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法海小和尚一走,場上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望著法海離去的背影,朱清雲如冰霜冷豔的心裡,又何嘗不是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仿佛與這小和尚並非初見,而是舊時相識,只是這種感覺又很是模糊。
花非花,霧非霧,斷人腸後無覓處,隻留暗香一度。
“清雲師妹,你沒事吧?”
見朱清雲怔怔望著小和尚離去的方向目不轉睛,林清玄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肩膀,關切的詢問了起來。
“沒事。”
朱清雲嘴角微微一揚,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片刻之後,沉聲道:“方才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那小和尚的魔降杵裡似乎蘊含著一縷劍罡,雖然被佛氣裹挾著,但我卻仍然可以感覺到這縷劍罡十分凌厲,與佛家的降魔杵法門完全不同!”
“唔。”
林清玄也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英俊的臉上閃過一絲冷笑。
“這小和尚的修為確實非同小可,功法也有些駁雜,目前還無法猜透他的身份。”
“但方才從他出手的力道來看,分明是刻意藏拙了,否則以清雲師妹元丹境的修為,縱使有天擊劍加持,也萬萬不能擊敗這小和尚。”
“不過從他的表現來看,應該是友非敵,咱們倒也無須過多的擔憂。”
“眼下還是先到黃龍洞去探一探究竟吧。”
言罷,在林清玄的帶領下,三人身形一恍,禦劍朝著黃龍洞的方向疾飛而去,片刻間便如流星飛逝一般消失無蹤。
且說法海獨自一人回到靈隱寺時,已然是深夜時分了。
但盡管如此,負責巡夜的僧人還是把主持給叫了過來。
當看到眼前這位從金山寺來的小和尚滿身是血,便知他肯定是與那飛天蜈蚣精惡戰了一場,廣亮禪師一時間心中五味陳雜,既有些發自內心的欽佩,又因先前的自私而感到愧疚。
當下攙扶著法海進了禪房,又第一時間把熟睡中的醫僧給傳喚了過來,接著便是各種殷勤問候,倒也顯得十分友好。
這靈隱寺乃是江南第一大寺,寺中自然有一些懂岐黃之術的高僧大德,其中又以宏德禪師的醫術為最。
“小禪師的情況如何?”
見把脈後的宏德禪師神情有些凝重,主持廣亮禪師立即追問了起來。
“唉……”
宏德禪師不由得輕歎一聲,搖頭道:“小禪師應該是中了那飛天蜈蚣的陰寒之毒,如今寒氣在他體內流竄,雖不致命,但卻會影響他功行修為,所以必須得把這些寒氣盡快給清除才行。”
“只是如今城中瘟疫大盛,咱們寺中也是缺醫少藥,恐怕……”
“無妨。”
法海卻是冷靜的擺了擺手,將先前朱清雲交給他的那個玉瓶遞到了宏德禪師的面前,詢問道:“不知這玉瓶裡的春陽融雪丹,能否化解我的寒毒?”
“春陽融雪丹?”
“那不是傳說中峨眉仙宗的療傷聖藥嗎?”
宏德法師慌忙接過法海手中的玉瓶,揭開瓶蓋聞了聞,便覺一股濃鬱的藥香傳來,依稀可以聞出來這裡麵包含了雪蓮,巴戟天,滇重樓,以及人參等多種名貴的藥材。
當場欣喜若狂的笑道:“沒錯,這確實是峨眉仙宗的療傷聖藥春陽融雪丹,你只需要連服三天此丹藥,寒氣便可盡除。”
“之後再服些固本培元的藥草,你的傷勢就能完全恢復了。”
“不過……”
說到這裡宏德法師臉上又浮現一股無奈之色,
好一會兒的功夫,他這才訥訥的說:“近段時間城中瘟疫大盛,所有的藥鋪裡固本培元的藥草都被耗光了,眼下唯一可能還有固本培元這類藥草的藥鋪,恐怕就只有錢塘門那家保安堂藥鋪了……” “保安堂?”
法海聞言一喜,心想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如今終於有機會去會會那位草莽英雄了!
當下灑然一笑,朗聲道:“如此……那我三日後便去保安堂藥鋪走一趟便是。”
既然法海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宏德禪師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再親自去保安堂藥鋪了。
之後又囑咐了一番,便與主持一道離開了禪房,讓小和尚獨自運動療傷。
不得不說那春陽融雪丹確實是神物,一經服下之後,頓時感覺周身清涼無比,先前有些隱痛的傷口居然也被一股清涼的氣息給包圍著,整個人的身心無比舒爽。
法海自然是不敢怠慢,連忙運起自己的佛氣,結合春陽融雪丹的藥力,不斷驅趕體內的寒氣。
大約運行一個大周天和兩個小周天之後,便感覺體內的寒氣已經所剩無幾,對他的健康根本構不成威脅了,這顯然比他預期的效果還好要。
更令他稱奇的是,似乎體內的佛氣和道門罡氣經過這一戰,好像也躍升了不少,甚至道門的罡氣已經隱隱有突破瓶頸的跡象。
要知道他已經停留在劍心空明的境界整整三年了,如今終於有了起色,小和尚心中怎麽能不心花怒放呢?
於是乎,心中對於師傅派自己入紅塵歷練的行為,頓時就理解了幾分。
然而幾家歡喜幾家愁,有人開心自然就有人憂。
且說那李公甫輾轉反側一晚沒有睡著,心中一直想著漢文所說的那條被斬成兩斷的蜈蚣精,心中又是忐忑又是緊張,以至於一整晚都沒有合過眼。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他一早便帶著衙役們朝黃龍洞趕赴而去,果然,在許漢文所指的那片樹林裡,確實找到了一條足足有半個水桶粗的巨大千足蜈蚣。
不過這條蜈蚣已經被人斬成了兩斷,綠色的汁液從斷開的傷口處滲透出來,將地上的泥土給都染得變了色,看起來相當詭異。
李公甫卻心中一喜,連忙命人將那巨大蜈蚣的屍體給扛到了衙門裡。
這回人證物證俱在,縣太爺也知道無法再以“怪力亂神”來搪塞,於是便欣然同意了李公甫的計劃,對整個杭州城實施了宵禁,同時又加大了對那些瘟疫病人的治療,甚至還派了一隊人馬上靈隱寺去請法師下山降妖,倒也算是雷厲風行。
李公甫回家之後,先是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許漢文,之後又帶人到被燒毀的保安堂藥鋪去清理殘局,以便幾日後重新開張治病,一時間倒也忙得不亦樂乎。
至於那天蜈精,情況相對就比較糟糕了。
先是被法海的大威天龍咒給打成了重傷,之後又被白蛇和青蛇聯手壓製,那上古仙劍可不是鬧著玩的,身上多處被白蛇手中的白矖(xi)劍劃傷,幾乎已經傷到了他的本元。
後來逃走的時候又被天龍燒傷,更是動搖了他的修為根基,甚至一度快要變回原型,可謂相當慘烈。
可以說除了當年與陳摶老祖那一戰之外,此戰應該是他最為艱難的一戰,以至於當他負傷逃回黃龍洞時,整個身體已經虛弱不堪。
天蜈精害怕被小和尚和青白二蛇追殺,於是立即召集手下的小妖連夜搬離黃龍洞,逃到了附近的玉皇山中躲藏了起來。
之後白天躲在洞裡修養生息,晚上便拿捉來的那些陰時陰月的女童練功,卻是連山洞都不敢再邁出半步。
而手下的小妖則被分為兩撥,一撥去監視青白二蛇,一撥則繼續在城中散播瘟疫,計劃倒也進行得有條不紊。
是夜,月明星稀。
玉皇山的一處幽靜深谷裡,天蜈緩緩吐出自己那顆靈力充沛的內丹, 不斷吸收空中的月華,試圖以月華來修複受傷的元氣。
而在那顆紅色的內丹旁邊,還有一枚散發著鵝黃色光芒的珠子,珠子約莫有一枚土雞蛋的大小,在月色之下靜靜的散發著星蘊般的光澤,一看便是不可多得的靈物。
這枚土雞蛋大小的珠子,正是天蜈精逃離幻音洞時盜走的天元珠。
天元珠乃是盤古開天僻地之後,在昆侖山中吸收了無數先天靈氣孕育出來的靈珠,珠子裡有取之不盡的靈力,若是被修仙者用來練功,那必定是一日千裡。
同時珠子裡生生不息的靈力更是支撐上古陣法維持結界的最佳法寶。
陸壓道人當年遨遊昆侖時,無意中在昆侖山的聖湖之中發現了這顆珠子,於是將其收在了身邊。
之後幾經周折落到了峨眉仙宗的手中,峨眉仙宗的一位祖師便用這枚株子當作幻音洞那些上古結界的陣眼。
因這天元珠裡有取之不盡的靈氣,故而用來做陣眼卻是再好不過。
只要這陣眼的靈力不枯竭,那麽陸壓當年設在峨眉仙宗幻音洞裡的結界就是無解的。
除非有了解這個結界的人,從外面進行人為的破壞,否則被封印在結界裡的精怪無論修為有多麽強大,都不可能突破天元珠的壓迫逃出生天。
但令人疑惑的是,這天蜈精卻從上古結界裡逃了出來,而且還一並偷走了天元珠,這件事情一度令峨眉仙宗的掌教仙人張子陵十分詫異,並一度懷疑峨眉仙宗是否混入了奸細。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此處暫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