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欽近來很頭疼，畢業後就去了他爸的公司，從基層做起，他去工程部做了自動化工程師兼監察員。由於他爸跟經理打過招呼，就讓他跟著最有資歷的一位師傅學習，早出晚歸，下礦上山，各部門到處跑，大晚上回到宿舍後整個人灰不溜秋。

　　但這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麽，他小時候就被他爸帶去過現場，也見多了他爸的一身黑。頭疼的是複雜的人際，臃腫的體制，還有僵硬的流程，這些都讓他有點無從下手又深恨其腐化。

　　因為這兩年的利潤下滑又被迫收購了一些小廠之後基本不太招新人了，小領導裡很多都是老油條，偷懶耍奸，中層領導有不少忙著管理，拉幫結派，他更願意去和下面乾活的人待一塊，哪怕他們偶爾會“欺負”新人。

　　樹木大了就難以管理到細末的分支，主要主乾不枯就可以永葆青春，可若分支都腐敗了也會連累主乾的成長，枝杈修理不慎也會影響發展，這盤根錯節的互相關系、營養牽扯，一時還真不好把握。

　　這一周，李欽無需外出也不用跟隨他爸出去應酬，他就專門各個地方轉，和人聊天，待廠裡，實驗室，設備室裡鼓搗研究各種機器。

　　周五晚上回到宿舍的時候，準備洗漱的時候接到他爸電話:“你不在家嗎。”

　　“我在宿舍，你在家裡麼，那我回來。”

　　“在新區這邊。”

　　“哦，好，半小時後到。”

　　掛完電話他連忙找出一套乾淨衣服換上後出門，25分鍾後他站在了他房子花園裡。

　　進門後他爸已經泡好茶在沙發上等他了:“這屋住的慣麼?”

　　李欽走到他爸旁邊坐下:“挺好的，離公司近裝修也好看。”

　　“嗯，注意勞逸結合，讓你下基礎也不是讓他24小時呆那。”這也是他買完這套房子後第二次來這裡，進來看了下就知道李欽並沒有在這住過幾天，兒子天天做了什麽他知道，兒子想什麽他也知道，想讓他不用給自己那麽大壓力，話到嘴邊又停下了。這孩子性格他知道，軸得很，只是不表現出來故作平常。這一點，他哥就做不到，他哥也倔，但從不委屈自己。

　　“知道了，爸，現在我也剛來，想更快的了解下公司各部門運轉。”

　　“那這兩個月來有看到學到什麽?”

　　李欽一時語塞，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開口:“我覺得很多工人尤其是收購的幾個小廠的工人洗煤並不是那麽合乎標準有過高的浪費和不達標，也不能算是他們的錯，小廠的人之前管理松垮也沒有洗煤經驗。我們自己的人又有一些人並沒有那麽重視標準和監察，待的時間久了也有辦法蒙混過關。我覺得可以再加強培訓，給中小層領導下達些指標同時也要重點詳細的考察他們的業績。”

　　他又喝了一口茶:“市場變了，行情低迷是難，同樣的，管人也不容易，不求上下一心只怕有人背道而馳，如何快速評判一個人成事能力，怎麽把人放在合適的位置，怎樣敲打，怎樣管理，我覺得我做不來。”

　　他爸給他添了一杯茶:“不著急，咱慢慢來，有時間，不慌。”

　　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今年煤價還會繼續跌的，也會有更高的標準出台，挖了這些年，也該還太原藍天了。過兩年興許還會出限產令。今年虧損也沒什麽，這兩年雖然賺的少些了但是行業亂像被整治了，往後咱還是有市場的。帶人確實是個難題，我從業幾十年也有信錯過人，

下過錯誤決定。不過見識過這麽多人，也摸索出自己的準則:以益動人，用情拴人，嗯威並施，不同的人用不同方法，人心難測，一時看不清的話只看事情本身，目的是什麽，達到了什麽樣的結果。”　　說完把茶杯端起看著嫋嫋熱氣補充道:“路都是要自己走出來的，別人的建議也都是參考。今年你就先好好跟著你師傅學，監察這邊也會盡快物色出合適人帶帶你。多看多學多問，跟他們也不用太拘束。不能決定的事也可以和你師傅商量或者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爸。今年還會虧損?嚴重嗎?”

　　“別擔心，沒有你想的那麽嚴重，做生意哪有年年賺錢的又不是投機。這兩年低價又碰上整治，市場收緊下滑一些也沒什麽，收的那幾個小廠今年就能消化彌補虧空，下個月新的加強培訓方案就出來了，到時候你也去跟去看看。”虧損其實是不算太嚴重，今年預計虧個40%左右，這損耗還是賠得起的，他知道小兒子擔心的是以後，轉型之初一個不穩容易翻車，但這些他也不能打包票，以後市場還是有的，只是賺的沒那麽多了但也不至於苟延殘喘。先讓他放松下又不能讓他松懈，以後還是要多看著點這小子。

　　“嗯，好。”

　　“年紀輕輕也不用太宅著，有時間可以出去轉轉，注意勞逸結合。”

　　“嗯，好。”

　　男人站起身拍了下李欽:“走，我們回家。”

　　李欽跟著他爸出門來到停車庫， 沒見到司機就打算去主駕駛被他爸搶先了:“我來，你坐旁邊就行。”

　　“王伯呢?”

　　“他孫子後天滿月，放了他三天假。”

　　“哦，這麽快就有孫子啦。”

　　“你也可以有，都老大不小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丟不丟人。”

　　“不丟人，哥都還單著呢。”

　　“也不一定他單著。”

　　“反正他先結。”

　　男人沒有回他，路上，他突然問:“你宿舍其他幾個人現在怎麽樣?”去李欽房子的時候看見二樓幾個房間有被褥動過的痕跡就知道他帶宿舍人去過家裡，兒子朋友不多他知道，他把那幾個孩子當成朋友他也知曉。他見過那幾個孩子，都很純良，大的那個責任心強有擔當，小的那個被保護的很好，天真善良，中間那個好像叫天白，聰明活力，眼睛裡寫滿了欲望。孩他媽月茹也喜歡挺喜歡那幾個孩子，希望他們友情能長久。

　　“他們都在北京找到也都找到工作了，我們老大進了一家創業公司寫海淘軟件，老二去外包公司現在在銀行，老四在寫遊戲。”

　　“挺好的，等你空了也可以去北京找他們玩。”

　　“嗯，等有時間了。”

　　陸續說了一些話後，到家後馮月茹給他們開了門:“國強，今天怎這麽晚回家。”

　　“把兒子帶回來。”

　　李欽從身後走出:“媽。”

　　馮月茹往他背上一拍:“臭小子，都一個多月沒回來了。”

　　一家三口過了個溫馨的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