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等顧雷命令,看著直衝而來的大頭改造人,每個警員的內心,就都是戰栗的。
那既是因為恐懼,卻也是因為激動。
老城區的市民們,已經有多久沒見過警察在街上巡邏了呢?更何況是作為警察來親自維護家鄉的治安!
這一刻,每一個警察內心都能感到滿滿的榮譽感和使命感,明白今日一戰對老城區的重要歷史意義。
可以說,不用包括顧雷在內的任何人鼓舞,警員們就都想到了那句話:
我們的家鄉,必須由我們自己來守護,我們死也不能後退!
接著,沒有警告、沒有威懾,隨著顧雷一聲令下,包括底區國家安全委員會的分支部長迪普雷和瑞森等人在內,數萬警察齊齊開炮。
伴著成片成片的爆炸聲和呼嘯聲,治安防線上瞬間煙霧彌漫,數萬發小型穿甲彈化作數萬道咆哮的金光,集中射向雙臂俱斷的呂西安。
對手是身心都已大幅扭曲、危害無法預測的超級改造人,每一絲猶豫都可能帶來無法挽回的災難性後果。
這點不管顧雷、還是迪普雷,都一清二楚,每個人都咬緊牙關,全力以赴地無情射擊。
甚至,由於攢射的小型穿甲彈太過密集,下一秒就有大量金光互相碰撞,凌空爆發出“乒乒乓乓”的激烈聲響,使得裝甲彈群的彈道愈發混亂。
有炮彈恰好就彈到魔劍士身前,被直接切成了兩半。
而呂西安周圍更是被數萬枚混亂至極地穿甲彈完全覆蓋,片刻就不見蹤影。
在那半徑幾十米的區域內,煙塵、土石,還有最致命的金色光雨,已經把呂西安完全吞噬。
在怒吼般的爆炸聲中,地面接連不斷地大面積粉碎,連石頭都被打成了粉末。
然迪普雷依舊不敢大意,又讓眾警察繼續齊射兩輪,才讓大家停止射擊。
之後,看著半徑數百米的黑漆漆煙霧,警員們才不由交頭接耳,激動難耐地議論起來:
“他死了沒?”
“應該死了吧!”
“是啊,那麽密集的彈網!”
“對,他肯定死了。”
“是啊,沒人能從那樣密集的攻擊裡活下來,他一定被打得千瘡百孔,不說不定都被打成肉沫,屍體都找不動!”
“哼,誰想傷害老城區,都得先過我們這一關!”
……
但不等煙霧燒燒散去,就在煙霧後的魔劍士把雙劍探出的同時,顧雷焦急難耐的命令就再次從通訊器裡傳出:
“快,射擊,快繼續射擊!”
眾警察都多少有點遲疑,面面相覷。
還好迪普雷毫不遲疑,接著就緊張催促起來:
“快,你們沒聽見顧團長命令嗎?快射擊,快,快一起朝煙霧射擊——”
迪普雷帶頭開了一炮,警察們才陸陸續續又舉起手炮,並陸陸續續朝煙霧裡射擊。
且下一秒,所有警察便又驚又駭,全力繼續射擊,拚了命地繼續射擊。
哪怕有新的煙霧和密集金光干擾,所有警察都能看見,一個頂著大頭的矮小身影正要高速衝出煙霧,身影正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
後待大頭改造人徹底衝出煙霧,他流血的斷臂、他叼著匕首的猙獰詭異笑容,還有那四個眼睛裡都透出的、把所有人都當成玩物的可怕眼神,才清晰映入每個人的眼簾,讓每個人都不由心生寒意。
所有人皆驚駭不已地想到:
不會吧,這都不死!
而現實就是,不管警員們如何壓榨精神地瞄準射擊,那由數萬小型穿甲彈組成的密集彈網,就是無法傷害呂西安分毫。
所謂混亂,本就不全都是好,也不全都是壞,是不一致,是好壞摻雜,是越混亂就壞越多、好越少、越難以把握,卻正可能被“預測未來”把握。
只見呂西安靈活地穿梭在密集的金色光網中,總能在看似密不透風的彈網中找到足以容身或通行缺口,並以異常彎折的折線高速逼近。
連那飛濺起來的、比炮彈更密集的土石,都碰不到他身體。
威力強大的密集彈網最終反成為他阻攔魔劍士靠近的強大助力,讓每個警員都又驚又怒,更深感屈辱。
此刻,那魔劍士的速度降得非常厲害。
面對那樣的彈網,即使魔劍士感知遠超普通人,也不敢深入,只能把雙劍長長探出,用高速揮舞的雙劍繼續追殺呂西安。
且他雙劍再不能肆意伸長扭曲,無法化作能絞殺呂西安的致命刃網,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和呂西安擦身而過。
而呂西安的速度則越來越快,四目也愈發猙獰和興奮。
很快,呂西安和魔劍士間的距離越來越遠,而呂西安和治安防線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呂西安臉上的微笑,更越來越詭異、越來越猙獰。
他和萊奧納多一樣,都生來就是侏儒,從小就飽受世人嘲笑欺負,既一樣曾對世界充滿憎惡,卻又沒萊奧納多那樣的天賦,無法翻身,本只能卑微、艱難地活著,直到哪天默默無聞地死在街頭,哪敢對任何人心懷歹意。
而何其幸也,曾經,他還遇到過一個和他一樣天生殘疾的女侏儒,更居然願意和他相濡以沫。
這讓他灰暗的人生曾一度充滿光明。
無論兩人在別人眼裡是多麽怪異、醜陋,在彼此眼裡,兩人卻都是對方最美麗的天使。
矮小卑微的她,讓一樣矮小卑微的他,和她自己,都明白了什麽叫幸福。
甚至,他比其他很多身體健全的人都覺得人生充滿動力、幸福和意義。
真的,即使是當初那樣既卑微又弱小,他也每天都過得快樂、充實,由衷祈求那樣殘酷的世界和那樣簡單的幸福,都能一直持續下去。
可又何其不幸的是,有人不顧他反抗、乃至是哀求地、殘酷無情地從他身邊奪走了那份在外人看來或微不足道、對他卻彌足珍貴的幸福。
以至於,縱使他現在強大如斯,內心卻充滿無法宣泄的痛苦、瘋狂和黑暗,以及對世界的極度絕望和極度憎恨。
看著警察們露出越來越驚恐、也越來越掙扎的不屈表情,呂西安內心反變得越來越充滿暴虐和憎惡,乃至迫不及待地就把舌頭抵在匕首的開關上,內心狂熱地默念到:
還在抵抗什麽呢?你們這些垃圾!快給我恐懼、戰栗起來吧!快拚盡全力地攻擊我吧!哈哈,過一會,你們的大腦就會痛到瘋狂、瘋狂到只能互相殘殺!一點反抗和復仇的機會都沒啦!呵呵,遇到我這樣既卑賤又強大的人,你們真是太可憐啦!比我還可憐呢!
……
哈哈,哭吧,喊吧,你們就大聲地哭喊起來吧!同時也讓你們的父母、妻子和孩子,一起跟在大聲地哭喊起來吧!
……
嘿嘿,可不能只有我一人這麽痛苦呀!
然而,讓他不由愣住的是,讓他愣住的臉又漸漸扭曲的是,有淡淡的溫和光芒突然就從天空中潑灑而下,片刻就驅散了眾警察臉上的恐懼。
呂西安一抬頭就看見,一艘大鳥狀的白色太空戰艦,正遙遙漂浮在治安防線後的天空中。
當即,呂西安又突然忍不住失控,痛苦至極地在內心嘶吼到: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那樣的光明當時當初沒有降臨在我們頭上?為什麽?哪怕隻救下芙蘭也好啊!為什麽——
同時,不死鳥號上,伊曼也正舉棋不定地看向顧雷。
形勢已經非常明朗,哪怕下面的治安防線上趴著7萬多警力,且軍心異常堅定,也是絕不可能攔住那區區一個的大頭改造人。
下面的警員雖有7萬之巨,但境界都不高,只有小部分是射心境,還裝備簡陋,手上大多隻一杆沉甸甸的手炮。
且敵人能力特殊,不是射心卻著超越射心境極限的實力。
最恐怖的是,對方的武器還很特殊,說不定能發射高頻震蕩波,大范圍地讓警員們發瘋發狂。
如此,警察們越是意志堅定,後果或就將越嚴重。
加上不依不饒追殺過來、絕不會對警員們心慈手軟的魔劍士,不死鳥號若不趕緊開炮攔截,下面7萬警員恐怕會被那兩個冷血至極的超級改造人屠殺殆盡、血流成河。
但不等顧雷回話,天空就徒然一暗,一股冰冷沉重的氣息驟然籠罩不死鳥號上,讓每個人都不由心一緊。
緊跟著,天空又徒然一亮,一聲爆炸般的雷鳴又驟然響徹整個天空,讓每個人都不由心一顫。
眾人循聲音和光亮望去,便見遠方天空中,正有四個既渺小又偉岸的身軀,正乘著煌煌雷光,徐徐升空。
他們明明都隻身穿簡單的特戰服,卻渾身雷光縈繞,散發著凜然不可直視的強大氣息,正是研究所一方的四個化焰境。
他們沛然的殺氣轉瞬連成一片,正如鋪天蓋地的風暴般席卷而來,竟讓整座城市數百萬人都人心惶惶。
刹那間,風雲突變、風起雲湧,整個老城區都被迅速厚厚烏雲蓋住,天昏地暗中又有滾滾雷霆不斷咆哮閃爍,異常可怕。
更可怕的是,身為職業軍人,不死鳥號上的眾人都比下方戰栗不止的普通市民們更明白:
這天地亦為之色變的恐怖一幕,不過由化焰境強者們無意中泄露出的一絲絲精神力引發的。
聽著那越來越震耳欲聾的陣陣雷聲,看著那越來越明亮刺目的片片雷光,誰都不懷疑,若不死鳥號敢開炮阻攔,頭頂那大片烏雲中的大量雷光,將會如道道巨大的雷矛般瞬間刺穿不死鳥號。
在大氣圈內,在普通人眼中,化焰境的超級強者們已和天神無異,能完全控制電磁力,呼風喚雨、乃至是引發地震或海嘯,揮手間就能引動萬丈驚雷。
一時間,所有市民,包括警員們,都下意識地抬起頭,都目光忐忑地望向天空中的不死鳥號,既期待、又不安。
連不死鳥號上眾人的臉色,都多少有點蒼白。
但一感受到背上那些目光中的深深恐懼和殷切期盼,顧雷就再不遲疑,開口大喝道:
“諸位,在所有國家,普通國民之所以放下武器、專事生產、在背後支持我們,就是因為信任我們這些拿著武器的人絕對會守護他們。他們把我們當成守護神,我們也絕不可讓他們失望!”
余人內心齊齊一振,自是齊聲應道:
“是!”……
為國盡忠之刻已至,顧雷果斷命令道:
“全體炮手,給我鎖定那個大頭侏儒,全力開炮!”
於是,在包括那四個化焰境在內的所有外人既震驚、又不信的目光中,不死鳥號的主炮和四門副炮齊齊露出,轉眼就把炮口全對準還在加速衝刺的呂西安。
瞬間,不止全城市民,包括下方鐵骨錚錚的數萬警員在內,很多人都控制地雙眼一紅,閃動著壓製不住的淚光。
而呂西安亦控制不住地四目一紅,卻在心底壓製不住、戾氣衝天地瘋狂怒吼到:
神啊,連你也給我去死吧!難道我們這樣的人就天生不配被愛、不配擁有幸福嘛?
可諸神聽不見他的詛咒,顧雷更聽不見他的詛咒, 只有“砰”的一聲由五聲連成一聲的驚天巨響作為回應。
不死鳥號悍然開炮,五道金光呼嘯著齊齊朝四眼通紅、面目猙獰的呂西安射去。
且前聲未歇、後聲又起,不死鳥號的五門電磁炮接連不斷地連續開火,一顆顆小小彈丸連續撞擊氣牆,卻因高速而爆發出地動山搖的綿綿開炮之聲。
緊跟著,不僅大地隨之爆炸不止、搖晃不休,還有成千上萬噸的土石被持續拋飛到成千上萬米高的高空中,並很快就化作灑滿全城的土石大雨。
更有炙熱的衝擊波登時如旋風般擴散開來。
在人類足以開天辟地的智慧和意志前,空氣亦戰栗不止、燃燒不休。
“快,大家快趴下!”
迪普雷慌忙命令所有警員在沙包後趴好,可赤紅的灼熱風暴沒幾秒就撲面而來。
一些閃避不及的警員直接就被燙掉整張臉皮。
不過,就算是那幾個被燙傷臉皮、正倒地哀嚎的警員也明白和理解:
若不這樣製造出面積大、溫度高、全覆蓋的炙熱領域,恐怕要塞級電磁炮都沒法殺死那個比詛咒人偶還可怕的大頭娃娃。
炮擊持續近半分鍾,整片大地都在不死鳥號驚天動地的電磁炮集火中震動不休,熱風亦不可避免地席卷全城。
可那能燒灼皮膚的熱風,卻不僅沒讓市民們怪罪、痛苦和害怕,反讓所有人的心都進一步融化,更加緊密澆築地在一起。
而不死鳥號上方那片籠罩全城、氣勢洶洶的雷雲,則終於不得不漸漸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