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沒有料到肥祥會這麽說,他剛才提報仇的話,也是想到阿泰、波仔、八斤三人橫死街頭,起了情緒,心中回去的心思一下淡了,真起了殺洪大榮的心,但一個人勢單力孤,想和肥祥聯手,做上一回,沒想到肥祥會突然拒絕。
“為什麽?”李根問肥祥。
肥祥說:“兄弟,我和你一樣,恨不得洪大榮去死,但現在辦不到啊,他現在一直躲在堂口不出去,身邊隨時幾百人保護,外面還有幾千個隨時能調動的兄弟,我們兩個誰都動不了他……而且後日他就要當和聯社龍頭了,到時勢力更大,要殺他,還要從長計議啊。”
李根看了看肥祥,說:“你今晚過來,就是專門用這套說辭來勸我的?”
肥祥聽了笑笑,說:“六根哥,從你來香江,第一次在老陳的診所見面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簡單,是做大事的人……我今晚專門來,就是想和你確認一下,阿泰留下的聯絡地址還有沒有效,以後能不能聯系到你。”
肥祥掏了一張紙條遞了過來,李根一看,上面寫著“廣東石岩縣橋頭坳鎮新中14號,李關勝”,這應該是阿泰的中間人地址,李根並不知道這個地方,也不認識“李關勝”這個人,不過他沒有其他聯絡地址可留,就把這個地址記下了,準備有機會去看看。
李根不可能把“馬嶺坦坑鄉上石村”的老家地址告訴肥祥,只能把阿泰的聯絡地址利用起來,他對肥祥點點頭,聽明白了肥祥話裡的意思,說:“你還是想用我當底牌啊。”
肥祥笑著說:“六根哥醒目啦,你可以在老家多組織一些人手,價錢隻高不低,至少五百萬一趟。”
李根一時沉吟,他有很大的預感,省港旗兵的劇情,到此時已經有了一個完整的閉環,這趟上船回老家,大概率會回現實世界去了,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回來,這個世界以後的發展,他也干涉不了了。
李根想了想,放不下洪大榮這根刺,還是在這個世界留了一個鉤子,預備以後的那點可能,於是說:“洪大榮的事,有想法了就通知我,免費。”
肥祥笑得嘴都咧開了,高興地說:“沒問題啊,洪大榮的兩個兒子都不是省油的燈,很快就會有消息的,六根哥。”肥祥這一趟專門來,就是看重李根的本事,對付洪大榮是一把利器,聽李根這樣說,心裡大事一定,高興得不得了。
事情講完,肥祥招呼旁邊的沙皮:“沙皮哥,麻煩送這六根位兄弟上船。”沙皮一直在旁邊靜靜地聽著肥祥和六根的對話,聽見肥祥的招呼,也不說話,默默地朝李根做個手勢,走向後門。
後門在房子後面的院牆下,站在門前,肥祥對李根說:“我就不送六根哥了,免得被人看見有麻煩,就在這裡祝六根哥一路順風了。”
李根明白肥祥是要防著洪大榮知道他和自己的關系,點點頭,他心裡想了想,最後說:“五花街那三個女人,幫了我和阿泰,希望祥哥照顧一點,不要讓人為難她們。”他沒有提寶昌酒樓的林超,是因為林超和香江黑道沒有牽扯,先前又是被逼迫的設定,與阿紅、阿麗、阿瓊她們主動幫忙不同,越不惹人注意越好。
肥祥明白李根說的是誰,笑著拍胸脯,“兄弟放心。”
了卻下在香江的最後一樁心事,李根跟著沙皮走向海邊,上了碼頭,坐上漁船,馬達聲一響,漁船慢慢加速,向北投奔大海。
該回家了,李根站在船頭,眼前又浮現出一大一小兩張臉——阿英秀氣、滿崽乖巧,
心裡剛泛起一絲暖意,阿泰、波仔、八斤三人的臉龐又一一在腦中呈現出來,再加上他們的家人——阿珍、阿花、六叔公……老家人的身影一時紛亂閃現,李根心裡躊躇,不知道回村以後該如何面對。 不過這樣躊躇犯難的情況沒有維持多久,漁船在大海的波濤中行駛了一會兒,李根眼前白光一閃,再睜眼的時候,已經躺在床上了。
……
鋼廠的家屬樓,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李根躺在床上,漁船的馬達聲、大海的濤聲似乎仍在耳邊回響,然而眼睛看到的不是暗沉沉的海洋,而是白色的水泥牆,他使勁掐了一把大腿,感受不到疼痛,心裡想了想,覺得果然回到了現實世界。
六根、李根,李根、六根……兩種身份、兩種生活,遊戲時空和現實世界的信息在腦中交雜,讓李根一時有些恍惚混淆,分不清現實與遊戲的區別——這很危險,現實世界和遊戲時空的規則可不一樣,他再次使勁掐自己,仍然沒有感覺到疼痛,於是最終確定,自己真的返回了現實。
李根忽然發現自己的一級傷殘現在反而成了一見好事,就像電影《盜夢空間》裡萊昂納多的陀螺一樣,有沒有疼痛的感覺,成了他分辯現實世界和時空世界的信號器——能感受到疼痛,就在遊戲時空;不能感受到疼痛,就在現實世界。
也算是壞事變成好事了,不過李根卻沒有什麽欣喜的感覺,他仍然沉浸在省港旗兵的情緒裡,從床上坐起身來,一時發呆。
雖然只有三天,經歷卻刻骨銘心,血與火、槍彈與爆炸、追逐與逃亡……緊張刺激的幾十個小時,不是那麽容易平複的。
呆了好久,阿英和滿崽的身影不時在腦海中浮現,李根心裡悵然若失,他忽然發覺遊戲時空的負面影響,這才第一個世界,如果以後經歷的世界多了,人生重疊人生,記憶侵蝕記憶,情感銘刻情感,負擔過載,可能精神分裂啊。
是該找那個心理醫生看看了。
李根心裡做了預備,強行轉移注意力,要擺脫省港旗兵世界這股莫名的情緒,然後發覺肚子餓得厲害——遊戲時空是身體穿越,他在省港旗兵的世界裡就沒有好好吃一頓飯,特別是最後一天,只顧著逃命,什麽也沒有吃,現在回到現實世界,不再緊迫,安寧下來,饑餓的感覺才有空暇體會出來。
看了一眼牆上的石英鍾,上面指著十二點四十,還是飯點,於是出門下樓,順著街道拐了兩個彎,街邊一排小飯館,,李根隨便找了一家進去,點了三盤菜,要了兩瓶啤酒,慢慢吃喝起來。
這排小飯館都是做鋼廠工人生意的,前些年鋼廠效益好,攜帶著小飯館的生意也火爆;現在鋼廠不行了,飯館這裡的生意也衰落了下來,即使現在還是中午飯點,進來吃飯的人也寥寥無幾,工人們不再舍得花錢了。
李根慢吃慢飲,隔著飯館玻璃窗看著外面人來車往,剛離開槍戰追亡的緊張,他用一口菜伴著一口酒,慢慢填充心裡的空虛,感受現實生活的和平寧靜。
有人在玻璃窗外朝他招手,李根眼睛看過去,一個身穿藍色帆布工作服,臉上、身上都沾著些許油漬的中年人正在看他——這是家屬樓五樓門對門的鄰居,從小就認識的鋼廠工人,王衛東。
王衛東走進飯館,李根起身招呼:“王叔,來喝點。”
王衛東走過來瞧了瞧,說:“不了、不了,我才下班,你鄭姨在家裡等著我吃飯呢……”他看了看李根,又小聲說:“我好久沒看到你……你今天回來了,那打流氓那事兒,是平了?”
王衛東是關心自己,李根於是詳細解釋了幾句,說:“平了,公安和檢察院都來人宣讀了文件,我正當防衛,沒有責任,手續都給我了辦好了。”
王衛東聽了,展開笑臉,說:“那就好、那就好……”他又想起一句,笑著說:“我這回可是聽你的了,沒有給你父母說,這些天把我擔心的……現在好了,可算是沒事兒了。”
李根聽了,說:“我得多謝王叔您,得敬您一杯。”一邊說,一邊想找老板要杯子。王衛東攔住他說:“行了,別那麽客氣,我現在也喝不得酒,下午還得找廠領導談事兒。”
李根聽了,隨口一問:“找廠領導有什麽事?”
王衛東不欲多說,敷衍了一句:“嗨,咱們這破廠還能有什麽事,欠工人的工資唄……”說著就轉身,招呼一聲走了。
李根沒有多事,他並不是鋼廠的人,隻父母是鋼廠的退休職工,對現在鋼廠的情況一點兒都不了解,沒有心思關心。
於是坐下來繼續吃飯,剛喝了一口酒,腦海深處又顯現出一行突兀的淺綠色文字——“獎勵發布……”
“體驗者完成‘省港旗兵’世界經歷,獎勵技能——‘搏擊專精’。”
忽地一下,一股信息的流光憑空而現,衝擊進入了李根的腦海,各種技擊搏鬥的畫面紛繁閃現,像電影的快鏡頭一般在腦海中一閃而逝,然後流光散成光點,分散到腦海各處,漸漸消失。
李根忽然覺得自己懂了很多,心中迫切地想找人切磋,然後,腦海裡突然“嘀——”的一聲,又一行綠色文字顯現出來——“檢測到體驗者的強烈願望,第二個遊戲時空‘中國隊勇奪世界杯’已經導入,可以體驗,是否準備進入?”
“?、?、?”
淺綠色的問號再次閃爍,李根一頭霧水,一時有些蒙,倒不是奇怪這麽快又要進入遊戲時空,而是奇怪“搏擊專精”的技能與“中國隊勇奪世界杯”有何種關系,難道中國足球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用自由搏擊奪得世界杯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