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帶你走。如果不能,就讓我一直陪在你身邊。”
這話,是以前某個人對伊祁婉兮說的。可伊祁婉兮隻隱隱有個印象,具體記不起何時何地何人說的。
伊祁婉兮忽地想起這句話來,因為她又想到齊天鈺,那個曾為她念過這首詩的人。這樣的話,好像應該是齊天鈺才會對她說的,可她隱約記得說這話的卻似乎並不是齊天鈺。
晚飯過後,伊祁婉兮陪伊祁明志、王氏和李氏去散步,伊祁蔓草由於還要學習故而沒有一起。
天邊還泛著絲絲白,四人走在湖邊的走道上,傍晚的風吹過,帶著湖水的涼。
“婉兮。”伊祁明志拄著手杖,看一眼身旁低著頭走路的伊祁婉兮,“如今你對你自己的婚事,可有什麽想法?”
伊祁婉兮腦中閃過司瑜的臉,卻道:“暫無。”
“婉兮,你也十九歲了。”伊祁明志說,“有的東西你該學會放下。”
“父親說的,是什麽東西。”伊祁婉兮故作不知。
可伊祁明志知道伊祁婉兮不會不知道自己指的是什麽,可他也不想拆穿伊祁婉兮,於是道:“為父也不知你和天鈺是怎麽想的,本來覺得你們蠻合適的。”伊祁明志的語氣 透露出遺憾,停了停,又歎了口氣,無奈道,“算了,都過去了。”
“是,父親。”伊祁婉兮不知道說什麽,於是只出於尊敬和習慣應了伊祁明志一聲。
“不是說,司家大少爺要娶您麽?三小姐。”說話的,是李氏。
音落,伊祁明志和王氏皆看向伊祁婉兮。
“司瑜?”伊祁明志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嚴厲。
伊祁婉兮一時有些慌張,卻表現得很是鎮靜。可始終不敢看伊祁明志和王氏,於是看向李氏,帶笑問道:“二娘這是聽誰說的?”
“茶館好多人都在說呢。”李氏說著,緊了緊旗袍外的披肩。
伊祁婉兮不禁微微皺眉,卻淺笑道:“二娘覺得,少帥可能看上婉兮麽?婉兮是什麽樣子,我自己是還是很清楚的。”
“你好歹是伊祁家的女兒。”李氏說著,年輕貌美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司家大少爺會看上您也沒什麽奇怪。”
聞言,伊祁婉兮有些害羞,轉眼看王氏想從她的表情得知她對此作何看法,卻見王氏面無表情,看上去有些嚴肅的眼中帶了幾分嫌棄與無奈。
“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哪有大小姐的樣子?”
王氏曾經說過的話在伊祁婉兮耳畔響起,一些往事從伊祁婉兮腦中閃過,伊祁婉兮迅速將目光從王氏臉上移開,低下了頭。
伊祁明志和李氏都沒有注意到伊祁婉兮的異常,可王氏注意到了。王氏看著有些慌張的伊祁婉兮,嚴肅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愧疚。
伊祁婉兮的事,王氏也都知道,所以她才一直對伊祁婉兮有成見。其實最開始這種成見並不是因為伊祁婉兮,而是出於自責。
作為母親,卻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女兒,所以愧疚。因為愧疚,所以氣憤。故而每次看見伊祁婉兮王氏心裡的愧疚感都會湧現出來,一天天加深,可王氏不能將她生氣的原因說出來,於是便將這種情緒轉變為了向伊祁婉兮發脾氣。故而給了伊祁婉兮一種王氏很討厭她的感覺。
伊祁婉兮不知道的是,其實王氏是想保護她的。
其實王氏是很溫柔的女人,是一位很好的母親,可是因為伊祁婉兮,她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夜,伊祁婉兮躺在床上,聽見窗外漸大的雨聲,於是睜開眼翻了個身,側身裹緊了被子。
伊祁婉兮本就睡不著,滿腦子是那句遙遠的“就一會兒”,
然後眼淚就從眼角流了出來。那年,伊祁婉兮不過五歲,五歲的伊祁婉兮看上去甚是可愛,天真也浪漫,是會使每個人都情不自禁想要寵愛的女孩子。可上天卻像是嫉妒這樣天真浪漫的孩子般同她開了玩笑,也在她心裡留下了無法撫平的深深的傷。
那天伊祁婉兮和母親王氏去到大姑夫林玄穎家,林玄穎依舊經商在外,林宅只有伊祁茗音和大伊祁婉兮十歲的伊祁茗音的獨子,個子不高且體型偏胖的林淮銀。由於是獨子,林淮銀從小被寵得不成樣子。
王氏和伊祁茗音被朋友叫出去逛逛,於是伊祁婉兮和林淮銀被留在了林宅。伊祁婉兮不是第一次見林淮銀,可那是她第一次和林淮銀單獨相處。其實林宅有許多仆人,如果不是在林淮銀的房間,他們也不是單獨相處。
林淮銀說有好玩的給伊祁婉兮玩,於是將她帶到了自己的房間。
“不要發出聲音。”林淮銀說著,關上了房間的門和窗戶,由於沒有開燈,房間一時間有些陰暗,可到底是大下午,所以還是能看清。
伊祁婉兮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房間中央,看著林淮銀朝自己走來,心中一時有些害怕,可她想到林淮銀說的“不要發出聲音”,她一直很聽比自己年長的人的話,又想著有好玩的,害怕自己不聽話的話就沒有了玩具般,於是乖乖地沒有出聲。
林淮銀將嬌小的她抱起來放到榻上。伊祁婉兮疑惑問道:“表哥要做什麽?婉兮現在還不想睡覺哦?”
“不是睡覺。”林淮銀說著,朝她伸出了手,伊祁婉兮被他觸碰到肌膚,覺得有些癢,以為他要撓自己癢癢,於是輕笑著反抗,卻聽見林淮銀低沉得有些恐怖的聲音,“不要發出聲音。”那時伊祁婉兮還不知道林淮銀是怕她的聲音吸引來仆人,隻隱約感覺他有些生氣,於是便安靜了。
伊祁婉兮睜著眼睛看著林淮銀,不知道他要做什麽,林淮銀垂眸看著她,低聲對她說:“可能會有點兒痛,但是不要發出聲音。”
伊祁婉兮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只是疑惑地看著林淮銀。疼痛直衝伊祁婉兮的神經,伊祁婉兮的腦海霎時一片空白。她想叫出聲,可林淮銀的聲音傳入她的耳膜,低沉帶著威脅:“別出聲,就一會兒……”
那時候的伊祁婉兮還不懂自己經歷了什麽,隻覺得很痛,所以很討厭林淮銀。林淮銀說:“這事不要告訴別人。”
伊祁婉兮不知道為什麽林淮銀不許自己將這件事告訴別人,可是林淮銀不讓她說,於是她也不敢說。那以後,伊祁婉兮便很討厭去林家,可是母親隔三差五會帶她去,她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很正當的拒絕的理由又不能說出口,於是還是跟著去了。後來王氏不再帶她去林家,林淮銀卻會隔三差五找機會自己來找伊祁婉兮。林淮銀隔三差五會對她做那樣她不理解的奇怪的事,而且都會叮囑她不要告訴別人。
幾年後,伊祁婉兮明白了那樣的事,於是更討厭甚至是厭惡林淮銀,她更不敢告訴別人,她害怕。
在明白那樣的事之後,她甚是厭惡自己,厭惡自己這肮髒不已的身體。她幾度想過自殺,可是她想到林淮銀,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就這樣死去,應該讓林淮銀遭到應有的報應。
所以,伊祁婉兮的表現比同齡人更成熟,可不知道她經歷的人隻覺得伊祁府三千金知書達理且成熟穩重,卻不知道,她其實也不過是個孩子。
伊祁婉兮懂得男女之事是在十二歲那年,她終於鼓起勇氣對林淮銀說“不可以”也是在十二歲那年。
從伊祁婉兮九歲開始,林淮銀就有了未婚妻,可是林淮銀還是會找機會和伊祁婉兮單獨相處,每次都是說“就一會兒”。
十二歲那年的夏季,某個天氣陰沉的下午,林淮銀照舊拉著伊祁婉兮到了自己的房間,正想去抱伊祁婉兮,被伊祁婉兮一把推開:“不可以。”
“誰說的?”林淮銀的神色明顯有些慌張,那是害怕自己做的壞事被別人知道所有的慌張。
伊祁婉兮冷冷看他一眼。林淮銀這樣問,在伊祁婉兮看來就是林淮銀認為這事兒在別人看來就是可以的一樣,故而覺得他甚是不可理喻,於是冷道:“我說的。”語畢,大步離開林淮銀的房間。
那以後,林淮銀再沒碰過伊祁婉兮。可是伊祁婉兮還是不敢和林淮銀單獨待在一起,哪怕林淮銀看她一眼,她都會感到恐懼。
但是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
也唯獨這點,伊祁婉兮和林淮銀達成了共識。
伊祁婉兮知道這事兒被別人知道的話,林淮銀應該會是怎樣的下場。可是林淮銀是林玄潁和伊祁茗音的獨子,所以下場會不會是應該的那樣也很難說。可伊祁婉兮知道,這事兒被別人知道的話,自己的名聲可就真的毀了。用自己的名聲換林淮銀一條命不虧,可若換不了他的命,可就虧大了。
所以伊祁婉兮選擇閉口。她也竭力不去想這事,以為可以將此塵封在記憶裡,可是時不時總能想起,所以她總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抑鬱。
“真惡心。這樣的人就應該早點去死才對!世界上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人存在!”縱然懂事以來時隔多年,伊祁婉兮想起此事還是會如此想。
本來伊祁婉兮想要扳倒的人,想扳必然能扳倒,可就因為那個人是自己的大姑母的獨子,所以她不能那樣做。
因為是自己的表哥,所以伊祁婉兮一直將此作為秘密深埋在心。是別人窺探不了,卻會讓自己心痛不已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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