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頂已有了一些人，是十幾個老師和一群保安，正在做著勸導工作。

　　一見自己進來，馬上就有保安過來吆喝著推自己出去，“我不能走，我是他好朋友，是他讓我上來的！”甲鯤知道現在自己可不能離開這裡，走了就全完蛋了。

　　但那個保安不依，還是要讓自己離開，接著又來了兩個保安，甲鯤急了大喊，“胖金，唐金，我是甲鯤，我來了！”

　　“是甲鯤嗎?”突然唐金的聲音穿過眼面的人堆，“甲鯤，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甲鯤奮力閃開保安，疾跑過去，擠進那堆人，終於看到了吊在圍欄外的唐金。

　　他真是太可憐了，明顯兩邊臉腫脹著，“艸，為什麽要跳樓?你給我一個解釋！”甲鯤知道一定是那些東西，“是不是鐵塔又打你了?”出離的憤怒，真想一拳揍扁那個比自己高一個頭的雜種。

　　“好哥們，就別說那些事了，”唐金帶著哭腔，“你也別過來！”唐金阻止了自己跨步過去的動作，“活著沒意思，我父母又不管我，你知道的。”唐金父母分居，只有母親照顧他起居，平時也沒人管，受欺負了也只能找自己傾吐。

　　“我知道，你說吧，我聽著！”甲鯤努力讓自己情緒平複下來，現在大家都需要冷靜，只有平靜下來才會讓人害怕去死。

　　唐金失去血色的嘴唇哆嗦了幾下，“好，我想說的是，還記得我們經常去的靠著學校圍牆邊的那顆老榕樹下軍旗的地方嗎?”

　　“是，我記得，我經常輸給你的。”甲鯤見到唐金勉強擠出一個淒慘的笑，心頭又是一酸。

　　“呵呵，我在那裡埋了一個盒子，裡面有點錢，你花吧！別浪費了，還有......”

　　“唐金，我不要聽你說這話，像交代後事一樣。喏！現在我們的班主任也來了，你就說說你的臉怎麽會腫成這樣吧?”甲鯤見到班裡的班主任薛維國也在那裡，對著唐金用手指指向薛老師那裡，後者和沒事人似的在和旁邊老師說話。也難怪，學校每年總要跳樓十幾個人的，看來他們早已見怪不怪。

　　這姓薛的家夥，名義上是班主任，其實什麽都不管，就喜歡找女學生談心，他發黃稀疏的頭髮在樓頂的風中時而起舞，甲鯤見著真來氣。

　　“薛老師，唐金說他被人打了，所以才跳樓的，您看怎麽處理打人的那些人啊?”甲鯤見薛老師還在那裡扯淡，就朝著他那邊大喊。

　　薛老師愣了下，勉強開口說話了，“哦，這個麽，我們學校已經報警了，馬上就會有警察來處理的，這個已經上升到案件的層次了，可不是學校能管的了！”

　　媽的，就知道推卸責任！

　　“那警察來了也是需要找您了解情況的啊，何況警察這不還沒來嘛，您也在這裡了，唐金他還掛在樓外，萬一他抓不住掉下去怎麽辦?您作為班主任，能不能想想怎麽解決他的事情嗎?”

　　薛老師的臉掛了下來，就像天色突然的晴轉多雲，“說實話，唐金也不小了，如果我的學生受到一點挫折都要這麽鬧的話，學校還要不要開展教育了?”

　　一股憤怒充塞了甲鯤全身，“如果這種狗屁教育總是每年讓十幾個學生在學校跳樓的話，還是見他的鬼去吧！”對面的那十幾個老師表情突然凝固，瞠目結舌，薛老師顯然也被徹底激怒，“甲鯤，你，你這是怎麽說話的呢?我們這裡都是你的老師，長輩，請別忘了你的身份！”

　　“你們睜眼看看，現在掛在房頂的是你們的學生，

一個受盡屈辱想要用最慘烈的自殺來結束他生命的人，你們還在這裡嚷嚷著要我們注意我們的身份，我們的身份就是兩個快要死的人！”　　甲鯤說完就朝著張大著嘴的唐金那邊走了過去，“胖金，我欠你一條命，今天我他媽還給你了！”

　　唐金隻張了下嘴，有兩行淚滾落下來，卻說不出話，而樓下一陣喧嘩，還有好多人在叫好，什麽心態啊?這些雜碎！甲鯤攀上鐵圍欄，有些風，身體因懸空而搖晃，第一次嘗試跳樓的感覺，還真心跳的厲害！

　　“甲鯤，你不要衝動！”

　　“甲鯤同學，你給我回來！”

　　是那邊的老師群發出的一些聲音，都這時候了還用命令的口氣，“甲鯤，請你冷靜下來，我，是我確實有些工作上的一些失誤，但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啊，你也別這樣！你和唐金都快過來！”這是薛老師有點氣餒又顫抖的聲音，讓甲鯤感覺一陣舒爽。

　　“哥們，你這真的太......”唐金在一旁嘟囔著，他也開始不知所措，身體在發抖，不知道是冷還是害怕估計還有些感動。

　　“唉，四樓跳下去，差不多十多米的高度，其實我也是很怕的，還記得我上次溺水住院嗎?”甲鯤對唐金說，後者用力點頭，他當然知道。

　　“我旁邊正好就送來了一個自殺跳樓的人，他是轉院過來的，他已經在醫院治療了一個多月，據他說，這個過程其實非常可怕。”甲鯤頓了下，自己能感受到唐金愈加慌張的眼神。

　　“他說，我跳下的那一刻整個大腦就迅速膨脹起來，其實那就是充血，眼睛也是，好像就要被壓力衝出去了。接著狂風在耳邊呼嘯，我的一側耳鼓也因此破裂了。而且整個人的皮膚像是被刀割斧砍般的痛，當時，我是三樓跳下的，心臟也急速加快，我知道快到地面了，幾秒的時間裡，我沒法思考，無法思考，根本沒辦法想後悔兩個字。但真的很後悔。

　　直到“嘭”的一聲，我以為自己解脫了，但，骨頭和內髒攪合在一起的感覺，是麻木的，只知道兩腿是第一個著陸的，像兩根脆棒一樣瞬間脆裂骨肉分離，幸好不是頭顱著地，這也有可能是我的不幸吧。誰知道呢，總之我整個人，一米八的個子的人散成了一灘。

　　大概是很長的時間，其實也就是幾分鍾，因為我看到人群圍過來的時候，也是我開始感覺到痛苦像潮水一般湧來的時刻，我知道痛苦才剛開始！”

　　唐金的臉更慘白了。

　　“他告訴我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永遠不要嘗試跳樓自殺！”甲鯤很滿意的看到唐金哆嗦的嘴裡冒出的一句話，“甲鯤，我肚子餓了。”

　　唉，不容易，網上看到的也能用來救人一命，真是。

　　“跳哇！你們兩個倒是跳下來哇！”

　　“你們這對好基友，不能同生可以共死啊！還不快來地下報道?”樓下又是一陣喧鬧，那最起勁的就是鐵塔這個王八蛋了，還有幾十個一起喝彩穿黑衣服的家夥，都是鐵拳幫的渣滓。

　　唐金的臉又開始抽搐起來，媽的，不好。

　　“唐金，你慢慢過來！”自己離唐金約一米遠，唐金不明所以，還是照著自己的話攀了過來。

　　“你用一隻手可以拉住自己嗎?”甲鯤問唐金，後者一臉疑慮，但仍然用力點點頭，“你確定?”

　　“我確定！”唐金再次點頭。

　　“我先試試看。”甲鯤脫開一隻手試試，感覺風時有時無的，還算安全，於是自己慢慢向外調轉身體。

　　“甲鯤，你?幹嘛?”

　　唐金驚恐大叫，那些老師和保安也躁動起來，紛紛喊自己名字。

　　“我不會跳的，你們放心！我只是想對那些討厭的家夥說幾句話！”

　　甲鯤終於讓自己身體轉到前面，兩隻手反向握著鐵欄杆，“你想怎麽樣?甲鯤?”唐金問，“哦，你再靠緊我一點，嗯，嗯再擠過來一點，對，然後用你的左手箍住我的腰再抓住後面的欄杆，”

　　“哎呦，好基友談戀愛啊，秀恩愛呐，快看啊！擠一塊了！！”

　　“哈哈哈！”

　　那些人爆發出一陣哄笑，引得後面的人群也躁動起來，更多笑聲加入了進來，無數手臂還在對自己這裡指指點點，讓你們笑吧，等會笑個夠！甲鯤狠狠地想。

　　唐金疑惑非常，但照做不誤，他的手伸過來圍住甲鯤腰，“嗯，對了，對了！你箍緊了，喂，胖金，你也小心抓緊了！”

　　“真的抱上了哈！我靠，校長，老師，這種行為不可以吧?”那是鐵塔在一邊拍著掌一邊笑彎了腰，估計他是眼淚都快出來了。

　　此刻全場都在笑聲中洋溢著節日的歡樂，好像春節似的，這裡就是聚光燈聚焦的舞台中央，唐金有些羞慚，“哥們，我們這是?演戲嗎?”

　　真開心，“讓他們再開心一會！相信我。”甲鯤依然神情篤定，放了下雙手，試試身體還算穩固，只是腳下的樓頂外緣比較窄，才一個腳掌的長度。應該是牢固的吧，別掉了。

　　“甲鯤同學，你還是上來吧，不要做這種稀奇古怪的事情了，那樣對大家都不好！”那是薛老師，還有幾個老師也在囉嗦個不停，甲鯤隻當耳邊風。

　　樓下已經擠滿了幾千人，大家都仰著頭，好奇的看著這裡還會發生什麽。一百多個穿著黑衣的鐵拳幫的家夥都擠到了前面，他們在這裡自然誰都不敢和他們靠攏。

　　這些人又開始叫嚷，一時汙言穢語和一陣陣的恥笑和哄笑如潮水般自下湧來。

　　先等等，

　　再等等，

　　好了，

　　“胖金，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要拉好我和你！記住了嗎?”

　　“記住了！”唐金睜大眼睛。

　　“對了，胖金，我14歲還沒到，還算是未成年兒童吧?”這無厘頭的問話讓唐金像嘴裡打了一個結似的，“是，啊，這當然，不過，你什麽意思?”

　　風力、高度、弧度、廣度，嗯，一切都剛剛好！

　　於是甲鯤用雙手以最快速度拉開褲子拉鏈。

　　唉，已經忍了快一個多小時的尿了，那股憤怒的黃色液體從十幾米高飛流直下，伴著樓下幾千人的驚叫聲，這大概是該校建校以來聲音分貝最大的一次了。

　　好暢快！自己還不斷地微調著起始角度，像一挺機關槍掃射著前面這些鐵拳幫的家夥。

　　鐵拳幫的那群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還在笑喊著什麽。

　　“享受吧！老子讓你們這群王八蛋一次灌個飽！哈哈哈哈！”

　　“吃吧！喝吧！”

　　“尿味雖好，可別貪杯啊！哈哈哈！”

　　從沒有哪次撒尿是這麽痛快過的了，除了樓下那些被澆了尿的鐵塔和同夥，大概他們的嘴裡已經嘗到鹹味，誰讓這些人張嘴喊的。

　　“抱歉，這幾天火氣大了些！有點鹹了，下次老子一定注意！”

　　人群往後四散開去，前面的那群黑衣人在蹦跳著逃竄，還拚命吐口水，哦，那是鐵塔，身後跟著幾個人往廁所方向衝了過去，大概去漱口了。

　　“哈哈哈，哈哈好！”

　　唐金一邊不停回頭一邊興奮大喊，“尿不死他們這群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