病，要不然我再給你扒進去?”

　　布萊恩沒有理睬詹姆士，一是因為自己不好說什麽，二是因為那邊的黃隊眨眼間就已經將詹姆士拋出的手拋球推進到了己方半場。

　　普格列夫左邊路帶球高速向前，季節從自家角球區一路追防到了前場，好不容易追上了俄羅斯人並且將其拉拽在了原地，結果倒地前一秒普格列夫還是將球傳給了身後插上的西裡奧，臨時充當主裁判的助理教練塞格爾沒給犯規，吹罰了進攻有利。

　　西裡奧大步趟球過掉了放鏟未遂的厄爾科特，單刀了，他甚至都沒有進入禁區，直接在禁區線上就大力抽射，皮球打到哈克腿上變線後彈入死角，衝刺全場最後補防到門線上救險的斯蒂芬也無可奈何。

　　2:0，半場結束前，普格列夫帳上再記一個助攻，而布萊恩的全部數據統計卻只有多達十腳的射門，其中還只有三腳射正。一個徹徹底底失敗的上半場。

　　中場休息，安德森教練走過來問布萊恩:“布萊恩，我們的約定還算數吧?下半場還踢嗎?”

　　布萊恩嘴硬:“我們還沒輸呢老大。”

　　安德森教練看來還想說些什麽，但最終沒能說出口，因為坐在一旁的季節搶在他前面鼓勵起了自己的隊友們:“沒錯，我們還沒輸呢。下半場我們會贏的，來，加油！”

　　於是安德森教練隻好走開了。布萊恩很感激季節為自己幫腔，沒想到季節卻回說:“我不是幫你說話，你們兩個誰踢首發我都歡迎，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我要贏這場比賽。要是輸了，你就要請我吃牛排。”

　　……布萊恩懵了，還以為這小子到底還是和自己感情深厚、情深意篤，結果事實卻是他那該死的好勝心在作祟。

　　光說不做可不是季節的作風，下半場哨聲剛一吹響，他就讓黃隊見識了他的決心。

　　布萊恩中圈開球，向前踢給季節，季節踩住球後第一時間沒有回傳後場，而是抬頭看自己身前防守隊員的陣型與站位，就在大家都以為他最終還是會選擇傳球的時候，季節卻是往前撥了撥皮球，然後助跑兩大步直接中場射門了！

　　好小子，在現場所有人不可思議的目光注視下，皮球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拋物線，最終竟是直直的就要往球門裡墜，還好詹姆士及時從禁區線上往回跑，這才在釀成大錯前將皮球單手擊出了底線。

　　原來作為黃隊門將的詹姆士在2:0領先後就有些麻痹大意了，再加之這只是一場隊內比賽，他就更沒放在心上，所以才在對方開球時漫不經心地從門線上遊蕩到了大禁區前，沒想到門將教練還沒來得及提醒他，季節就率先給他上了一課。

　　黃隊全隊馬上都繃緊了弦，因為無數次訓練已經讓他們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人狀態再好都不重要，只要你防守夠穩健就一定能防住，可如果那個人是想要贏球的季節，那麽你基本上就已經輸了。這個道理很快就再次得到了驗證。

　　第38分鍾，季節從左邊中線一路帶球來到了禁區旁，防守他的是考文，同時約書亞正從高位協防過來。於是季節選擇帶球往底線走，這樣再不濟也能混個角球，就在考文以為自己的防守起到了作用時，季節突然用外腳背將球抹過了他的兩腿之間，接著人也閃了過去。

　　考文應激性地閉攏兩腿也沒能躲過被穿襠的命運，等他再轉身想追，季節已經甩開他好遠了。

　　其實季節進了禁區完全可以自己打門，但他為了不搶布萊恩的風頭，將皮球倒三角做給了換位到中路的萊諾，萊諾心領神會的腳弓一推，又推給了後門柱等球等了好久的布萊恩。

　　布萊恩笑納大禮，推射空門得分，1:2，英格蘭人臉上顏色一下子緩和不少。

　　在季節的前場無限突破外加中場穆金加的橫行霸道下，紅隊在後面的大部分時間裡佔據了場上主動，但他們存在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得勢不得分，擁有無限開火權的布萊恩今天實在腳風不順。

　　而另一頭的普格列夫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似乎是隱身了，不過對於他這個級別的球星來說，一場比賽哪怕只有一次機會，那麽就足以他殺死比賽。第50分鍾，這個機會來了。

　　進攻的發起人還是詹姆士，布萊恩的第數不清多少腳射門被他穩穩抱在懷裡後，他敏銳地看到邊路西裡奧在向他要球，於是他大腳直接開向前場，給西裡奧留足了提前量。

　　西裡奧全力衝刺趕到，然而如影隨形的斯蒂芬掐死了他的傳球路線，使他不得不埋頭向底線方向繼續無腦衝，最後眼看著就要衝出底線了，西裡奧隻好手忙腳亂間匆促傳中。

　　這腳傳中質量奇差、弧線奇高，乍一看還以為是解圍，善於爭搶第一落點的普格列夫衝到禁區中準備搶點時都發現衝過頭了，不過他轉瞬間靈機一動抬起腳後跟這麽一勾——

　　球進了。

　　這是一腳“這他媽都能進”的伊布式、吉魯式蠍子擺尾進球，如果不是在訓練賽中打進而是在正賽中，完全可以競逐2036年的普斯卡什獎。

　　黃隊的領先優勢再次來到兩球，而留給紅隊和布萊恩的時間此時只剩不到10分鍾了。這10分鍾，紅隊沒有放棄，他們在季節的帶領下開始了絕地反擊——比賽不知不覺間已經不再關乎於個人利益，而是純粹的力拚輸贏了。

　　第54分鍾，季節左側大禁區外製造一個任意球，交給布萊恩主罰，布萊恩射出的皮球在門前有一個彈地，再次被不懂事的詹姆士沒收。

　　第56分鍾，季節卷土重來，從中圈弧連過三人來到禁區後傳給右側無人盯防且不越位的布萊恩，結果力量傳大了導致布萊恩沒接到，最後被范德裡克解圍。

　　第59分鍾，紅隊最後一次機會，季節在前場肋部開出間接任意球找布萊恩，布萊恩與馬卡爭頂失敗摔倒在地上，霍夫曼隨後的補射偏出。這次進攻結束後，塞格爾吹響了比賽結束的哨聲。

　　比分定格在3:1，普格列夫兩射一傳，完勝布萊恩。

　　安德森教練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訓練場，因為他明白自己的隊員都是說話算話的人，他也不想過多參與這些事情。

　　布萊恩在地上長坐不起，多少有些沮喪，這時有人過來碰了碰他的頭，他抬頭一看，是普格列夫。

　　普格列夫向布萊恩伸出手:“起來吧，你踢得已經很好了，差點運氣。”

　　布萊恩遲疑了一會，還是讓普格列夫將自己拉了起來:“你知道就好，我其實是在讓著你，去年那小子來的時候我也讓過他。”

　　“那小子”就是不遠處正雙手叉腰、面容猙獰的季節，看到兩個人都在看他，季節大喊:“走啦，我要去吃牛排！他媽的累死我了，我要吃四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