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界外,避難所內的全員都同時閉上眼睛。
盡管震動摩擦之聲越來越刺耳駭人,盡管整個避難所都被擠壓得更小、已只剩不到原來的三分之一,盡管每個人都能感受到地面的清晰變形、乃至被裂開的鋼鐵劃傷衣服和皮膚,但每個人的表情都異常平靜安定,且真地開始冒出淡淡白光。
心界內,先是王星一亮,徒然迸射出奪目的光彩,緊接著代表維塔利和狗牙的兩顆主星亦跟著亮度大增,後其他數十顆從星相繼亮起。
就像天將破曉一樣,天空瞬間被光明照亮。
更有甚者,不止現有的星星開始發光發亮,天空中很快又接連冒出數十顆星星。
如此,從星把力量傳遞給主星,主星又把力量整合後傳遞給王星。
當所有人的命星都在心界升起後,當所有人的力量都匯聚給王星後,代表顧雷的王星變得比太陽還要耀眼,光芒萬丈。
登時,心界的夜空被映照得比白晝還要清晰明亮。
此分此秒,整個避難所已被擠得只剩不到原來的四分之一。
大家就像罐頭裡的魚一樣擠在一起,離痛不欲生的可怕境地不足一步之遙。
可縱使如此,因為心與心緊密地聯結在一起,少年少女們皆無所畏懼。每個人身上都散發空明的白光。
這些如雲似霧的白光先匯集到狗牙和維塔利身上,後凝聚成光流,又匯集到顧雷身上。
顧雷被光芒籠罩的耀眼身體上,在他的額頭上,馬上隱約浮現出一枚和小白一樣的、似焰似目的綠色紋章。
一道激昂筆直的白光立即自紋章中射出,直直注入到震星鞭內部。
經過一段時間的持續照射後,就像原始人終於用鑽木點燃篝火一樣,震星鞭終於爆發出了輝煌美麗的金光。
這金光就像陽光一樣灑在周邊所有人身上,撒在避難所裡面的每一寸空間,還穿透到避難所外面。
心界,小白的一雙玉手像蝴蝶一樣穿出雲袖,翩翩起舞。
她宛若神女一般,在神殿外的廣場上跳起古樸蒼涼的祭舞。
她一邊輕歌曼舞,一邊祈求似地呼喚著:
“扭曲吧,時空!”
神殿也發出了越來越明亮的光芒,好像正在將整個心界的能量都正聚集到這裡一樣。
漸漸地,外面被金光籠罩的球形區域,包括區域內的避難所、包括區域內避難所外的岩體在內,都開始緩緩旋轉扭曲,慢慢縮小。
最後,這個球形區域完全收縮成一個小點,徹底消失不見。
就仿佛避難所和其外圍的岩體都從未出現過一樣,周邊的其他岩體也仿佛從未斷裂過、嚴絲合縫地聯結在一起,只不過有一些裂縫看起來就好像徒然斷掉一樣,會有一些不自然。
整個避難所都被從這個時空中徹底剝離。
……
影視劇中,人們常常可以看見,導演把時空的扭曲描繪為透明的、像水波一樣的漣漪。
實際上也的確差不多是這樣的。
不過,問題是如果空間真得扭曲起來,即使扭曲的程度再大,人一般也是不可能看見的。
究其原因,一旦空間扭曲起來,那麽空間裡的任何物質,都必然會跟著扭曲,連光都不例外。
而人用來觀察世界的主要感官——眼睛,就依賴於光的傳播。
比如,人如果要判斷一件事物離自己的遠近,就可以用眼睛,通過從不同角度觀察,將看到的不同畫面進行對比,
就能結合經驗得出一個還算靠譜的答案。 再比如,人如果透過一根管狀的空間觀察另一端的一顆蘋果,那麽,無論你怎麽移動蘋果,只要拉伸彎曲這根管狀的空間、只要蘋果和另一端頂部沒有相對移動,蘋果的影像就不會有任何變化。
因為光一定會順著空間管的拉伸彎曲在管子兩端來回傳播,就像水管裡來回流淌的水一樣。
不,不一樣,水管裡的水還可能由於管徑的收縮擴張而出現流速變化,或急或緩,可在空間裡傳播的光根本不會有類似變化。
若空間縮得緊一些,雖然光來回穿梭的距離變短,可時間的流速卻一樣會加快,最後算下來的光速依舊不會有任何變化。反之,若空間張得開一些,距離變長,時間的流速就會變慢,結果亦然。
時間本來就是空間的一種屬性,沒有實體,只是一個用來描述空間裡能量循環和物質運動的快慢的概念。
時間和空間本為一體,不可分割,合稱時空。
目前唯有用精神力模擬引力,製造引力波,再通過引力波的輕微能量損耗,才能探測出時空的模糊狀況。
所以,人其實是很難察覺到時空出現扭曲的。
再有能力的人也不會沒事天天精神力外放!
……
就像人們無法感受到“整個藍日星系其實一直在以近400公裡每秒的高速繞大龍星系群中心的黑洞——龍淵高速旋轉”一樣,人們一樣少有感受到,許多老式移民衛星的外壁,其實也一直在以800多公裡每小時的高速,繞其中心的中軸自轉。
因此,太空港才往往設在中軸。
否則,一個輕微不小心,飛船就可能要被移民衛星的外壁拍成一灘合金大餅。
可以想象一座大山以800多公裡的時速向你疾駛而來,別說人了,根本沒什麽飛船能承受得住。
但是,就算是偶爾需要從移民衛星外壁登陸的“老鯊號”的太空軍官兵們,也罕有見過這麽狂暴的移民衛星外壁的。
好似在鐵質易拉罐上撕開、拉起一條鐵皮一般,重達成千上萬噸的巨大岩石,抑或數十萬噸、數百萬噸的斷裂岩層,由無數交織的合金骨架連著,被離心力一串串掀開。
這一串串巨石,就像毀天滅地的石鞭一樣,以上千公裡乃至數千公裡的超高時速,持續揮舞。
不斷有鞭體遭不住斷裂,旋轉飛進黑暗虛空。又不斷有新的巨大石鞭甩出。
最後,整個移民衛星化作片片或單獨的、或連在一起的巨大石片,徹底解體消散在這片星域。
看著眼前轉瞬就變得空蕩蕩的太空,“老鯊號”的艦橋裡籠罩著濃濃的哀雲。
伊曼更是要用盡全力,才能壓住滿眶的淚水。她有些自嘲地想到:
最終,我還是什麽人都沒能救下啊!
整個移民都已經碎成數以萬計的碎片,並以接近上千公裡每小時的速度四散飛向滿滿星海。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顧雷他們的避難所僥幸沒被破壞,他們也不可能找到。
顧雷的通訊器早就隨衛星內基站的破壞而失靈。
那樣等待他們只會是更加漫長、絕望的痛苦死亡。
想及自己曾對姑媽許下的諾言,伊曼的淚水還是控制不住地滴滴打在船舵上。
她低頭想要掩飾。
可她低下頭, 身邊就傳來一聲難以置信的驚呼聲:
“我卡魯的,快看,快看,那是什麽?那是什麽?”
“什麽呀?我看看,咦——”
“咦——,我沒看錯吧!”
“是啊!這也太神奇了吧!”
“吵什麽吵?有什麽好吵的!還有什麽東西值得你們大驚小怪的,真是丟臉丟到……咦——”
……
伊曼忍不住抬頭,然後同樣驚疑不定。
只見在大屏幕中間,在原來空無一物的虛空中,不知何時突兀地冒出了一塊布滿裂紋的巨石,並依稀可以看見一扇已經被捏扁的大鐵門,好似竟是一個避難所。
“太奇怪了吧!我記得那裡剛剛什麽都沒有的呀!”
“是呀!對了,我好像還看到一陣金光嘞!”
“管那麽多,快靠過去,快靠過去呀!”
卡提亞連忙下達指令,“老鯊號”再度點火加速。
等接近後,看著窗外的巨石越來越大,每個人都不由屏住呼吸。
伊曼更是一邊咬著下唇,一邊不斷按著通訊器上的撥號鍵。
終於,當“老鯊號”接近到一百公裡左右後,伊曼終於成功撥通了那個號碼:
“伊曼,可以麻煩你來接一下我們嗎?”
一陣嘈雜的電子音後,通訊器那頭傳來顧雷疲憊而清晰的歡快聲音。
伊曼的淚水頓時奪眶而出:
“嗯,嗯,歡迎回家!”
艦橋內瞬間爆發出一陣驚喜的歡呼。
在“老鯊號”的艦首,“回家的小花”徐徐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