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盡皆是黑暗。

　　青野已不再能看見眼前的道路、腳下的地板，還有身後那道原本存在的門。

　　全都被黑暗所吞噬。

　　也意味著去，青野在這漆黑裡，已經前進了很長一段時間。

　　汗水的滲出開始減緩，並非是因為壓力的減緩，而是青野慢慢的開始熟悉這股壓力的影響。

　　人的適應力，終究是很強大的。

　　【長時間遭受不可名狀壓力！】

　　【力量+1！體質+1！】

　　意外的給青野帶來了一些屬性點的加成。

　　但這並不意味，青野可以放松下來。

　　因為直到現在為止，青野都還沒有見到這巢穴的主人。

　　只是在壓力中就舉步維艱，可想而知對方會強大到什麽地步。

　　最糟糕的是，在青野的眼前，浮現出了一些畫面。

　　主人公，是一個又一個普通的人類。

　　有男人，有女人。

　　有青年，有少年。

　　有開著豪車的富人，也有在擁擠房間度過每日的社會底層......

　　什麽類型的人都有，做著形形色色的事情。

　　像是包含了世事百態。

　　又好像......

　　這是那些死去人們的記憶。

　　被祂吞食後，聚集在這裡，侵染著來者。

　　記憶湧入又消散，潮起又潮落，在腦海裡此起彼伏。

　　哪怕青野有【冷靜】作為依仗，也是不免落入了有些混亂的處境。

　　加上環境的一成不變，始終漆黑。

　　這感覺，讓人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也讓人無法判斷自己的處境。

　　‘我在哪?’

　　‘我真的還在那漆黑裡前進嗎?’

　　青野都有這樣的想法。

　　這時，岸田美佳倒是發揮了意外的作用。

　　“青野君?”

　　她呼喚青野的名字，讓他保持一段時間的清醒。

　　雖說繼續行走，又會逐漸迷失，但岸田美佳會再度提醒。

　　“醒一醒，青野君，我......在你身邊呢！”

　　這時的岸田美佳，也慢慢想起了很多。

　　但她不願去考慮那些，隻想暫時成為青野意識不會徹底迷失的錨點。

　　時間的概念，在這裡都仿佛被扭曲。

　　像是過去了很久很久，又像是隻過去了短短幾秒。

　　鼻尖，那股迷亂的味道，濃鬱到不能再濃鬱。

　　青野抬起頭，看向身前。

　　終於在漆黑裡，窺探見了那存在的一角。

　　眼球！

　　眼球！

　　還是眼球！

　　那小小一角裡的畫面，全是一顆又一顆的眼球。

　　大大小小，有的布滿血絲，有的乾枯無神，有的明媚動人.......

　　它們被一種黑色的絲線，又或者是血管之類的東西粘連在一起。

　　在四面八方擁擠，無法數出數量。

　　每一顆眼球，都在看向青野這一外來者。

　　祂，根本就是無數眼球的聚合物！

　　這和剛才在入口處，看到的這世界上的邊界景象很是相似。

　　但是那些眼球隔得比較遠，而且都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這裡的眼球，還是會轉動的，是活生生的！

　　青野之前嘗試對它們發動攻擊，卻像是打在了空氣中，無法真正命中，邊界和頭頂的眼球們，更像是此地祂的投影！

　　他明白，那些死者被挖走的眼球，都來到了什麽地方。

　　而且很有可能，不僅僅是那些都市怪談的主人公，還有一些年代更久遠的人們。

　　【直視不可名狀！】

　　【特質“冷靜”發動！】

　　【理智-1！】

　　青野歪過腦袋，有點失望的歎口氣。

　　“原來你就長這樣嗎?也沒什麽特別的。”

　　語氣像是在說“就這?就這?就這?”

　　岸田美佳:“......”

　　都這種時候了，還能說出這種話嗎?

　　一路走來，岸田美佳倒是徹底認清了青野並非常人這一點。

　　只能說......

　　真不愧是你呢！

　　祂的無數雙眼睛，不約而同的轉動，眾多的視線，全部匯聚在青野身上。

　　僅僅是這樣的動作，就能夠讓絕大部分人類變成癲狂的瘋子。

　　‘這個低級生物，竟然不害怕我?’

　　祂的意識裡，產生了一絲絲疑惑。

　　哪怕這對祂而言，已然是極為罕見的情況。

　　祂不會主動的去學習低級生物的語言，但是吸收了那麽多爬蟲的靈魂，祂不需要學習也掌控了這種低級語言——低級生物的語言，自然是低級的。

　　也聽懂了青野所說的話語，得出了他並不害怕自己的結論。

　　在祂漫長的生命裡，這倒是極少有過的情況。

　　可如果僅是如此，祂也不會投去更多的關注，只是呆在祂身邊，這些低級生物便已經離死亡不再遙遠。

　　‘這氣息......’

　　眾多眼球裡，終於流露出些許驚詫。

　　血絲震顫，瞳孔微微縮緊。

　　‘是同類?還是......’

　　祂分辨出，在青野身上，至少有著三種以上和祂同樣屬於不可名狀存在的氣息。

　　其中有一股......甚至比祂還要強大！

　　即便祂從未把那種存在看做是同類，但不可否認，相比於這個世界上的低級種族而言，共同生活在那個世界的存在，和祂的確是一出同源。

　　於是，祂不再以低級種族的角度來評判青野，而是重視地，把他看做是和自己同級的生物。

　　“如此上佳的軀殼......”

　　‘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祂的思緒迅速轉動。

　　忽然覺得這是上天送給祂的恩賜，用來擺脫眼前的困境，並且進化到更高的層次。

　　用文字描寫需要這麽多字眼。

　　然而在現實中，甚至連一秒鍾的時間都不到。

　　無數只看向青野的眼球裡，名為“貪婪”的情緒在泛濫。

　　它們擁擠的蠕動，開始向青野靠近，將他所包裹。

　　難言的混亂，出現在青野的視覺裡，看到的場景不再是黑暗和眼球。

　　而完全是一些凌亂破碎的事物。

　　扭曲的線條，荒誕的圖形，分不清是什麽顏色的光線，像是只有單一的一種色彩，又像是囊括所有的顏色。

　　一切都不再完整。

　　像是青野的畫面感知系統直接被破壞了似的。

　　只有面板上的提示，依舊頑強堅決的出現在眼前。

　　【遭遇不可名狀“視覺掌控”！】

　　【進行......判定失敗！】

　　這一次，就連【進行判定......】這一行字都沒有完整出現，就直接【判定失敗】，說明這次對方的靈感(智力)屬性，實在是青野很難抗衡的。

　　不過也從另一個角度，說明了這面板的獨特。

　　這樣還能發起提示?

　　不像是作用在視網膜上，倒更像是直接出現在靈魂當中的提示。

　　現在也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既然只能看到一些詭譎的圖像，倒不如直接摒棄視覺。

　　【武！】發動，一拳向身前揮去。

　　也不需要什麽目標。

　　因為在他周身，已然全部是祂的身體。

　　所見之處，盡是敵人！

　　“嗤！”

　　不完整的畫面裡，拳頭命中了幾顆眼球。

　　隱約有拳頭打破眼球的聲音發出，汁水黏糊糊的飛濺，沾在青野的身上。

　　讓他本來就因為先前的壓力而顯得遲緩的動作，進一步的放慢下來。

　　青野敏銳的意識到有哪裡不對，但卻不知道到底在哪裡。

　　“嗤！嗤！嗤！”

　　青野出拳，再收拳，再出拳，再收拳。

　　緊接著，不僅是拳頭。

　　手肘、膝蓋、腿，都成了青野攻擊的手段。

　　只因為，周遭留給青野的余地已然越來越小，它們，像是浪潮一般把青野囊括在其中。

　　想要徹底將他淹沒。

　　窒息感，不斷的從青野的胸腔內傳來。

　　肌肉開始疲憊、酸痛，連帶精神都開始萎靡不振。

　　並且迅速的蔓延向他的全身。

　　即便他的每一下攻擊都能粉碎不少眼球，半透明的液體沾染全身。

　　但是，多......

　　數量太多了！

　　以至於青野的掙扎，如同杯水車薪，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混亂的曲線，向他靠近。

　　不對！

　　肯定有哪裡不對！

　　青野再度察覺到這一點。

　　耳邊隱約能再度聽見岸田美佳的呼喚。

　　“青野君！青野君！”

　　青野猛然睜開雙眼，重新看見了身前的一切。

　　身前的眼球，仍在不遠處凝視著他，冰冷且貪婪，可卻並沒有靠近，保持一定的距離。

　　岸田美佳欣喜道:“青野君，你終於清醒了！”

　　小臉上帶著憂慮。

　　“怎麽就突然站在原地不動了呢?”

　　剛才的戰鬥，竟然只不過是幻覺！

　　但那份疲憊，卻依舊影響著青野。

　　深深的沉澱在他身體中。

　　再次看向先前的提示，青野才發現，那上面寫的哪裡還是“視覺掌控”，而是......

　　“精神掌控！”

　　‘直接作用在精神領域嗎?’

　　說實話， 這是青野第一次見到如此詭異的能力。

　　假如他醒得稍稍晚那麽一點，在那無盡的眼球之中疲勞而死，恐怕......他就再也無法醒來！

　　但即便如此，青野依舊沒有對此感到害怕。

　　他對不可名狀產生的情緒有不少，有興奮、欣喜以及渴望。

　　但是，從來都沒有害怕！

　　眼球......精神......掌控?

　　青野在思考著，破局的方法。

　　把目前擁有的信息結合在一起，似乎有幾種可能......

　　就在這時。

　　青野耳邊響起了一陣低語。

　　這不屬於地球上任何一種已知的語言。

　　一般的超凡者聽見，只會墮入狂亂的深淵。

　　唯一說有可能接觸過的地方，應該是在最開始那座祭壇，恍惚間曾經聽聞過。

　　但是沒有來由的，青野卻聽懂了這呢喃中的含義。

　　“人類，你是否願意......”

　　“和我做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