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陽光暖暖地照在中央王都郊外的小路上,將走在路上的少女影子拉得長長的。
如果不是梳成一條粗粗的辮子的棕色長發耷拉在少女的左肩,一身騎裝的少女恐怕會被當做一個俊俏的少年。
她左手把一個亞麻袋子抱在懷中,裡面裝滿了鮮紅的蘋果。在她右手中也拿著一個蘋果,邊走邊啃。
13歲的芬娜剛剛從自家的莊園中回來。她家沒有領地,只在王都郊外買了一個小小的莊園,租給了鄉村的農夫。
芬娜的父親曾經是一名騎士,在戰鬥中腿部負傷落下了殘疾,平時都在家中不愛走動,所以莊園的事務就落到了13歲的獨女芬娜身上。
附近村落的農夫都很喜歡這個直爽的假小子。這個姑娘一點不擺貴族的架子,喜歡跟農戶家的姑娘小子們打成一片,對莊園的租子也不催逼。
農夫們都半戲謔半真格地稱呼芬娜為“沃特家的大小姐”。
芬娜能聽懂這稱呼中的戲謔成分,她的父親是沃特家的庶子,沒有繼承權。“沃特家的大小姐”通常是指芬娜的堂姐,那才是沃特家的千金小姐。
而芬娜和父親只是個末流小貴族,家產還是靠父親的撫恤金掙下的。
不過她也不會因為這些戲謔而生氣,附近的農夫都很樸實,雖然嘴上會戲謔芬娜,但是對大小姐的喜愛都是溢於言表的,他們經常送給芬娜一些農產品。
這次的蘋果也是農夫們送給她的。
走在鄉間小路上,芬娜一邊啃蘋果一邊享受著飄在空氣中的麥穗香氣。她心情很好,剛剛莊園的農夫告訴她今年的收成會很不錯。
還有一小段路就回到沃特家的小小院子了,但是眼前出現的場景讓芬娜止住了腳步。
一匹俊美的白馬倒在地上,旁邊有一個小男孩在抱著白馬的脖子哭泣。
男孩看上去比芬娜小一兩歲,長得十分漂亮,美貌連芬娜這個女孩子都有點自慚形穢。他穿著一身華麗的衣飾,此刻卻皺巴巴的。
芬娜羨慕地看著男孩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金發,問道:“你馬死了?”
男孩看了一眼假小子芬娜,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哭泣。
看他哭得那麽傷心,芬娜從亞麻袋中拿出一個蘋果,在衣服上蹭了蹭,遞給男孩:“要來個蘋果嗎?”
男孩搖了搖頭,說道:“佩德羅就是吃了蘋果死掉的。”
佩德羅看來是地上的白馬的名字。
“吃蘋果死?怎麽可能?”
芬娜家也養著一匹馬,她經常把自己吃剩下的蘋果丟給那匹馬,那匹馬兒十分愛吃蘋果,總是吃得很歡。
但是男孩說得很認真,不像在胡說。
芬娜突然想起來有一種東西跟蘋果長得很像,但是有毒。
魔漿果,是中央王國隨處可見的一種外形有一點點像蘋果的漿果,比蘋果要小不少,跟蘋果不同的是這種毒果外皮之下全是汁水,誤食之後會讓人和牲畜麻痹昏迷。
鄉下的壞小子們經常用這個打賭,逼著賭輸了的人吃這個漿果,然後把昏迷的倒霉蛋扒光衣服扔到河裡去。
芬娜想到這裡,就去路邊找了找,果然發現了一小叢魔漿果。她摘下一個回到男孩身旁,問道:“你是不是給馬吃了這個?”
男孩點了點頭。
“哈哈哈,你這傻瓜,這哪是蘋果?!這是魔漿果!”
男孩聽了更顯窘迫,芬娜便安慰他道:“別怕,你馬沒死。你等著。”
說完,芬娜便一溜小跑回到自己家中,然後拎了一桶水回來。
她在水桶裡捏上了一小撮巴豆粉,
給白馬灌進嘴裡。過了半晌,白馬開始腹瀉,排出了吃下的魔漿果後就從昏迷中恢復了回來。
“佩德羅!太好了。”男孩高興地抱著愛馬,在馬臉上磨蹭起來。
“謝謝你,小姐。”男孩跟馬兒磨蹭了幾下,才想起來恩人,優雅地對著芬娜鞠了一躬。
雖然他的動作十分優雅,但是芬娜看了也有些想笑。
她在水裡加入的巴豆粉分量很少,不會致死,但是白馬佩德羅也因此變成了一個噴糞機,把男孩的衣服都弄髒了。
“你衣服都髒了,來我家換一套吧。”
“不用了,我跟隨從走散了,他們一定會來附近找我的。”
“那更好辦了,這裡是我家的領地,如果你的隨從找你肯定回去我家找的。”
芬娜有點得意忘形,她略帶吹噓地說道。
附近是沃特家的領地不錯,但是這些領地都是芬娜的伯父家的。
“您是沃特伯爵的千金嗎?”
“啊,呃,不是。”
沃特伯爵的千金是指芬娜的堂姐,而芬娜只是庶子家的女兒。
她是“沃特家的大小姐”。
“我是姓沃特沒錯,但是我不是沃特伯爵的女兒。我叫芬娜。”
“芬娜?你好,我叫優希亞。”
“優希亞?你跟王子一個名字嗎?”
男孩聽了有點懵。
芬娜卻注意到了男孩衣服上的紋章。
那是....聖光之劍與格裡芬和曼提柯爾的紋章。
閑暇時,芬娜的父親也教給芬娜一些關於紋章的知識,芬娜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身上有光之王紋章的男孩,就是優希亞王子。
很快,遠處奔來的好幾名光之禁軍騎士印證了芬娜的想法。
騎士們帶走了優希亞王子,還留給芬娜一枚小小的光之禁軍徽記作為獎勵。
這是年幼時的芬娜與優希亞王子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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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封爵儀式上,芬娜再次見到了優希亞。
曾經那個哭哭啼啼的男孩已經成長為了英俊的國王。
雖然容貌依然美麗得連女子都自愧弗如,但是優希亞已經脫去了曾經的稚氣,神態成熟沉穩、氣宇軒昂。曾經美麗的湛藍色眸子也發射出犀利的光芒。
芬娜原以為國王會認出自己,還特意把頭髮編成了大辮子垂在左肩上,但是國王並沒有什麽反應。
封爵儀式流程走得中規中矩,優希亞只是把芬娜當成了自己的臣子,沒有表現出任何特別的關照。
在儀式結束時,芬娜才鬥膽問了一句:“陛下,佩德羅還好嗎?”
優希亞國王愣了一下,他搜索腦中的記憶,才想起來佩德羅不是人名,而是“自己”年幼時的愛馬的名字。
那匹馬的下場他也是知道的。
他記起了那一天,金發的少年給中暑了的愛馬喂食了太多巴豆粉,讓愛馬脫水而死。少年跑去找自己的父親哭訴,卻給父親留下了此子太過軟弱,不堪重用的惡劣印象。
“佩德羅已經死了。”
優希亞國王淡然說道。
不僅僅是佩德羅,“優希亞王子”也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