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其他貴族學生們還在熱烈地討論著機械翼龍對戰局的壓倒性影響。
而伊曼和納斯塔西亞也終於肩並肩地回到了禮台兩邊特意留給貴族學生們的觀眾席。
她們剛剛特意回宿舍換回普通的學生製服,就是希望能更好地融入到其他貴族裡。
可這回,好像是依舊沉浸在討論中,竟沒一個男性貴族學生有紳士地主動讓開位置,相當不同尋常。
伊曼和納斯塔西亞也沒介意,自己找位置坐下。
而其他貴族學生沒多久就順利達成共識,那就是此次比賽的冠軍必是第二分團無誤。
盡管後面,各分團都派出大量無人機,就像成群的機械鳥一樣結成打下編隊,用附帶的機槍互相廝殺。
兩個戰場都已響起密集的機槍聲和爆炸聲,火光成片地在天空中爆炸開來。
第一分團更是故意把大量機械獸引進敵無人機群,參與廝殺,製造更多混亂。
但在第二分團和第三分團的戰場上,不需要誘導該戰場的生化獸幫忙,只要機械翼龍一張嘴,就會有一蓬藍色激光驟然灑下,精準地命中數十架無人機。
第三分團的無人機群迅速被清空,化為大批量、大批量的碎片,轉眼就成了瞎子。
哪怕第一分團的無人機使用技術更熟練、戰術更高明,在與第四分團無人機大戰中漸漸處於上風,當他們面對第二分團的機械翼龍時,形勢也只會馬上完全逆轉過來,也只能很快成為瞎子。
不像顧雷的貪狼,第二分團的機械翼龍是戰場上唯一能光明正大地飛在天空中的,能給第二分團帶來很明顯的情報優勢,足夠鎖定勝局。
畢竟,行動的背後是需求不假,但連接需求和行動、決定行動成敗的,卻是情報。
情報的數量和正確率是決定行動能否滿足需求的首要因素!
否則怎麽說方向比努力更重要呢?
方向就是根據情報選擇出的呀!
貴族學生們終於徹底放心,瞬間就紛紛感到揚眉吐氣。
說對第一分團眾團員屢屢的拒絕招攬不在意,那肯定是騙人的。
相反,他們其實非常在意。
他們本就被戰爭不斷逼近的壓力壓得胸口發悶,而不巧的是,皮姆等他們重點栽培起來的護衛又不給力,緊跟著就在第一分團的幾個鄉野粗夫面前一敗塗地,讓他們感到臉面無光,且更清晰地感受到更緊迫的危機感。
偏偏第一分團的眾團員,竟還不知好歹,敢對他們的招攬連連拒絕,讓他們都不禁倍感壓抑難受。
甚至,這些從出生開始就不知道屈辱是怎麽寫的人,是因此才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屈辱,自然十分痛苦,也自必是十分仇恨。
這可是在他們龍人統治的世界裡啊!
即使他們很少明說,可他們又有誰不是這麽認為的呢?
他們其實一直下意識地認定,在他們的世界裡,就該他們說了算才正常。
而他們的所有寬容或謙讓,本質上都是一種恩賜,是得心懷感激地接受的。
他們其實認為,他們不找你索要報酬是情分,你要回報他們,卻是必須的本分。
猿人拒絕龍人,哪怕沒哪部法律有明文規定,哪怕知道的猿人們都不敢明說,卻其實是根本就不被允許的。
社會的所有秩序和規則裡,看不見的潛規則雖有其合理性,卻也蘊含著異常的險惡與混沌。
至於讚巴魯克被奴化嚴重的底區市民們,
顯然就都非常熟悉貴族世界的潛規則。 他們不論男女老少都常常對貴族學生們歌功頌德,無形中又反過來強化了該潛規則,強化了貴族學生們的如上潛意識。
那第一分團眾團員對貴族學生們越是拒絕,所產生的衝擊性實就必越具有顛覆性,相繼在貴族學生們內心掀起無法平息的軒然大波:
怎麽回事?他們怎麽敢對我們這麽冷漠?是只有他們第一分團的人不正常嗎?還是我們的世界已經出現了什麽我們不知道的可怕變化?
一種集體性的不安和恐懼自然而然地在當地貴族學生們中彌散開來,越來越濃,讓他們心中的世界之概念越來越模糊,也越來越激烈地震動起來,仿佛天空都出現了不祥的裂痕。
而作為世界事實上的統治者,若遲遲不能找到裂痕的深層次源頭的話,那把不祥之裂痕的帶來者——第一分團完全抹殺掉,就又必會成為一個漸漸被越來越多貴族學生接受的可怕選擇。
以至於,他們不單對第一分團的所有猿人學生都越來越暗恨於心,連帶著對一直維護第一分團的兩個貴族女生伊曼和納斯塔西婭,也無法避免地一起恨上。
守護叛逆者的人,當然也是叛逆者!
注意到從四面八方射來的、隱隱透著敵意的目光,伊曼和納斯塔西婭不禁相視苦笑,都明白是怎麽回事,感到非常無奈,卻也沒對第一分團的團員們有任何怪罪。
納斯塔西婭是心網的連接者之一,當然能比伊曼更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地裡有一種無形的強韌紐帶在時時刻刻連接著哪怕天各一方的每一個連接者,讓連接者們的關系更緊密,跨越空間和時間,卻也讓每個連接者都更拒絕被剝離。
伊曼則是“鐵衛1號慘劇”的半個親歷者,至少比其他貴族學生更清楚那件事對大家造成的巨大衝擊,加上不知道心網存在,又當然誤以為是團員們心傷未愈,仍需抱團取暖,絕不可操之過急。
伊曼不免有點天真的想到:
只要給大家多點包容和時間,等大家心傷痊愈,一切都會迎刃而解的!
納斯塔西婭看出伊曼眼裡的寬容、理解、或者說是誤解後,則不免微微有些無奈,也有些愧疚。
不僅伊曼對她有恩,伊曼的父親日耳曼侯爵對她亦有大恩。
隻為不讓她覺得低其他貴族一等,日耳曼侯爵就在收她為家臣後還收她為義女。
這樣恩重如山的情誼,她真沒齒難忘!
納斯塔西婭現在是真把伊曼當成不諳世事的妹妹來愛護的,當即就伸右手握住伊曼左手,用難得溫柔如水的眼神看著伊曼。
那被伊曼所化開的寒冰,此刻終於又化作溫熱回流到她微微有些冰寒的內心,格外讓她感到溫暖。
伊曼亦明媚地笑著,順其自然地用力回握。
她一個近年才轉學過來的外地貴族,過去雖沒納斯塔西婭那般不受待見,但也難以和當地貴族很快就融為一體,本來就多少能體會到納斯塔西婭的難處。
如今,在當地貴族學生們更加明晃晃地排斥和逼迫下,她和納斯塔西婭自是一天比一天親密無間,並悄然被納斯塔西婭本能地進一步拉近那能跨越空間和時間、促使整個物種繼續進化的超凡網絡。
納斯塔西婭下意識地希望伊曼也能體會到那種非凡的超越和魅力,沒想太多。
兩個少女爽朗地再次相視一笑,便轉頭看向下面兩個巨大的投影,手拉手地認真起觀察戰況來。
然而,頂區這貌似文明繁華的貴族世界,卻馬上就對她們露出了血淋淋的獠牙。
兩人都還沒來得及找到第一分團確切位置,伊曼右邊座上的男生便頭都不轉地冷冷呵斥道:
“伊曼,想不到你竟是那麽貪婪、自私、狡猾、醜陋的一個女人,我真是看錯你了!”
莫名被罵,伊曼肯定臉色不喜,卻仍是努力克制住,轉頭淡然問道:
“加涅洛夫,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身邊的男生她實際上比較熟悉,對她常有關懷,乃至到昨天都非常體諒和支持她,原讓她十分感動,是她除納斯塔西婭外最好的朋友。
加涅洛夫非常厭惡、鄙視地轉頭反問道:
“什麽意思你不知道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那不耐至極的傷人表情令伊曼異常難受,卻也異常疑惑,隻得秀眉緊蹙地再次問道: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連納斯塔西婭都用冰冷中混合著不解的目光看過來,她早看出加涅洛夫對伊曼很有好感,不是當朋友那麽簡單。
而加涅洛夫表情更冷,冷哼一聲,回過頭,好像懶得再看伊曼一眼一樣漠然說道:
“你已向女武神騎士團總司令,也就是你父,提出埃爾文故居的強製征收請求了吧!”
伊曼一愣,下意識地就回頭和納斯塔西婭對視,兩人眼裡都流露出明顯的震驚與駭然。
原來,為迷惑卡捷琳娜,顧雷方才臨時起意,建議搶在卡捷琳娜之前強征埃爾文故居,既可開發成房地產大賺特賺、補充騎士團不富裕的經費,又能讓卡捷琳娜誤以為他們那麽執著於“不死鳥號”的理由和她一樣是在那塊能產生上千億利潤的“黃金土地”。
伊曼當即驚歎連連,直接采納,並緊跟著就和納斯塔西婭閃電般行動起來,剛把申請提上去沒多久。
沒想到,隻幾分鍾不到,竟就有人知道,還知道得那麽清楚。
二人登時就明白,必是有相關者給加涅洛夫通風報信,且那人非是卡捷琳娜不可,就更能感受到卡捷琳娜的神通廣大。
此刻,她們的眼神裡都在互相傳遞著這樣一個一目了然的驚恐信息:
她居然在我們的騎士團內部都有內線!
要知道,女武神騎士團不僅是一支剛剛成立的軍隊,成分比較單純,連顧雷都不知道的是,相比和總統派對抗,它更重要的任務或是和各財閥對抗。
女武神騎士團的人員背景審核之嚴格遠超正規軍,就是在嚴防財閥勢力像對正規軍進行滲透一樣腐蝕騎士團。
不過,沒幾秒,二人就差不多同時鎮定下來,甚至感到有點慶幸。
卡捷琳娜敢這麽暴露出內線的存在,一來說明該內線在騎士團內的位置該不是很高,二來說明哈列索斯議長對付卡捷琳娜的真正意圖也該仍沒泄出。
三來,最重要的,此正說明卡捷琳娜已如她們所願,是被顧雷的反擊手段徹底激怒了。
她正對他們發動更猛烈、卻也更受控的攻擊,有助於他們準確評估和避開風險。
伊曼和納斯塔西婭的眼睛都不由微微一亮,都若無其事地轉頭看向投影, 都不再搭理如今徒然反目成仇的加涅洛夫,內心都越來越高興,並對顧雷、對議長都生出更多控制不住的佩服情緒。
兩軍對戰中,任何一方一旦被納入另一方節奏,都是一個危險的前奏,也是另一方勝利的前奏。
而狠辣過人、亦狡猾過人的卡捷琳娜之所以會一開戰就被無意識地納入到顧雷的節奏裡,除對顧雷的輕視和顧雷超乎她想象的謀略之才外,則無疑就是執意要把顧雷一個區區猿人當致命暗劍的議長——哈列索斯公爵的犀利所在。
哈列索斯公爵是貴族中目前最了解顧雷奇異,也是最明白這把奇兵價值的人,更最知道如何從動蕩、混亂,即世界的不確定性中,獲得最大利益。
但離得最近、最是關切伊曼的顧雷,都難以思慮周全的是,對他來說更喜歡的、更受控制的、慌亂失控的野蠻反擊,對經歷不足的伊曼來說,卻可能會超出她承受能力。
卡捷琳娜面對未知敵人時是難免有紕漏,卻依舊不好對付,會特意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加涅洛夫,背後用意就分外老道,也分外狠毒。
而場下,似乎是受無人機大戰大獲全勝刺激,顧雷不單把信息組的人全召了回來,隻用無人機群監視全場,還最是淡定地命令全員席地休息,十分自信狂妄,好像絲毫感受不到勝利正因自己的懈怠而漸行漸遠。
觀眾們的目光,則更是冷漠和戲謔了。
就連遠處密林裡那隻一直不得不在原地監視第一分團的機械長頸鹿,那猩紅的電子眼裡也好像開始冒出嘲諷不屑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