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甲上的劍刃和鐵質的爪牙相碰,發出耀眼的火光。顧雷獨自和鐵狼鬥成一團。
顧雷並沒有對劍刃通電加熱,因為他覺得事情不能再擴大化了。
米堅卡只不過殺雄狼的孩子,雄狼就記恨上在場的所有人。要是再殺了它剩下的妻兒,那狼群豈不是得記恨上所有人類。
而鐵群的數量一般有上百隻,又非常狡猾,它們日夜偷襲的話,肯定會給紅隊帶來一定傷亡。作為大隊長的他不得不考慮這點。
這麽說來,或許剛才殺了雄狼才是最正確的選擇,但顧雷也不後悔。
自從上次殺龍獸、魔化、見濁僧等一系列詭異經歷後,他查了很多關於龍獸的資料,終於知曉屠宰龍獸的過程到底是一個多麽殘忍的過程,因此就像觸底反彈一樣,從此開始對虐待動物這種事感到格外厭惡。
為盡可能地保證精神能量的鮮度,這個過程幾乎就是生剝活剮,就算龍獸半途醒來也不會終止。甚至,許多車間的操作守則反而是“若龍獸在屠宰過程中醒來,作業人員必須加快作業速度”。
動物吃植物,動物吃動物,人吃動物,這本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是能量物質通過生態系統進行循環流動。但僅僅為獲得更多的效果,甚至是單純是為了樂趣,就折磨虐殺動物,這豈不就太過殘酷惡心?
而剛才米堅卡當著他的面,不過為發泄自己內心的煩悶,就在鐵狼夫婦面前殘忍殺害它的幼崽,帶給兩隻鐵狼撕心裂肺的疼痛。
這樣無知而殘酷的行徑正觸發了顧雷的厭惡,讓他對米堅卡之冷漠感到厭惡的同時,難免對兩隻鐵狼心生同情。加上小石頭話的刺激,他更加想盡可能和平地解決這件事情。
這既是顧雷在履行作為大隊長的職責,亦是通過拯救鐵狼母子挽回自己對人性的認知:
連豹子都會在發現母鹿懷孕的情況下,放母鹿一馬,連原始人類都會對被食用的一草一木、對被狩獵的動物心懷感激、甚至心生崇拜,我們現代人類難道還不如一隻豹子、不如一個原始人!
最開始的宗教正是源於原始人類對自然的崇拜,他們認為每一塊石頭、每一顆樹木、每一只動物體內都寄居著“精靈”,正是這些精靈決定著他們每一天的收獲。
可母狼在極度的絕望與悲傷之下,根本看不出顧雷的好意,對他發起一波又一波的亡命攻擊,逼得他下手越來越重。
幾番交手下來,母狼身上已是傷痕累累,但依舊沒有一點退卻的意思,臉相反而愈發猙獰瘋狂。
顧雷見此,就想乾脆打暈這隻母狼。問題他怕控制不好力道,直接把它的腦袋打碎。
現代人類的確比舊人類強大太多,高級修煉者一不小心就會對其他物種、甚至整個生態系統造成巨大破壞。而人雖必須吃其他動植物以維持生命,可也不能把其他動植物都吃光。否則能量循環一斷裂,人類汲取不到足夠能量,最後倒霉的還是人類自己。
因此,說來好笑的是,在藍日星系現如今的戰爭公約中,不準殺害無辜民眾、甚至是不準殺害投降貴族等公約都一一遭到踐踏,但偷獵打牙祭這種事,卻還是一如既往地會被送上軍事法庭。
顧雷腦海中突然靈光一現:
對了,我可以打碎它的爪牙。
下一秒,他卻只能再次否決這個辦法。
可打碎了它的爪牙,它以後又該如何生存?它僅剩的那個孩子,又該交給誰來照顧?
面對因喪子之痛而徹底喪失理性的母狼,
顧雷實在有些無從下手。 無奈之下,他終於握緊手甲,給劍刃供熱,希望疼痛能逼退它。
劍刃被燒成通紅,母狼的皮毛登時冒出白煙,傷口一片焦黑,異常可怕!
“嗷嗚嗚——”
才輕輕一劃,母狼就痛苦地慘叫起來。
然而,縱使如此,母狼依舊不知疲倦、不顧疼痛地不斷對顧雷發動一次又一次地舍命攻擊。那雙充血的狼眼裡充滿著對人類的刻骨仇恨,以及失去愛子的深切哀傷。
這種所有生物共通的哀傷,再次大大觸動顧雷的神經。
愈發的無奈加上愈發的同情,顧雷一狠心,乾脆半蹲下來,主動把自己的沒有手甲防護的另一隻手臂送到鐵狼張開的血色大嘴裡。
“我卡魯的!”
“顧雷同學!不要啊!”
“住手!”
……
母狼立馬狠狠咬下,驚呼聲不絕於耳。眾人就要上前搭救,安妮已經掏出手甲,但所有人全被顧雷攔下。
顧雷回頭用另一隻手堅定地製止了大家的營救。
“放心,我沒事,你們不要動!”
原來,龍氣早已化成一個凝實的氣團,包裹住顧雷的手臂,讓他暫時不虞被鐵狼的尖牙所傷。
當然,龍氣重攻不重守,在鐵狼連咬帶抓下,這種防護肯定堅持不了多久。
“顧雷,你要幹什麽?”
安妮又是擔心又是著急,還有點生氣。顧雷不答,只是趁鐵狼專注於抓咬自己手臂的時候,回頭指示她道:
“快,把它拿過來,等等,輕一點。”
看著顧雷命令式的眼神,安妮隻得強壓下心頭紛亂的思緒,無奈照做,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那隻狼崽子遞給顧雷。
這隻狼崽才出生沒幾天,看起來就和普通的狗崽沒區別。它全身粉撲撲的,眼睛一直沒睜開,居然還沒睡醒。
小狼崽一動不動地任顧雷提著,倚到了母狼的臉上。
“嗷嗚——”
母狼好像沒注意到似地,嘴裡發出仇恨的低鳴,可動作上總歸是下意識地慢了下來。
不過,它依舊沒有停止撕咬,龍氣很快被它咬穿,顧雷的衣服都被它撕破了。
“嗷嗚——”
母狼繼續不管不顧地撕咬著。任何阻礙它復仇的人,當然也是它的仇人。
顧雷的皮膚被劃破,狼牙切割血肉,手臂上開始傳來鑽心的疼痛。他一邊忍受著疼痛,一邊繼續把它的孩子倚在母狼的臉上,試圖用小狼的體溫來喚回母狼的神智。
“嗷嗚——”
母狼的表情依舊非常凶狠,喉嚨裡傳出低沉的咆哮。顧雷的手臂已經鮮血淋漓。
其他人見狀皆是手足無措,安妮實在快看不下去了,手甲上的劍刃被加熱到通紅的狀態。
這時,幸之又幸的是,睡夢中的小狼崽無意識中伸出了舌頭,下意識地舔了一下母親的臉頰。
“嗷——,嗷嗚——”
就像春風劃過水面一樣輕微但溫柔無比的悸動終於喚回母狼的神智。它慢慢地停下撕咬的動作,眼角有紅色的液體流出。那是淚水與血液的混合物,清澈又渾濁。
母狼松開顧雷的手臂,仇恨地看一眼米堅卡後,齜牙咧嘴地瞪視著顧雷。
顧雷站起身來,彎腰繼續把小狼崽遞還給母狼,同時堅定地搖了搖頭。
母狼並沒有馬上接過來,一人一狼就這麽對峙起來。
“嗷嗚——”
幾分鍾後,母狼哀傷地看了一眼地上那隻失去生命的狼崽,無奈地叼起顧雷遞給它的最後一隻狼崽,轉身跳上窗台,從窗口跳了下去。
顧雷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完全站直身體。
安妮趕緊過來給她包扎傷口。
她眼裡滿是欽佩愛戀,嘴上說出來又全是埋怨:
“顧雷,你怎麽這麽亂來呀!”
“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不過一切其實都在我的控制當中,你看,別看血流了不少,傷口其實也沒多深。”
“傷口是不深,但要是感染狂犬病毒怎麽辦。”
“嗯,好像也是哦!疫苗,疫苗,趕緊給我打疫苗!”
其他五中學生似乎想要向顧雷道謝,但礙於米堅卡一言不發,終究是沒說出口。
等安妮包好傷口,顧雷看了一眼猶自不服氣的米堅卡,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此時,天色早已完全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