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西婭，你換了身衣服?”

　　“嗯，剛才不小心摔進荊棘叢了。”

　　等兩撥人在一處視野開闊的草地上匯合後，天就漸漸黑下來。

　　伊曼就懷著疑惑轉身去指揮大家搭建燒烤架。

　　她記得她們的校服都是高分子材料製成的，按理用力撕都撕不開的。

　　顯然，她對力量，特別是男人的力量，一無所知！

　　納斯塔西婭則轉身走向另一邊去指揮。

　　只是，走過笑容滿面的顧雷身邊時，她悄悄地伸手在顧雷腰上狠狠掐了下，疼得顧雷歪嘴斜眼，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裝的。

　　等烤架搭好，跳躍的篝火很快在黑暗中燃起，大家圍著烤架一邊燒烤一邊交流見聞，其樂融融。

　　而由於顧雷這組人之前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森林裡自由探索，見聞倒是更豐富，說起來滔滔不絕。

　　這讓伊曼對顧雷更是另眼相看，感覺顧雷身上真還有很多東西值得學習。

　　後來，大家還把留守在飛船上的卡提亞上尉請過來，和大家一起燒烤聊天。

　　卡提亞上尉也不見外，大口吃肉、大碗喝自己帶來的酒，好不快意，還順帶以一個一戰老兵的身份指出了大家在前幾天比賽中的不足，從指揮到作戰都有。

　　包括顧雷在內，所有人都虛心接受、認真反思。

　　和伊曼、納斯塔西婭待久了，大家自然也多少能學到龍人身上的一些可貴品質。

　　卡提亞就說得更起勁了。

　　他現在不僅喝得滿面紅光，還解開領口附近的扣子，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徹底不和大家見外。

　　末了卡提亞仰頭灌了一口酒，有些憂慮、有些焦急地說道:

　　“諸位同學，雖然你們到今天為止的表現都非常好，但你們千萬不能驕傲。不管是文理科還是武科，都千萬不能懈怠，特別是武科。不說我們是軍人，哪怕你們不是軍人，只要修煉到射心境，馬上就會發現，你們對整個世界的認識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根本性變化！”

　　維塔利這個大老粗率先問道:

　　“什麽樣的變化?”

　　又有幾人附和道:

　　“是啊，什麽樣的變化啊?”

　　“上尉，您給我們講一講唄！”

　　“對呀，大叔，給我們講一講啊！”

　　……

　　其他人也好奇地注視著卡提亞，連伊曼、納斯塔西婭，和已摸到射心境邊緣的顧雷，都想聽聽他對世界有什麽特別的看法。

　　看著一雙雙印著火光的、清澈又青春的各色眼珠，向來不擅長教人、亦最煩教導新人的卡提亞，卻是下意識地就開動腦筋苦思起來。

　　任篝火劈裡啪啦地燃燒一會，卡提亞突然朝維塔利反問道:

　　“你說什麽是你?”

　　維塔利愣了愣，完全搞不懂，沒多想就有點好笑指著自己回道:

　　“我就是我啊！”

　　卡提亞當然不會怪罪，軍隊裡從來不缺這種腦袋比較簡單的人，隻指著維塔利又問道:

　　“你是你，那什麽是世界?”

　　維塔利總算有點開竅，皺著眉頭思考一陣，斟酌道:

　　“既然我是我，那世界的話，是不是說，是除我外的，不，是除所有人、所有生物外的物質，包括行星、恆星。額，等等，好像也不是啊！”

　　卡提亞笑著問道:

　　“為什麽不是！”

　　維塔利回道:

　　“大家說‘世界很險惡’的時候好像大多數說的是人心險惡！”

　　卡提亞不禁笑了起來，

後說道:　　“人心為什麽險惡你就以後再想吧，我現在想告訴你、告訴你們大家的是，我們人與自然的聯系，可不只是要吃飯、要排泄廢物那麽簡單。”

　　說著，卡提亞就收腿盤坐在屁股下的大石頭上，並把雙手搭在膝蓋上，閉上雙眼，馬上徐徐漂浮起來。

　　到這大家還沒多麽驚訝，都知道他是化焰境。而卡提亞則閉著眼睛繼續說道:

　　“相信你們也都該知道，不管人還是其他生物，還是包括行星、恆星在內的物質，本質上都是由能量組成的。整個宇宙其實都是一個大到你們無法想象的能量之海。即使空無一物、連空氣都沒的虛無太空，也有著稀薄的能量。”

　　“……”

　　“太空大部分地方的溫度是-270度而不是絕對零度-273度就是最好的證明。有溫度，哪怕只有幾度，也意味著有能量。甚至，那稀薄的虛空能量合起來後大概是變化成物質、星體、生命等的能量的兩倍多。”

　　“……”

　　“物質，其實就像海洋裡若鹽分過高就會析出的鹽結晶一樣，不過是宇宙這個大能量之海析出的能量結晶。而生命則是物質的升華。物質、生命皆來源於能量，說到底亦是能量。”

　　“……”

　　“然而，我不知你們是否有想過，當物質被能量之海析出後，當生命又從物質中脫穎而出後，我們生命，以及物質，與宇宙間，就只剩下進食和排泄那麽簡單的聯系了嗎?”

　　眾人漸漸都陷入深思，有人還下意識地揮手或抬腳，本能地想要感受風、感受光、感受溫度、感受世界，感受與思考人與自然間的聯系。

　　卡提亞便再次把大家的注意力迅速吸引回自己身上。

　　他渾身突然一亮，竟散發出了明亮卻柔和的光芒。

　　大家回過神來便發現，卡提亞周身已一片璀璨，正被五色光芒包裹。

　　光芒中，卡提亞進一步解釋道:

　　“除結構不明的暗物質外，包括反物質，所有已知物質的基本組成單位都可說是原子，而原子又由原子核與電子組成。但把電子和原子的關系比成行星和恆星，真是太粗獷！”

　　“……”

　　“盡管電子和行星一樣，也繞原子核運動，也有軌道，但它變軌時可不是像行星一樣劃螺旋線漸漸變軌，而是一跳一跳地突然變軌，或升或降，我們稱之為‘躍遷’。”

　　“……”

　　“最重要的是，電子吸收能量，也就是光子後，是升軌，而釋放光子後，就是降軌，且我們身體裡的電子其實每時每刻會在宇宙進行能量交換。諸位同學，請仔細看！”

　　說完，卡提亞立即渾身大放光華，恍若一顆五彩的星星般越來越亮，也越升越高，變得耀眼無比、美麗無比。

　　大家這時再仔細看去，才隱約能看清，那璀璨奪目的五色光華，其實是由一道道五顏六色的射線交織而成的。

　　且要很仔細，乃至是有過人的天賦，才能看出，其中既有從卡提亞身上射出的，也有從外界，即從周圍的一石、一花、一木中，射向卡提亞的。

　　在任何原子中，電子其實總是在不停升軌或降軌，不停吸收或發射光子，只是都是看不見的虛光子。

　　於是，卡提亞便將他的精神力外放變成一個精神力領域，大范圍增幅領域內光子的能量，將大家一般看不到的虛光子變成可見的光子，也將人與自然宇宙間其實很頻繁的能量交換過程具象化，化身為一顆明亮炫彩、照亮大家內心黑暗迷惘的奪目星辰。

　　最後，卡提亞淡淡的聲音從越來越奪目的五彩光團中傳出:

　　“現在，我再問你們，何為我，何為你，何為你我，何為世界！”

　　卡提亞這一問聲明明聲音不大， 卻攜著宣揚真理的氣勢，聲若洪鍾。

　　眾人皆不由大受震動，眼睛都不由越瞪越大，裡面突然湧現出有更多迷惘，也突然湧現出更多明悟，都越來越亮。

　　顧雷更是禁不住不斷低聲重複道:

　　“物質是能量的結晶，生命是物質的升華，那何為我，何為宇宙?物質是能量的結晶，生命是物質的……”

　　且隨著這般重複，他的精神力也開始出現一些奇妙的異常波動。

　　他的精神感知范圍內竟亦不時有道道五彩射線一閃而逝，雖因卡提亞的光華遮掩而難以察覺，其實卻如黑夜中的流星般刺目。

　　沒多久，他便有所悟，又仍有所惑，皺著眉頭低聲說道:

　　“物質、生命、我等，皆由能量之海孕育，又一樣時時浸泡在無所不在的能量之海中，更一樣刻刻在吸收、釋放能量，與宇宙萬物有著割舍不斷的聯系。那到底，何為我，又何為宇宙！”

　　突然，顧雷精神一闊，愁眉盡舒。

　　在他的魂眼內，他自己的周身亦是光華大作，正有無數光線射出，又有無數光線射入，與周圍的自然渾然一體。

　　感受者自己與眾人、與讚巴魯克的越來越緊密的聯系，感受著自己與世界那割舍不斷的聯系，他幡然醒悟:

　　“我”，非再是“我”！

　　刹那間，顧雷額頭紋章悄然顯現，並有雷光縈繞。更有釋然的、清風般的能量波動，自其身上徐徐蕩漾開來。

　　水到渠成地，他終於是突破到了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