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都是縣衙的同僚。
大家熱熱鬧鬧的圍在前院中,剛好坐滿了四桌,由李泉和周遵鋒負責接待,一群大老粗湊在一起,不是劃拳便是說些葷段子,氣氛格外的熱烈。
在裡面又單獨擺了一桌,桌上只有四人,分別是縣丞、張押司、雷捕頭和曹軍。
這一桌的氣氛就斯文了許多。
新娘子此刻還在裡屋安坐,有好姐妹琴兒負責陪同,也偷偷吃些墊肚子的水果和糕點,一會還要隨曹軍出來敬酒。
酒過三巡,不知是誰挑起了由頭,前院的人開始起哄,嚷著讓新娘子敬酒。
曹軍沒得法,隻得進屋請了李瓶兒出來。
在一眾人等翹首以盼的吵鬧聲中,李瓶兒一手挽著琴兒,跟在曹軍身後,身披一身粉紅色的新衣,落落大方的向眾人屈身行了一禮。
眾人見新婦面容嬌嫩,身段高挑,臉上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韻味,是一位少見的大美人,紛紛拍手叫好。
敬完酒後,原本到了給大婦磕頭敬茶的環節。
但曹軍並無娶妻,也無父母在跟前,而李瓶兒也與父母失散多年,至今杳無音信,這一關便不知如何進行下去。
為了不留遺憾,縣丞這老貨便出了個便宜主意。
因他新納的姬妾琴兒與萍兒之前以姐妹相稱,便臨時充當起萍兒的娘家人,坐在上首一側,等著萍兒敬茶,也算是走完慶禮的最後流程。
哪知此時,慶禮正熱鬧時,前院冷不丁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只見潘金蓮不知何時,站在了前院中間。
她穿著一件大紅的新衣,頭上插著一根新買的銀簪子,那簪子末端還掛著兩串吊墜,隨著腳步的移動,一晃一晃的映入大家的視線中。
“叔叔今日大喜,怎能少了自家的人。”
潘金蓮氣場十足的掃了眾人一眼,最後視線慢慢的落在李瓶兒身上。
不知是不是曹軍眼拙,恍然間竟從潘金蓮的眸子中看到了一股帶著殺氣的火花,頓時大吃一驚,心中愣了片刻,暗暗叫苦道:“這位怎麽來了?該不會專門過來砸場子的吧?”
明面上卻不能趕人家走。
隻得強撐著笑意,連忙出來介紹道:“這是自家的嫂嫂,往日對曹某多有照顧,今日特來吃酒席,諸位勿怪。”
潘金蓮也不拿正眼瞧曹軍一眼,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待看清屋中的情形後,當仁不讓的坐在了另一側的主位上,也就是縣丞老大人的旁邊。
看她的樣子,竟是代表著男方長輩,坐等新娘子敬茶。
眾人瞧了瞧一臉緊張的曹軍,又看了看板著臉一聲不吭的潘金蓮,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潘金蓮坐在男方長輩的主位上,偏偏穿了一身新娘子過門時才該穿戴的大紅外套,隱約間把真正的新娘子李瓶兒的風采比了下去。
何況從姿色上來說,潘金蓮也不逞多讓。
眼看就要冷場,還是縣丞見多識廣,出來打了圓場。
他老好人般的催促道:“萍兒姑娘還不快些敬茶,完了也好去後房休息,今日卻要借你夫君一用,好好陪我們喝個痛快,你可切莫心生怨恨,怪罪老夫哦。”
琴兒早在一邊為李瓶兒準備好了茶盞,只見她端著茶,雙腿跪在地上臨時鋪好的一張紅布上,垂著頭怯生生的說道:“給老大人見禮,請老大人飲茶。”
縣丞笑呵呵的應了一聲,接過萍兒的茶盞後,淺淺的飲了一口,
又開玩笑的說道:“以後要照顧好曹都頭的飲食起居,更要為曹家添丁進口,壯大門楣,可不能懈怠。” 李瓶兒又怯怯的回了一聲,“是。”
縣丞隨即從懷中摸出一個紅包,裡麵包了幾兩的碎銀,當做臨時見面禮遞到對方手中。
敬完娘家的茶,這番便輪到夫家了。
李瓶兒依葫蘆畫瓢的遞了一杯茶過去,“給嫂嫂見禮,請嫂嫂飲茶”
哪隻潘金蓮只是冷冷的盯著她,在某個瞬間,眼中更是隱藏不住內心的滔天妒意。
就在曹軍以為要出現慘無人道的翻車現場時,潘金蓮突然從頭上拔下那根銀簪子,一把塞到李瓶兒手中。
口中趁機挖苦道:“你可不是我的弟妹,你只是一位姬妾,可不要忘了自己身份,待來日我家叔叔娶妻時,自有大婦來教你規矩。”
李瓶兒接過銀簪子,明面上看似得了大紅包,佔了大便宜,實則心中像被人打翻了冷水瓶一般,七零八落的不是滋味。
曹軍連忙拿眼神示意琴兒,抓緊時間扶著李瓶兒回了裡屋。
潘金蓮的視線又落到曹軍身上,臉上神色也正常了許多,卻不似剛才那般,吞了冰山似的。
“叔叔有空可回家飲酒,可不能納了小妾,便忘了哥哥嫂嫂。”
說完也不等曹軍回復,勁直的穿著大紅新衣, 扭著腰肢一擺一擺的離開了曹軍新居。
經潘金蓮這一鬧,眾人頓覺這酒也少了滋味,禮也見了,菜也吃了,新娘子也看了,一時間紛紛起身告辭。
輪到張押司時,這廝卻一臉正經的把曹軍拉倒一邊,湊過來小說問道:“曹都頭,前幾日在西門府寶庫中的秘藥,你可還有?能不能勻我一些,我也不白要,十兩銀子一枚,有多少要多少。”
曹軍一時間愣了愣,未反應過來。
那日寶箱中的瓶瓶罐罐本就不多,他分了兩瓶,按說對方手上也有兩瓶,這才幾日,就不夠用了?
當冰糖葫蘆吃呢?
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熬不住這般折騰吧?
張押司見曹軍一雙眼睛不停的盯著他上下打量,額頭情不自禁的冒起了一排虛汗,連忙解釋道:“卻不是我用,而是我一位朋友,成家三年,一直無子嗣,這便娶了兩房小妾,好開枝散葉,延續香火,事關人倫大事,這個忙你可一定要幫。”
曹軍滿是疑惑的打量了他幾眼,這才發現,幾日不見,這廝的精神氣就矮了一截,仿佛被人憑空吸走了一般。
又如同那幾日幾夜沒睡覺的賭徒,眼圈深陷,哪有往日老謀深算不動如山的淡定。
但涉及到人倫大事,曹軍也不好回絕,只是推脫說回家找找看,過幾日再說。
張押司自是一番千恩萬謝,搞得好似欠了曹軍多大的恩情一樣。
送走張押司後,院中便只剩下四人,除了曹軍和李瓶兒外,還有以娘家人自居的縣丞和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