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中午,王季湯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安靜看書。
不知不覺間,《刀兵與火焰》已經翻到了最後幾頁,王季湯的腦海裡,也有了近百年來東部聯合王國歷史的初步輪廓。
雖然只是野史,作者哈蘭也有收錢恰飯的嫌疑,但王季湯仍然覺得獲益良多。
起碼他對這片足下的土地有了一定的了解。
在他看來,東部聯合王國的部分制度和前世的英聯邦頗有些相似,邊境和自治領的獨立程度極高。
在王國最核心的區域,翡翠城、深水港、培林、安多等勢力相互扯皮。
而雷普利王族雖然名義上是這片土地的主人,但鎮守三大要塞的將軍、邊河鎮的領主、北方大貴族們對他們的領地擁有高於王權的自治力。
只有王國腹地以及西部幾個小國才能完全遵從雷普利王族的政令。
難怪哈蘭在吹噓這個世紀崛起的新興貴族的時候,壓根沒給雷普利王族面子。
他甚至在敢在書中公然提及【政令不出翡翠城】之類的措辭。
可見王國內部就是一盤散沙。
之所以沒有爆發戰爭,是因為一把名為【深淵】的利劍懸在他們的頭頂。
在這個世界,人類必須要非常努力抱團,才能在惡魔們的刀兵和火焰下延續自己的種族。
在東部王國,勾結深淵是最嚴重的罪名——你可以藐視王權,你可以偷稅漏稅,你可以走私甚至殺人,但唯獨不能勾結深淵!
這等於背叛全人類,必將受到嚴懲。
在這片土地的歷史上,人類已經有數次被深淵攻入腹地,差點滅族了。
也正因為如此,惡魔大軍標配的長刀被人類稱為【滅種刀】。
這象征著人類血脈中最本能的恐懼。
好在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危難時刻,總有英雄人傑出現,拯救人類於水火,擊退深淵的入侵。
算上本世紀,深淵的陰影已經籠罩在人類頭上超過六百年了。
每一百年,深淵都會發起一次大規模的入侵戰爭,介時無論是東部王國的人類,還是森羅島潔身自好的精靈們,亦或者是西部不毛之地的邪惡術士們,都會不可避免地被卷入這場戰爭中。
這仿佛是這個世界的宿命。
哪怕是史書上的那些英雄,也沒能改寫這一宿命。
歷史的車輪滾滾而去。
距離上一次深淵入侵,已經過了94年。
……
“我倒是趕上了。”
王季湯輕輕地合上《刀兵與火焰》的最後一頁,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
在這部二十多萬字的書籍的末尾,哈蘭對即將到來的戰爭做出了預測。
他的態度非常悲觀——倒不是不好看邊境的領主們,而是認為在面臨惡魔們瘋狂的入侵時,東部王國目前的松散制度會成為致命要害。
哪怕雷普利王族與內陸諸侯在主觀上意願上不會拖後腿,王國和邊境地區的默契終究難以達到完美的程度。
他認為這一次的戰爭依然會和歷史上發生的那樣,人類節節敗退……一直到某個奇跡的發生。
“如果沒有奇跡的話,那麽這個世界也將不再存有人類。”
這是哈蘭的原話。
對此,王季湯有自己的理解。
“穿越這種事情,本身就是個奇跡……”
他這麽想著,心中漸漸浮起了些許火花。
穿越之前,他曾想過,如果重活一世,
就該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什麽事情是有意義的?
“不如先定個小目標,幫助全人類擺脫來自深淵的陰影?”
王季湯無聲一笑。
這個目標聽起來還不賴。
他有正能量系統,有效果奇佳的雞湯,更有超時代的思維、眼光和格局!
沒理由做不到的。
“一步步來吧,首先是融入,其次是立足……在這期間,先拿身邊的人做做實驗,力所能及地幫助一些值得幫助的人。”
王季湯心中打定了主意。
至於什麽是值得幫助的人……當然是王老師覺得看的順眼的人!
比如城堡裡,貌似就有一個。
回憶起早上偶遇時那孩子懊喪的面孔,王老師不由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先去把書還了,省的莫裡森天天惦記。”
王季湯抱起書籍,快步離開了起居室。
……
悶熱的下午。
白露城堡最高的塔樓上。
威廉背靠在的冷冰冰石壁上,張開右手,無助地看著指尖露出的陰霾天空。
來自杜加爾山的烏雲正以極快的速度向此地飄來,相信要不了多久,邊河鎮便會迎來一場暴雨。
呼呼呼!
一陣急風吹起兩片綠葉,從塔樓中央穿過,綠葉打在威廉的臉上。
他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
【我果然是個廢物啊。】
他的眼眶隱約有淚光,同時又有不安。
【如果被父親知道了,我又該被罵了吧?該怎麽辦才好呢?這種事情,就算是伊莎貝爾,也沒有辦法吧……】
他的腦海裡浮現過種種念頭,也曾好幾次地鼓起勇氣,最終卻化成了一句長長的歎息。
“小小年紀就知道歎氣可不是一件好事。”
下方的爬梯上,忽然傳來這樣的聲音。
威廉頓時一驚,從地上跳了起來,待到看清來人相貌時,俊俏的面孔頓時漲的通紅,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
“王、王、王……王老師?”
“你、你……”
他結巴的樣子像極了一隻受驚的小貓。
“讓一讓。”
王季湯不客氣地說。
威廉愣了一下,旋即乖乖地讓開一個身位,方便王季湯從爬梯上來。
“啊……這裡的景色真不錯啊。”
“難怪你會喜歡待在這裡。”
王季湯抓著石牆眺望了一下遠方的群山,真心實意地稱讚道。
威廉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乾脆就坐在那裡,一聲不吭。
“我記得你今天有一節音樂課。”
王季湯坐了下來,變魔術似的從懷裡掏出一顆蘋果,遞給了威廉。
“謝謝,我不吃……”威廉唯唯諾諾地說。
“沒讓你吃,幫我擦一下,我看你的衣服比較乾淨。”王季湯說。
“哦。”威廉乖乖地接過蘋果,用自己的衣服細心地擦了兩三遍,確認沒有灰塵之後,才遞給王季湯。
“謝謝。”
王老師自顧自啃起了來:“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麽不去上課呢。”
今天雖然是周日,但按照課表,下午威廉和伊莎貝爾都要上芙尼雅的音樂課的。
或許是王老師隨意的態度讓威廉自在了不少,他的結巴程度也有所好轉:
“我、我不想上課。”
他猶豫了一下,閃爍其詞道:
“我不喜歡音樂課。”
王季湯直接就是一個巴掌拍在他腦門上:
“撒謊!”
威廉被嚇了一跳,差點沒哭出來。
王季湯心中一歎。
這孩子,多俊俏的皮囊啊,怎麽就活生生讓賓利養成了自閉症呢?
看著他泫然欲泣的樣子, 連王老師都覺得我見猶憐。
這要擱地球上,得激發出多少怪阿姨的母愛啊。
“聽著威廉。”
“我雖然是你的歷史教師,但其實我也大不了你幾歲。”
“我很喜歡這個地方,景色很美。”
“在這裡,你完全可以把我當成一個同輩的朋友,不必這麽拘謹,知道麽?”
王季湯的語氣漸漸柔和起來。
“朋友?”威廉有點茫然,有點希冀。
“當然,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不是麽?”
王季湯晃動著手裡的蘋果核:
“你幫我擦了蘋果,這就是朋友之間才能乾的事情。”
他的語氣很篤定,渾然不管這邏輯有多扯淡。
但威廉卻仿佛被說服了似的,眼神逐漸明亮起來。
“有什麽心事,別藏在心裡,就該和朋友說說。”
王季湯趁熱打鐵道:
“或許我可以幫到你。”
威廉猶豫了一下,他看著王季湯,不知怎的,心頭一股熱流踴躍。
“今天是芙尼雅老師的生日。”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脖子都漲紅了,仿佛說這些話已經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我、我想給她送一件生日禮物。”
“可……可是……”
“可是我不敢啊!”
到最後,幾乎變成了哭音。
這個時候,王季湯才注意到威廉懷裡那個包裝精致的盒子。
“原來如此……嗯……你喜歡她?”
王季湯開門見山地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