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朝陽升起,黑暗中隱藏的拙劣之處顯露無疑。
而夕陽之下,一切的真相開始隱藏於黑暗。
黃昏的光,斜照著表面凹凸不平的琉璃磚,散發著明黃色的光芒。
三人靜靜悄悄的。
雷諾薩爾依舊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
林暉面無表情的站在其身後。
有著深邃的如同看一眼便會被深深的拉入深淵的眼瞳,面上似笑非笑的肖夏站在雷諾薩爾與林暉的正對面沒有再說話。
三人之間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之中。
漸漸的,
一聲歎息在花園小徑處響起。
一位面色神情複雜的三十多歲的年輕人緩緩的從小徑盡頭顯出身影。
“老師,你,為什麽”
年輕人的話還未說完就沒有繼續下去了,他也沉默了。
他沒有想到,自己曾經視為恩師與知己的人,是一切的罪人。
他叫金因,曾經跟著雷諾老師研學生物專業,他在老師的指導下一舉成功的做出了集群生物組成的生物計算機。
他成為了一代歷史的開創者。
只不過後來他響應了國家的號召,他那次與雷諾老師訣別了。
後來他聽說雷諾去了國。
再後來他失去了老師的消息。
然後,三個月前,消失了好幾年的雷諾老師找到他,說他想帶著他一生的知識與技術,到他們國家,只求給予一個養老的院子。
後來他們同意了,其中緣由,有金因的懇求,也有因為這位叫做雷諾的老人,他所帶來的技術,確實是足夠的誘惑。
“與你無關的。”
一直毫無動靜的雷諾薩爾卻突然出聲了,但他依舊背對著他,只有正對著的肖夏臉上似笑非笑的笑意更加濃了。
金因,也就是曾經的金老,沉默了。
是,一開始確實是與自己無關,但,試探長生者的提議確實是自己主動提出來的。
“您曾一直教導過我,不要相信任何生命,要用懷疑的目光去看所有的生命。”
金因蠕蠕嘴唇,自從身體被治療好,甚至經過了返老還童之後,他是第一次感覺到心臟絞碎成一塊一塊的疼痛。
“人類也是一種生命,不是麽?”雷諾薩爾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但他的聲音依舊很沉穩。
林暉眼色中有些黯淡,當初,這位老人也是那樣,對自己說著同樣的話。
但後來,天道無常,現實遠比虛幻的電影來的更加扯淡。
自己傻傻的弟弟林夏,其實在那天早就已經死去... ...
了,死在了手術台上,而拿著那把刀的,赫然是他。
雷諾薩爾想要換具軀體,因為他的那具軀體實在是快要老去了,活動能力正在逐漸減弱。
於是雷諾薩爾騙了林暉,讓林暉親手執行手術,讓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弟弟。
只有十幾歲的他,發現真相的那個時候是有多麽的絕望,他被雷諾薩爾用欺騙,用機械操控或是用催眠,讓他以為只是在被老師帶領著進行了一場簡單的認識生命結構的課程,他只是乖乖的看著的。
但當他醒過來時,自己滿手血汙的拿著不知從哪兒拿的手術器械,昏暗的手術台上,無影燈一閃一閃的,似乎是感受到了林暉的情緒波動一般,隨著他的呼吸逐漸明暗轉變。
因為意外,雷諾薩爾的“換個軀體”的計劃失敗了。
也因為那個意外。
林暉在意識的絕望深淵之中,他勾連啟動了鑰匙。
雷諾薩爾再次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而林暉呆呆的坐在地上看著自己弟弟的屍體,楞了一晚上。
十把逐一意外啟動的鑰匙內部的機械蟲正在瘋狂的溢出,布滿整個手術室。
沒有任何人知道林暉與林夏去了哪裡,只有他們的母親在瘋狂的到處尋找,而他們的父親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就仿佛,從來就沒有林暉林夏的存在一樣。
一個星期後,林暉與林夏再次出現。
他們滿臉塵土的回到了家裡。
那天晚上,他們兩兄弟抱著母親哭的直到死死的睡去。
“唉”林暉發出一聲幾乎弱不可見的歎息。
肖夏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林暉,但同樣什麽都沒有說。
幾人又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
只有金因感受著自己那不爭氣的心臟正在撕心裂肺的絞痛。
黃昏的風吹拂而過,在場,只有肖夏仿佛一個局外人,他輕輕的飄在空中,赤裸著的裸足沒有接觸草地分毫。
不過,肖夏卻也不是局外人。
這裡的所有生命,都曾為了某種信念,都在與死亡勇敢的抗爭著。
青草搖擺著身軀,盡一切貪婪的吸收著這落日的余暉,代表著活下去的希望的光芒。
風也吹過金因的額前黑發,然而,在髮根處,正在緩緩的向著白色過度。
“你,是莊周吧!”金因突然抬起頭,看向了唯一正對著自己的肖夏,如果將那雙詭異深邃如同有著一切夢幻的雙眸閉上,那有些眼熟的似笑非笑,與遊戲過場內所見的如同謫仙的男子是那麽的一般無二。
“嗯!”肖夏... ...
輕輕的點了一下頭,臉上仿佛在友善的笑著,但那睜開的雙眸卻吸引了所有一切注視過來的目光,讓人不自覺的沉浸在一個個夢幻的幻境之中。
金因因為心裡的疼痛,仿佛是看待兩個世界一樣,一邊是殘酷的現實,一邊是美好的夢境,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金因記得,當初那位傀儡師帶到月兔基地的機械人說過有關傀儡師的事情。
傀儡師說她每天無聊到陪大叔睡覺,又說她的大叔的工作就是睡覺。
而後來遊戲內出現的開場動畫中,傀儡師小女孩就是與一個跪坐在亭台中閉著眼睛似笑非笑的男子一起出現。
若是大膽的猜測一番,或許,那個傀儡師口中的那個大叔,與亭台上跪坐的男子就是同一個人,他就是三千年前夢中化蝶的那位,莊周。
三千年前的人物實實在在的出現在了眼前,說不震驚那是假的,只是現在……
金因再次低下了頭不敢去看那雙眼睛,也不敢去看自己最尊敬的,老師的背影,他是在歎息,若是自己沒有聽老師的話去做了那件事情,或許長生者也不會卷進這件事情中。
只有林暉找上來的話,那位領導人或許還能將老師從林暉手中保下一條命來。
但現在,一切都晚了,老師做的事情,他曾害過的人,全都化為報應在這裡等著他呢……
金因,還不知道,他敬愛的老師,其實是另一種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