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分團,或者說譚雅,到底要幹什麽?
不止顧雷對此心懷疑惑,場外的許多觀眾亦懷著同樣疑問,特別是那些貴族學生。
因為,哪怕譚雅如今已完全適應小石頭等人的攻擊頻率,正調戲似地肆意遊走在小石頭等人織出的密集彈網內,但明眼人都能看出,第二分團依舊與勝利無緣。
第二分團除她外的所有人,都已經成為俘虜啦!
且顧雷等人是奈何不了她,乃至她有能力把第一分團的所有普通團員都癱瘓掉,可她也奈何不得顧雷等有戰獸裝甲保護的團長或組長。
且譚雅的機械翼龍用的終究是普通的渦輪風扇引擎,連加力燃燒室都沒,需耗費大量的燃料才能維持其飛行。
目前除依靠扭曲空間來運動的曲率引擎,所有飛行引擎靠的都是動量守恆,就是你在太空往後扔一塊石頭,接著自己就會往前飛一樣的原理。
這是宇宙的底層規則,就連電磁力的超距作用都可說是借此實現的。
一個電子朝另一個電子扔出一個光子,然後不僅它自己會動,接到光子的另一個電子也會動,加上部分光子看不見,又稱虛光子,所以才表現得像電子是被另一個電子用無形之力推開似的。
實際上,所有看似虛幻的表象後,都有其連接實質的因果和邏輯。
譚雅的機械翼龍應該再撐不了幾十分鍾就要耗盡燃料。
到時,即使譚雅成功把其他一分團團員都癱瘓掉,也只會遭到第一分團剩下的團長組長們圍攻,落敗是必然的。
那麽,那第二分團又為何還要像那樣,不顧一切地,犧牲其他所有其他團員來給譚雅製造出這種可以自由攻擊、但最終一定會落敗的條件呢?
怎麽想都該是其他戰術更有勝算吧!
難道,接下來場內還會有什麽更驚人、更可怕的變化出現?
記憶力超凡、對規則耳熟能詳的貴族學生們越假設、越推理,內心就大都不禁越是寒冷。
想到第二分團好像在之前收到一條群發短信後才驟然徹底改變戰術的,不少貴族學生心裡都不得不產生一種極不好的預感,卻又大都不願相信他們那個溫柔美麗、智慧優雅的她會做出那種事。
很快,隨著小石頭等人的狙擊槍相繼啞火,第一分團的防空火力終於完全陷入癱瘓。
現在,再沒有人可牽製飛得那麽高的譚雅了。
除非顧雷不害怕暴露“微縮裝甲”的嚴重後果,否則下面不長不短的二三十分鍾,將是譚雅的自由時間,也將是第一分團的哀嚎之刻。
此刻,第一分團的普通團員們已連能躲的地方都找不到。而譚雅頭盔下的表情卻猙獰至極,即將展開最肆意、最殘忍的報復性攻擊。
顧雷當前也唯有做出如下簡單命令:
“群龍防禦!”
所有身穿普通裝甲的團員們當即迅速聚集在一起,後把圓盾舉過頭頂,層層疊疊地直徑交織出一面直徑八九米的大型圓盾。
緊跟著,整面“鱗甲盾”一樣的大圓盾又被所有人一起噴出的龍氣包裹在內,放射出耀眼紅光。
而譚雅暴虐的紫色激光也緊跟著如利劍般劃破整面圓盾,在大圓盾上留下一道橫貫整面大圓盾的長長焦痕,卻總歸是沒能穿透任何一面盾牌。
這也是一種組合技,名為“群龍防禦陣”,因功能簡單,是徹徹底底的防禦陣,理論上可由無限多人組陣。
隻別看它名字霸氣,
從它組陣人數沒上限就可看出,它對防禦增幅有限,到一定人數後更是人再多也沒意義,又叫“沉默挨宰的草食龍群”。 這只能是一種權宜之計!
沒多久,又有多道激光劃破龍氣護罩、劃過大圓盾,在上面留下縱橫交錯的焦痕。
而見那數道激光都未能建功後,譚雅便抓緊時間轉換戰術,飛走後又飛出更長距離,好從更遠的地方斜斜射出激光,要從大圓盾的底下鑽進去。
但隻發現她稍久未飛回,顧雷便看破她計策,大喝道:
“全方位防禦!”
“喝!”……
眾團員馬上更緊密地靠在一起,並最外圍一圈人馬上下蹲,又把平平的大圓盾變成一面向上凸起的半球形圓盾,馬上就擋住了譚雅刁鑽毒辣的攻擊。
這無疑也是目前最好的權益之計!
激光攻擊速度極快,縱使是第一分團那麽出眾的各位普通團員們,也幾乎都無法提前躲避。
可權益之計終究只是權益之計!
從盾牌上越來越深的焦痕就能看出,他們不一定能撐到譚雅燃料耗盡。
很多貴族學生都在猜到底是譚雅的燃料先耗盡,還是第一分團的“群龍防禦陣”先破。
以及,如果“群龍防禦陣”被破後,譚雅會不會那麽做。
早看出端倪來的貴族學生皆憂心忡忡,阿尼西婭更是直接告退,要去親自尋找那個她聯系不上的、一直讓她很頭疼的表妹。
而譚雅並沒有讓他們擔憂疑惑太久,沒幾下就突然暫時放棄攻擊。
按照卡捷琳娜的命令,她本必須在殺掉幾個第一分團的團員後,再公布己方的最終意圖。
一是為用鮮血加強威懾,好更容易打成主要意圖,二是單純給他們、給顧雷一個深刻的教訓,好一泄卡捷琳娜兩次被顧雷拒絕的仇恨。
這在顧雷看來最無法接受的代價,卻被卡捷琳娜認為是最仁慈、亦是最無法退讓的最後底線,是顧雷必須付給她的尊重和補償。
可第一分團的實力仍是大大出乎卡捷琳娜的最大預估,第二分團的其他人沒怎麽消耗他們實力便被一網打盡,也害得譚雅現沒能剩下多少燃料,撐不了太久。
是故,擔憂目的全盤落空的譚雅內心糾結一番,便擅自決定提前進行交涉。
只聽譚雅一邊飛著一邊通過公共頻道朝顧雷喊話道:
“顧團長,事到如今,我相信你已能看出我們的全部計劃了。”
場外的卡捷琳娜眉頭一皺,似乎有點不喜,卻也沒阻止。場內的顧雷則沉默了一下,後淡淡問道:
“你要怎樣?”
譚雅冷漠地、堅定地、狠辣地回道:
“你馬上認輸,否則我就殺光你第一分團的所有普通團員,殺光你所有的兄弟,讓你一輩子都活在後悔和痛苦中!”
而不等場內的顧雷回話,場外便不禁一片嘩然。
猿人學生們馬上交頭接耳,討論這樣是否違反規則,總感覺太卑鄙了。
龍人學生們則有不少都一下捂住額頭,表情陰鬱至極,大多早想明白:
這沒違規是沒違規,卻真是卑鄙無恥到不堪直視!
規則說得很清楚,本次演習僅有十個死亡指標,且一旦用滿,則直接判定死亡人數多的一方失敗,另一方勝利。
是故,譚雅一旦攻破第一分團的防禦陣,再殺滿十個普通團員,的確在程序上能算是贏了。
不過,那是在正常情況下。
如今第二分團除譚雅外,已全數戰敗,再按那樣的規則判定就未免太過呆板。
何況,卡捷琳娜絕對是臨時才想到這個方法,否則也不會那樣用短信息廣播戰術布置,其行為實與作弊無異。
最重要的是,一直在制定修改世界規則的龍人們,自然從小就被告知,任何規則都不可能完美無缺。
相比在制定出完美規則上浪費時間,大家自覺地遵守、維護和主動上報修複規則才更重要。
而他們之所以是規則的制定者和維護者,更正是因有不輕易鑽規則漏洞的克制和美德。
因此,貴族學生們此次竟是基本一致地站在第一分團這邊,基本上都認為:
絕不能放任第二分團就這樣投機取巧地獲得勝利?那簡直是對我們所有貴族的侮辱!
加上連續兩次有人用短信息公然干涉比賽公平,貴族學生們都馬上感到羞愧難耐,一貴族學生不假思索,站起就朝邁特羅凡公爵大聲喊道:
“總督閣下,請您盡快判定第二分團戰敗!他們已大大違反規則!”
而邁特羅凡公爵則微笑著、裝傻充愣地問道:
“他們違反了哪條規則啊?”
那貴族學生不由愣了愣。
他自然也聽過剛剛那軍官和邁特羅凡的談話。
但他雖不像那軍官那麽畏懼,言語卻頗為敏捷,沒必要硬頂,腦子一轉就迅速回道:
“總督,盡管他們沒明著違反哪條規則,可演習的所有規則不都是為了能讓演習更貼近實戰嘛?那麽現情況下,如果是實戰的話,無論怎麽看,第二分團都已毫無勝算,實不該因規則允許便死板地認定第二分團勝利。這樣起不到模擬實戰的效果,且誰都不服!”
邁特羅凡公爵依舊溫和地解釋道:
“實戰其實也是像這樣的,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學會應對這樣的、事先沒遇到過的困境,乃至是承認被這樣的困境所擊敗,對如今演習的雙方來說,都是必須的!哪怕是為此流淚流血!甚至,倒不如說,現在流血越多,記憶才能越深刻,以後也才能越警惕!”
而盡管邁特羅凡公爵說得好像不偏不倚、大義凜然,可在坐又有哪位貴族不知道他和各財閥、和卡捷琳娜的親密關系,更知他就是想第一分團認輸或吞掉那血腥的苦果。
站起的那貴族學生這才一時語塞,其他學生亦是大急。
偏偏理性如他們,又大都知曉不能公然說卡捷琳娜作弊,那易令一中所有貴族學生隨之蒙羞受辱。
所幸,總有貴族學生相對急躁一些。
何況眼前情況令所有貴族學生終於有一種真正的、再不做點什麽就好像天真快塌下來一樣的感覺。
一貴族學生最先感到一種維護世界秩序的使命感,情急之下就不管不顧地跟著站起,大喊道:
“可公爵,她,她,她根本就是作弊啊!”
那貴族一喊出來就臉徹底變成一片羞紅,自己都跟著感到恥辱。
其他貴族學生亦臉色多有羞紅,更也紛紛要站起來為第一分團據理力爭,看得伊曼自豪感動不已。
而眼見局勢出現失控跡象,邁特羅凡公爵才原形畢露,一下瞪大微微眯起的眼睛,驟然冷冷地大喝道:
“安靜!”
一股冰冷無比的殺伐之氣跟著驟然籠罩全場,讓整個體育場的學生都不禁渾身一顫。
而邁特羅凡公爵又接著冷漠地、淡淡地喝問道:
“到底我是總督,還你們是總督啊!”
眾人這才又驚又懼地發現,這個面向比日耳曼侯爵更溫和的男人,其實氣勢比日耳曼侯爵更強勢霸道,完全不容任何人有絲毫反駁。
猿人學生們皆膽怯地低下頭,連龍人學生們也不得不微微顫抖著,強自忍耐、不敢多言。
可以說,一直到這一刻,一中貴族學生們才完全認清了現實:
時代,真徹底變了!
伊曼內心亦是痛苦難耐、急切難耐,卻更深知自己站起無用。
政治鬥爭從來就是不講道理的!
她只能有點痛苦地,歎息著打破原則,也作弊似地給顧雷發去一條短信息:
“實在不行,就請認輸吧!”
但同時,注意到現場異樣的卡捷琳娜亦是萬分氣惱。
實際上,和其他貴族學生們想的不一樣,她早就想到這個方法,只是擔心壞掉自己在大家心中的形象才忍到比賽開始後。
甚至,按道理來說,比賽一開始,她便更不該、也更不會用那樣的手段來干涉比賽。
用誰都看得見的卑劣手段指示手下用出那樣卑鄙無恥的戰術,豈不是罪加一等?
然而,隨著比賽進行,她內心那種隱隱的、找不到源頭的詭異危機感,就越來越濃烈,也越來越揮之不去。
特別是在第一分團表現出超預期的強大戰力後,她內心的危機感更是爆發式地迸射出來。
而不同於其他貴族,她在喜歡理性思考的同時也很相信直覺。
於是,幾乎就在伊曼給顧雷發去信息的同一時刻,卡捷琳娜也給譚雅發去一條短信息,卻是殺機森然的:
“蠢貨,快給我動手殺光他們!”
譚雅頭盔下的臉先是一白,後就一紅,接著徒然發出歇斯底裡的咆哮:
“顧雷,是你害了我,也害死了你的所有兄弟,給我一輩子活在痛苦中吧!”
她自知卡捷琳娜這或是氣話,可就算如此,她也沒其它選擇。
他們都一樣是她的狗,必須絕對忠心於她。
一道道細細的紫色激光快速地在大圓盾上來回切割,沒幾分鍾就切出十幾道長長焦痕。
仍沉吟不語的顧雷聽出其欲要同歸於盡的瘋狂,內心不由一顫,後雙目紅光一閃,徒然暴怒起來:
可惡,你們為什麽總要逼我下死手!
是的,他並不感到害怕,因為至少有一個破解之道,那就是先下手為強,馬上殺夠第二分團的十個戰俘,提前結束戰鬥。
又不是只有第二分團的人可以那樣利用規則,只是顧雷不願罷了。
伊曼不惜為他們打破內心原則的短信息,讓他倍感溫暖,不願再次連累她受到上次那樣的刁難。
但大圓盾下的普通團員們,可一樣都是他發誓要保護好的好兄弟們啊!
他們已皆感到壓力大增,顯然快支撐不住。
維塔利、亞蘭和狗牙也趕緊衝進去,用自己的龍氣來幫助大家防禦。
維塔利有些憤怒、又有些焦心地大吼道:
“大家再堅持一下,她快沒燃料了!”
“喝!”……
眾團員齊聲應和,顧雷能從心網感受到他們的勇敢、無畏和團結。
他更是感動,卻也更是糾結、痛苦和愧疚。
顧雷怎看不出,就算他自己加進去,大家應該也撐不到譚雅燃料耗盡。
譚雅真是在拚命地壓榨自己的精神力,已準備犧牲自己一人來保住自己的家人,攻擊格外犀利。
那交錯的紫光明明亮到刺眼,卻又細如發絲,威力極其恐怖,切斷鋼鐵就跟切豆腐似地。
更讓顧雷無法接受的是,就算軍人不能違抗命令,他也覺得,大家現今之所以深陷這個無法掙脫的死亡沼澤,必有自己的自大和自私因素。
之前,好不容易回到頂區這個和平繁華的世界、見到一個個自己強烈思念的人後,顧雷卻感覺自己並沒想象中的那麽高興,反徒然就生出強烈的不安、煩躁和隔閡,竟反越來越急切地想要回到底區。
是故他才反常地、沒多想地,便接下了那個危險任務。
之後到見奧列格和林道廣慘死,他才知道後怕,更感到後悔。
再到這一刻大家命懸一線,他當然特別後悔、特別愧疚和特別痛苦。
那麽,他該怎麽辦呢?
難道真要用最快地速度殺掉十個第二分團的戰俘嗎?
十個聽無道貴族之令行事、同樣心狠手辣、同樣罪不可赦的區區雜種性命,能有自己一個兄弟的命重要嗎?
顧雷內心愈發後悔、痛苦,頭盔下的表情卻也愈發冷漠:
可惡啊!
連場外的貴族學生們都能從他異常淡定、異常詭異、異常冷漠的表現中感受一種更令人心悸的氣氛,看到了黑暗與黑暗間的呼喚。
伊曼趕緊又給顧雷發去一條短信息:
顧雷,算了吧,勝利不重要,大家都好好的才最重要!
而顧雷看著短信息,內心卻隻感到更加痛苦。
第二分團的人或許無辜,可有人比他們更無辜。
那一艘飛船上面,還承載著許許多多人的希望啊!
就在這時,顧雷看到了正慌慌張張地迎面跑來的、曾因他的天真而差點慘死的好兄弟——小石頭。
小石頭也想衝進陣型裡幫忙,可沒幾秒,“群龍防禦陣”便被那凶狠的紫光洞穿。
有團員捂著腿慘叫倒地,有鮮紅的血液從殘破的陣型中流出。
其他團員們連忙繼續收縮陣型,把受傷的團員包裹在內,而譚雅則發出更瘋狂難耐、又更殘酷惡毒的吼叫:
“顧雷,都是你害的!”
道道激光又一次次地攻破不斷縮小的防陣,致使多人相繼受傷,傷情不一,卻最少也是斷掉數根手指的嚴重傷情。
眾人腳下,血泊的范圍不斷擴大,更隱隱有觸目驚心的焦黑斷口閃過。
若不是狗牙福至心靈地提前趴下,把一團員護在身下, 第一分團將已出現陣亡。
但等譚雅又一次調轉方向,要返回徹底攻破陣型時,一聲帶著壓不住怒氣和殺意的聲音已迎面飄來:
“譚……雅!”
譚雅聽出是顧雷聲音,則既嗜血又戲謔地回道:
“顧雷,想投降嘛?晚了,都是你害了你的兄弟,也害了我,給我一輩子哭去吧!”
她怨恨至極也瘋狂至極,後才驚覺不對。
那聲音不大,卻非常清晰,好像不是通過公共頻道傳來的。
譚雅慌忙睜大血色雙眸定睛查看,並馬上就控制不住地更瞪大眼睛,一雙血色的大眼裡滿是不信。
原來,顧雷就像順著看不見的天梯在逐級攀登一樣,竟提著刀拾階而上,已憑空飛到她前方數千米的高空中。
她不願相信,可那幾乎遮蔽了半個天空的暴虐殺氣又讓她不得不信。
再到下一秒,她才發現,小石頭穿林狐的那九個電磁加速器,竟正化為階梯狀螺旋上升,顧雷也是踩著它們才一步一步登上來的。
緊跟著,譚雅還驚駭欲絕地發現,就在短短一秒不到的時間內,顧雷已飛到自己身前不遠處,並一邊轉身正對她、一邊高高舉起手中銀光閃閃的狼皇霸刀。
銀刀瞬間暴伸到十幾米長。
“不,我是卡……”
淒厲的慘叫聲驟然劃破天際。
顧雷三目齊亮,猛揮刀砍下,長刀撕裂蒼穹,破甲入肉,把瘋狂扭曲的譚雅連著鐵甲、連著核熔爐、一刀兩斷。
“我管你的主人是什麽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