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敵人,也許比你人多,比你勇猛,但不一定比你更有勇氣面對死亡。”
“什麽意思?!”
羅桑的第一節課——搏殺藝術。師父的授課方式天馬行空,他聽得似懂非懂,雲山霧罩。
對比坐在他身側的白羽,都快要睡著了,不停地打著哈氣,仍然能夠惺忪地替他解惑:
“意思就是,要比對手狠,要比對手不怕死,更要比對手……”停頓了一下,柳眉單挑,笑得一臉壞樣,“存活率長久!”
“羽,過來展示一下,你所謂的存活率……長、久!”
太得意不好,這不,被師父點名了。
以一對五。她赤手空拳,對方可持有任何一種兵器。不傷及性命的“無差別”格鬥。
無差別?呵呵,實戰可沒有什麽公不公平可言。
一個小時後,白羽成為場中唯一站立的存在。那女孩,滿臉的血,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完好的。但她卻站在那裡,黑發貼在側臉上,眸瞳黝亮,有股攝魂奪魄的美。
地板上的五個孩子被抬出去的時候,其中一個已經斷氣了。師父問:
“為什麽下殺手?”
“因為他用的是刀子。想殺人反被殺,我皆沒有過錯。”
“但你會受到懲罰。”
她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輕舔唇邊破皮的血汙:
“當然。畢竟對方是三合會的孩子,我一個孤兒沒什麽背景。師父願意袒護我,我自然願意付出代價。”
羅桑跑到水牢裡,放她出來時,已經是三天后的事了。
手臂被鉤子鑲入吊掛著,背後挨了好幾鞭。看到他卻似看到了光亮,眼睛笑眯眯的,一點也不像是遭受了重罰。因此他很是納悶:
“你為何要殺人?”
她語氣輕佻地笑了笑:
“他們盯我許多天了。師父只是給我個機會,讓我堂堂正正地乾掉對方,不至於悄無聲息的死掉,他反而無法向三合會交代。”
話語間說得雲淡風輕,仿佛身上的傷不過如此,並不能惹得柳眉觸動。羅桑聽得卻震驚:
“你是說他們早就想殺你,師父卻不攔著?為什麽?!”
“呵!什麽為什麽?你到底問的是哪個?”白羽看著她這位新來的單純少年,“師父何必阻攔?我又不是沒能力,乾不掉對方;至於為何要殺我?可能是……非我同類,其心必異吧!”
非我同類,其心必異。
修羅還記得她說這話當時的樣子。就像現在這般,不論前方要面對的是什麽,卻一點也不怕,一臉的無所畏懼。仿佛死亡與殺戮,至於她是天生的在行,不用像多數人那般,思前顧後束手束腳。他卻做不到,很多事情都會恐懼。
師父教導:有恐懼是對的,人只有直面自己的恐懼,才能正面擁有強大的勇氣。
他內心卻一直想要反駁這句話,因為有個人真的不知畏懼為何物,卻還是很強。撞南牆,撞不死自己,就仍然滿不在乎的囂張。
只不過當初,他需要她的保護才能活下來,可現在卻已經不會了。
乾掉兩個躥上車的荒鬼,他間睱抽個空,對她說:
“你的異能這裡派不上用場,換你開車。我主攻——”
異能?!白羽怔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身體下意識根據對方的示意行動。與修羅調轉主副座位,
右手掌握方向盤,左手持槍爆頭。而修羅的兵器不知何時已握在手中。 長刀半人身形,一掌寬,漆黑,單開刃。白羽仍在納悶這麽大一柄刀被他藏在哪兒的時候,刀脫手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收割荒鬼人頭。轉了一圈回到手裡,才看清楚,是異能的擬態。
這……確實比她槍要快,也有效許多。
“師兄,白羽的異能是什麽……”她忍了半天,最終還是沒忍住。
“嗯?什麽?等等,你連這部分都失憶了???”
修羅一臉驚駭,從砍殺中回過神來。
“……”
當她沒問過。有點沮喪,下手砍荒鬼的時候,好似泄憤一般。
修羅思考了一下,該如何形容。畢竟不是自己的異能,光憑語言很難用話術表達清楚。況且對方是白羽,幾乎完全依賴體術與槍械存活的白羽。
“其實我也僅是見過,怎麽形容呢!你……交手的時候,有沒有發現自己可以全然無視異能防禦?”
什麽意思?她一臉迷茫地看向對方。
“比方說,這樣……”
修羅將長刀變換,拆分成無數把匕首一般大小的飛刀,其中一隻飛速旋轉朝白羽門面襲來。
徒手,劈開。幻化消失。幾乎是一種本能,就像她曾經抗擊塞勒幾個小鬼們無數次的異能攻擊一般,非常的習慣自然。
白羽仍搞不明白對方何意,修羅卻已經笑了。細長的眉眼中,盈滿了收獲的滿足與欣喜。瞧得白羽一陣惡寒。
搞什麽?!她不就是徒手斬了他的飛刀麽?至於這麽激動。
“這就是你的異能啊!”羅桑溢出燦爛的微笑,目光悠遠,似乎在回憶,“羽的異能是’滅’。戰爭爆發前就存在了……”
“那……”
她本想接著問他,幻化出刀的能力該如何修練,卻被側面十點鍾方向,突兀傳來的爆炸聲打斷。伴隨著哀嚎與濃密的硝煙,直衝雲霄。
他們車子已經駛回了山河邊緣,而早於他們搶先步入山河的只有野蜂軍團的人。想來是誰為了摧毀荒鬼引爆了可燃物。但爆炸只能暫時的緩解困境,同時也會將自己陷入更大的麻煩當中。
果不其然,原本攻擊他們的荒鬼聽到動靜,像是遭到了提示,紛紛調轉方向朝冒著黑煙的位置擁過去。而他們手邊的荒鬼越來越少,幾乎連槍都不用放,修羅的刀碾一圈,就全部乾淨了。
“要不要去看看?”
望著濃煙乍起的方向, 修羅有些擔心地蹙眉。
“怎麽,擔心你的敵人?”
白羽可不像他這麽好心腸。野蜂軍團下這麽大手筆的套,她可沒打算放過他們。況且此時野蜂軍團怕是陷入了危機,正是趁機開溜的絕佳時間。
“給我一個搭救敵人最為強有力的理由。”
副駕駛座上的修羅沉默,想了半天,丟出來一句極為牽強的借口:
“畢竟,大家都是人類……”
修羅就是心軟,寧願堂堂正正的交鋒,也不願背後陰別人。他衝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早就料到了白羽會不屑一顧。
“就因為這樣麽……”白羽的聲音涼涼的,沒有什麽溫度,更像是自言自語,“他們利用荒鬼的時候,可曾想過我們是同族呢?”
修羅皺了皺眉頭。的確,這是事實,他無法反駁。但……
“一切相分皆是心影;一切見分皆是心光;一切自證分皆是心體;一切證自證分皆是心性。就算被人傷害背叛,也是傷害背叛的人變得卑鄙。難道別人傷害我,我就該用同樣的手段,變得同那人一般卑鄙嗎?總有些人跟事,是無法計算得失的……”
白羽:“……”
無奈地歎了口氣,妥協。將車頭轉了方向,黑眸中仍舊涼薄:
“師兄說的大智慧,我不懂!我只知道別人打我一巴掌,定然是要還回去的。比起這些大道理,我更不解:在當下,你的好心腸,是如何令自己活到今天的?”
“因為有你啊!”他大言不慚,理所當然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