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路返回。
推開石門,走過泥濘的陸地,再潛入水中,到達古墓外面的小溪的洞穴,再從小溪裡潛出。
浮出小溪水面的一刻,有一種重生的感覺。
恍如隔世。
上了岸坐在地上,貪婪的呼吸著古墓外面的新鮮空氣,一邊運功加熱蒸發掉衣服上的水,當然林平之也沒忘記四處張望一番。
雖然已經在古墓裡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了,但他還是不敢有絲毫放松,保持著高度警惕的狀態。
畢竟說不定關承澤和郭高就守在這附近專等他們出來,給他們突然來個致命一擊。
苗履道則沒有想那麽多,只是問道:“林公子,你和秦老先生黑暗裡的那場打鬥,究竟是誰贏誰輸?”
林平之很俗套的說道:“我沒輸,他也沒贏。”
苗履道說道:“這麽說你們是打了一個平手了?”
林平之道:“算是吧,我們最終沒有分出勝負,但我們都知道,如果繼續打下去,最終能決出一個結果來。”
苗履道說道:“什麽結果?”
林平之道:“我死,或者他死。”
這結果很慘烈,不過林平之還是沒有說到底是誰贏面大些。
所以苗履道決心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那麽,你覺得,如果你們死戰到底,是你死的機會大一些,還是秦老先生?”
這問題問的很不吉利,對於刀口舔血的江湖人來說,死是非常忌諱談到的話題。
就好像經常要下海的水手,吃魚的時候甚至都不會翻過來吃。
迷信,但也是一種樸素的心靈寄托。
說完這句話,苗履道也知道問得不妥,已經在防備著林公子的銀針了。
但林平之作為新時代青年,自然無所謂這種禁忌,所以他很耐心很誠實的答道:“我。如果打起來,我死的機會大一點。但是,我在臨死前,起碼能刺瞎他一隻眼睛,廢掉他一隻手。”
“我們都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發生,所以就罷手了。”
苗履道總算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滿意的點點頭,道:“不管怎麽說,我們最終還是出來了。以後我們,尤其是林公子你現在一身神功,那自然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林平之笑道:“你怎麽飛?估摸著你這次回山上,你師父以後再也不讓你出門了吧。要不乾脆在外面浪蕩一段時間再回去?我帶你去福州逛窯子。”
苗履道聞言舔了舔舌頭,顯然對這提議大為心動。
但他馬上搖搖頭,說道:“不行,我已經消失太久了,師父一定和擔心,既然出來了,我要是還不馬上回去就說不過去了,我自己心裡也過不去。”
“如果這次回去我師父以後再不讓我出門,讓我一直呆在山上,那我也認了。”
林平之點點頭,道:“嗯,也確實是這個道理。那你趕緊回你們全真教吧,順便代我謝過你師父孫掌教當日的指教之情——略微和你師父提一下就行,但不要和旁人說,這事畢竟牽扯到嵩山派,傳出去就不好了。”
苗履道說道:“理會得。那...我走了。”
林平之道:“嗯。”
兩個大男人也沒什麽好多說的,相互在肩膀上錘一拳,笑一聲,便各自轉身。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日江湖相見,再敘恩仇。
下一站當然是找到安頓在太乙山下的白馬,一路奔回福州。
林平之有些懷念在福州城鏢局裡當少爺的日子了。
心裡想著下一步的打算,慢慢走了一段路,便要施展凌波微步起飛。
但這時候他聽見一聲大呼:“關老前輩,
咱們又見面了!”是苗履道的聲音,很急促,又有些故意裝作鎮定的意思。
林平之知道苗履道故意大聲說話,是要出聲示警,甚至可能是想讓他見機逃跑。
但林平之當然不會逃跑。
他只是將自己的氣息壓低至難以被人察覺,同時將自己的心性調解到空明狀態。
畢竟這會和在古墓裡的比鬥不一樣,又是到了生死關頭。
雖然在古墓裡武功已經大進,可是關承澤畢竟也不容小覷。
林平之往回走一段,借著附近的草叢藏好身形,望向聲音來處,發現苗履道已經躺倒在了地上,嘴邊全是鮮血。
苗履道的面前,則站著一個高大的人,看背影就是關承澤。
嗯,很好,在這裡碰上了順手解決掉,也免得今後還要專程去找來殺了。
苗履道這時候說道:“關先生你如此武功,便是正面對敵,也不消幾拳就能打倒我,怎麽這般沒有高手前輩的氣度,要在背後偷襲?”
林平之這才知道苗履道是被關承澤偷襲——他剛才出聲示警的時候,應當就已經身受重傷。
關承澤冷哼一聲,自嘲道:“我活到現在這個年紀,又在太乙山上憋屈活了這許多年,早已不在乎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了。小子,我有兩件事要問你,說出來,可能饒你不死。”
苗履道還是一如既往的硬氣,道:“關先生要殺便殺,又哪有這許多說法。我要是多眨一下眼睛,都算是我輸了。”
關承澤卻不管苗履道怎麽說,繼續說著自己的話:“第一件事,林平之那小子去哪裡了?你當日和他一起逃走,這會你安然無事在這,他自然也不會有事。告訴我他的下落。”
“第二,你的武功路數實在是高明,究竟是師承何人從哪裡學到的這武功?”
“告訴我這兩件事,我可能饒了你。不要急著回答我,也不要把自己想的那麽不怕死。我見過很多號稱自己視死如歸的人,最後都發現自己其實很在乎自己的這條命。”
“我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考慮,你想好了可以和我說。否則,半個時辰之後,我就會動手殺了你。”
說完,關承澤不再言語,負手看著遠處的太乙山峰,靜立沉思。
苗履道自然不會理他什麽半個時辰的承諾,又嘲諷他幾句,吐出一口鮮血,終於支撐不住,昏迷了過去。
而林平之提著木劍,踩著凌波微步步法,悄悄靠近。
十丈,五丈,林平之離關承澤越來越近。
既然苗履道是被偷襲受傷的,林平之自然也不介意偷偷一招將關承澤了結了。
江湖規矩是個屁,能活下去才是真理。
及至到了三丈的距離,關承澤還是負手背對著林平之,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將近。
林平之卻也不敢再靠前。
他畢竟不是職業殺手,沒有完全藏匿起身形突然從地底冒出的本事,擔心自己再靠近一些即回被發覺。
所以他在三丈外時,即想刺出這一劍,一劍將這鐵拳無敵的關老兒了結了!
就在他即將要動手的時候,關承澤突然說道:“林公子果然是講義氣的人,聽見動靜,不是自己逃命,反而折返回來。上次是他救你,這次看來你是想要救他了。不過,上次你們走運逃過一劫,這次可再沒有機會了。”
林平之聽他這麽說,知道自己偷襲的計劃泡湯,也不著腦,畢竟本來就不是以刺殺見長。
林平之說道:“關先生故意不殺我這位兄弟,還和他聊上了天,定下了半個時辰的約定,我還道你真想知道些什麽。原來是引我現身。”
關承澤聲音有些落寞,說道:“我知道你們的心思。你們這些人總是有些廉價的正義感,為了所謂的恩義挺身而出...可人要死了,這些東西又有什麽用呢?便是我發善心,殺了你們之後,在你們墓碑上刻上義薄雲天四個字,那又如何?”
林平之淡淡說道:“也沒先生說的那麽高大上,求個心安而已。不然苟且活著,也沒什麽意思。”
關承澤冷笑一聲,道::“我便是苟且活著,也覺得有意思的很。”
林平之道:“如蛆蟲一般有意思?”無意再在這上面爭辯,又道:“關先生這麽閑,真在這裡守著我們?有嵩山派做你們的靠山,你們當是不用再怕你們的仇人,不出山去重新見見世面?”
關承澤道:“托林公子的福,華山派安然下了太乙山,我們和左盟主私底下的約定也就泡湯了。當年的仇人太過可怕,我們都不敢出去,所以這三個多月來隻好在這附近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截上林公子,和你再親近親近。”
林平之聽他所說才知道外面的時間真的已經過了有三個多月了,又說道:“好說,上次承蒙閣下厚德,在下心裡也是牢記著的,總想要回報一二。你口中說的是‘我們’,看來上次我那一劍,畢竟沒有刺死那位郭太監。對了,我還有件事想請教關先生。”
關承澤這時候已經回過頭來,看著林平之,好像看著死人,語音也有些憐憫,道:“林公子請問,看在你就要英年早逝的份上,無論你問什麽,我都會盡量答你的。”
林平之也不在乎他的表情,淡然問道:“既然你和郭太監都知道你們的仇家不好惹,當年為什麽還要殺害他的親人呢?”
關承澤沒想到林平之要問的是這麽一件事,不由得有些訝異,接著眼睛轉動似乎在回憶什麽,最後說道:“因為當年我曾敗在這個人手上,心裡有些不忿,隻好請了郭高一起,把氣撒在他妻子兒子身上。本來是殺完就走的事,絕對不會留下一點痕跡,任他也想不到下手的會是我們,但沒想到他兒子武功不錯...我們知道事情敗露,只能連夜逃匿,再不出現在江湖裡。”
林平之道:“只是因為你輸給了他,就要殺他家人?”
關承澤點點頭,道:“或許還因為我喜歡殺人,喜歡看到比我厲害的人卻發現保護不了家人時的絕望表情。再來一次,我還是會下殺手的,不過這次要再隱蔽一點,絕不被他發現。”
這位內家高手似乎本身也樂於和林平之分享這些東西,所以說的很細致。
林平之點點頭,道:“雖然事情已經很明確了,不過我還是想再多問一句,你們的仇家是不是姓秦?”
關承澤的表情立即變得十分驚恐,惶然道:“你...小子你是怎麽知道的?你可是見過了這個人?他現在在哪裡?”
林平之淡淡道:“關先生不用擔心,他現在不在附近。”
關承澤聽說不在附近,心裡長舒一口氣,但殺林平之的決心更甚——倘若放林平之跑了,難免走漏消息,甚至被仇人知道他的下落。
林平之似乎也看出了這一點,毫不避諱的說出道:“不過,關老先生應該更想殺我了,否則怕我和這位姓秦的老先生說知你的下落。”
關承澤也不否認,握緊了拳頭,說道:“林公子,你劍法高明,先前寶劍鋒利,我倒還有幾分忌憚。沒想到闊別多日,你沒有另購寶劍,而是現削了一柄木劍。嘿,木劍可容易斷折啊。”
林平之現在手上拿著的是古墓中仿製的劍魔獨孤求敗四十歲以後無敵於天下的木劍,平平無奇。
林平之舉起了手中平平無奇的木劍,說道:“關先生鐵拳勢大力沉,說不定真能一拳轟斷了我手中的木劍。不過,我也得和關先生言明在先,我最近新學了兩套武功,也還看得過去,關先生動手之時須得小心。”
深知武林中人往往是死於話多的道理,林平之話音剛落即不再囉嗦,一劍歪歪斜斜的刺出。
關承澤雖然沒有想到林平之剛說完一句話即說打便打,但也於聊天之時也在著意提防,這時候見木劍劍法不成體統,不禁哂道:“林公子不愧是富貴之人,使寶劍時劍法出神入化,換了這柄粗陋的木劍,可有些不成樣子了...我幫你弄折了它。”
林平之微微笑笑,只是將劍法用實了。
關承澤運起護身真力於鐵拳之中,擬一招迎上林平之木劍,將木劍擊斷了。
可馬上他發現不對勁。
很不對勁。
原來他發現他這一拳轟出之後,林平之歪斜的木劍雖然還是不成樣子,但似乎不經意間將他整個人籠罩。
非但他的鐵拳碰不上木劍,他的脖頸之下的地方,都處於木劍的攻擊范圍中。
他急忙收回鐵拳,想要變招,但馬上他感覺到無論他如何變招,都始終逃不開這木劍的劍勢。
這一劍,仿佛就是給他這一拳埋下的坑,只要他轟出了這一拳,就意味著鐵拳之後身上的幾處弱點,成為了木劍的靶子。
關承澤急退,但已經來不及了。
他的右側肩胛被木劍刺中。
雖然他的拳頭比鐵還硬,畢竟不是神仙,身上被林平之運滿了內力的一劍刺中,還是有問題的。
林平之的表情很平靜,心裡的殺意卻已經聚滿。
若不是關承澤退的快,這一劍雖然只是木劍,也估摸著已經將他右肩膀刺穿了。
林平之抽回了木劍,看著上面的一抹紅——見血了,說道:“這一劍,是報上次你的一拳之仇。當然,遠遠不夠,上次我躺了幾天傷才好全,雖然引出了一場豔遇,但我還是很不開心,要你一隻手才算扯平。”
關承澤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林平之隨意刺出的不成章法的一劍,偏就將他的拳勢牢牢克制。
他也是見識極高的人,立馬醒悟過來,道:“你剛說你新學會了兩樣武功,其中一樣就是這劍法?這劍法可當真是高明之極,哪怕刑天以那老頭看到了,估計也會自愧不如。”
林平之道:“過獎了,再接一劍。”
木劍仍是隨意刺出。
關承澤但見林平之這一劍比剛才那歪斜一劍更加不像話,簡直好像是不會劍法的小孩拿著劍隨意刺出的一招,劍招中全是弱點。
但他馬上發現了一件事情,全是弱點,那便全都不是弱點。
這不是像和尚一樣打機鋒,而是關承澤發現,雖然林平之只是隨意刺出的一劍,可其實這一劍後面,又可以跟出無數後招。劍招之中的那些弱點,也可能是誘敵深入的虛著。
他不敢像剛才一樣貿然使出鐵拳,而是采取守勢,站在原地看著木劍攻過來,想看看林平之這劍招後面還包含著什麽玄機。
但與人對敵,隻守不攻,那是一開始就落入了隻敗不勝的境地。
林平之第二劍被關承澤鐵拳瘋狂揮舞護在身前擋住,並沒有斷折,雖然是木劍,可畢竟是仿獨孤求敗佩劍的,是精木造成,便是拿寶劍來砍,也不會斷的。
所以林平之又用木劍刺出了第三劍、第四劍...
每一劍都是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是無招勝有招的絕妙劍法。
關承澤做夢都想不到這世上會有這麽高明的劍法,所以只能以鐵拳防禦。
第十三劍時,木劍又刺中對方右腿。
林平之道:“這一劍,就當是幫我這位躺在地上的兄弟刺的吧,他心腸好,下手輕些,就算扯平了,但我和你的帳卻沒有算清。”
關承澤面色鐵青,但又實在拿林平之的精妙劍法沒有辦法,只能瞪視著林平之,一邊苦思對策。
林平之刺完這一劍之後,卻也知道隻憑獨孤九劍一時間只能偶爾給對面這人造成外傷,要想殺他幾乎不可能,一不小心說不定還要被瘋狂反撲。
所以他又說道:“還有一樣武功,想請關先生指教。”
也不待關承澤說什麽,林平之的左手捏起了一枚銀針。
關承澤曾被銀針傷過,見狀更增幾分警惕,加緊防備林平之飛針暗器。
畢竟林平之上次雖然只是詐稱針上有毒,這次說不定真的在銀針上抹上了毒。
仿佛看出了對方的疑慮,林平之笑道:“關先生不用擔心,上次是騙你的,這次我卻和你攤牌了,我這銀針上沒有塗過毒,我也不懂怎麽用毒。”
“不過新近練熟了一套針法,這就讓關先生瞧瞧。”
然後林平之身上氣勢變得不一樣了,木劍雖然還是隨意刺出,但他的身法已經變得極為迅捷。
正是葵花寶典心法催動的如鬼似魅的身形變動。
關承澤雖然上次就加過了林平之施展這身法,這時候卻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世上竟有如此詭異快敏的武功。
林平之的身形變換,手上木劍不停,再次攻出,攻向對方的面門!
這一劍刺中,換做大羅神仙,也要命喪當場!
關承澤知道厲害,急忙以鐵拳招架。
使出了渾身的能耐,總算架開了這一劍。
但馬上他慘呼一聲,伸手捂住眼睛,表情痛苦。
林平之木劍攻出的同時,左手的銀針也刺了過去。
銀針傷害畢竟有限,林平之又不太懂解剖學不知道找對方的要害部位來刺。
所以他想起了有一種針法叫做刺瞎子。
刺瞎子倒沒有什麽技術難度,只需要用葵花寶典的武功,把針刺向對方的眼睛就行。
劍和針同時攻過去的時候,關承澤雖然也注意到了林平之左手有針,但他實在想不到林平之竟能分心二用,在木劍交鋒的同時,用針刺了過來。
於是就刺出了半個瞎子,刺瞎了他的一隻眼睛。
林平之道:“這一針總算勉強報了我上次被你轟了一拳的仇,扯平了。但只是我和你之間扯平了。我還有一劍要和你算。”
“這一劍是幫秦老先生刺的,他的妻子兒子被你們殘忍殺害,而你們這兩個禽獸還多活了這麽多年。該還了。”
“這一劍,一定得要了你的命才算扯平了。”
關承澤一隻眼睛被刺瞎,本是抱著眼睛痛苦慘呼,這時候聽林平之這麽說,知道性命堪憂,相比之下瞎一隻眼睛還算是小事了。
他也是意志果決的人,這時候松開了捂著眼睛的手,表情也變得堅忍,配合眼中血肉模糊的場景,說不出的可怖。
林平之卻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淡淡道:“受死吧。”
再次移步到關承澤面前,左針右劍,一手獨孤九劍一手葵花寶典針法,全力攻出。
關承澤這時候才算領教了林平之在古墓裡苦練的兩門武功的全貌,驚訝恐懼之余,卻也知道若是再單方面防禦,只有引頸待戮的份。
所以他狂吼一聲,再不顧忌林平之的招數如何快速高明,只是將鐵拳朝林平之身上砸去。
同歸於盡的打法。
若是其他人如此,無異於自殺,反倒要死的快些。
但關承澤功力深厚,不顧一切搶攻,威力自然驚人。
林平之雖然自信可以先殺了他,但畢竟不願意冒險,所以稍稍放松了攻勢,躲開關承澤求換命的這一拳。
關承澤一拳牽動了眼中傷勢,劇痛傳來,反而激發了他的狠性,不顧一切的掄起了拳頭猛攻。
林平之知他是作困獸之鬥,也不願不理智的和他硬拚,施展身法暫退幾步。
關承澤已經打瘋了,再一拳全力轟出,將周身要害全部暴露出來。
林平之如若要賭,拚著中拳,刺出一劍就能將他殺了。
但他不肯冒險,所以再退。
關承澤再出一拳,林平之再退幾步。
關承澤一連轟出了五拳,林平之也就退了五次。
在關承澤攻出第六拳的後,他的身形終於出現了一處停滯,第七拳沒有馬上使出。
這停滯其實時間極短,幾乎只是一刹那。
彈指一揮間。
林平之卻把握住了這一刹那。
他的木劍刺出,這次是刺向關承澤的心臟。
他的銀針也刺出,刺向關承澤沒瞎的那一隻眼睛。
關承澤全賴不要命的搶攻,才暫時逼退了林平之。
這時候林平之卻是趁他招式停滯的間隙主動出擊,他已來不及再搶招。
結果也就很明顯了。
這一招之後,關承澤的眼睛固然是保不住了。
他的心臟也將被林平之刺穿。
一個人的心臟被刺穿,無論如何都活不了了的。
所以這個人,看樣子也就死定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棵大樹上突然有一個人跳了下來。
這個人身法來看輕功不算是頂尖。
但他出現的時機非常的雞賊,正好是林平之將要一招得手將關承澤殺了的時候。
誰在這種時候,所有注意力肯定都集中在要殺的這個人身上。
這個人洞悉人的心理,所以他在這個時候從樹上跳了下來。
而且,他的目標竟然不是林平之。
他手中拿著一柄匕首,跳下來之後,正好落在了苗履道的身旁,將匕首架在了苗履道的脖子上。
林平之雖然注意力都在關承澤身上,可還是瞄到了這個人。
林平之笑了。
他手中的木劍在即將洞穿關承澤胸膛的時候停了下來,停留在關承澤胸前。
他笑著對那人說道:“郭公公,你為什麽不試試直接向我動手?剛才我壓根沒有注意到你,你把我殺了,你匕首指著的這個人豈非任你們宰割?身為殺手,竟然對自己這麽沒有信心...我有點替你感到悲哀。”
來人即是上次在林平之承影劍下死裡逃生的原大內出來的殺手郭高。
郭高拿著匕首的右手少了三根手指,是上次被承影劍削斷。但他還是將匕首牢牢拿著,並不因斷指而又絲毫影響。
他聽了林平之的話,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但馬上回復如常,說道:“林公子不用氣我,我已經領教了你的智計...上次你就是用這法子差點將我殺了。”
說著將手中匕首靠近了苗履道一些,繼續說道:“林公子,我數三聲,三聲之後,你放了關老頭,我自然也不會傷害你這位兄弟。”
林平之哪裡會相信這種禽獸,說道:“郭公公未免把自己在我心裡的信用看的太高了一點。你們這種人渣什麽事都做得出來,臨時反悔那不是家常便飯一般?你先放了我這位兄弟,我再放關先生。在我心裡我這位兄弟的命重要的多,我樂意換。”
郭高眼睛轉幾轉,道:“林公子不相信我,我可也不相信林公子你。我瞧你雖然義薄雲天,可也是做事不拘泥的人,我放人之後,又怎麽知道林公子你會放過關老頭呢?”
林平之笑道:“這可確實難說。那該如何是好呢?說起來,剛才關老頭還嘲笑我們重義,這會郭公公你可也是費盡心思想要救他性命。看來你們雖然都是禽獸,義這個字卻也看的很重。”
關承澤這時候突然說道:“林公子有所不知,他要救我,可不是為了你們這般的兄弟義氣。”
雖然在進行事關生死的談判,林平之還是好奇問道:“哦?不是為了兄弟義氣?那郭公公為什麽要這麽執著救你,和他的作風可頗不符...難不成,你們不是兄弟,是父子?”
關承澤沒想到林平之這憊賴小子這種時候還要出言調侃,不禁苦笑一聲,道:“林公子說笑了,我們不是父子...其實世上的父子關系其實也不牢靠,林公子若是去山野小村中待過,便會知道,有時候父親和兒子之間簡直如同死仇。尤其家中年邁的父母,有的被說成是偷了子孫的壽命,說不定被活活打死。”
林平之道:“我以前倒也聽說過一個故事,說有的父子一起盜墓,父親下墓找寶貝,兒子在外面接應,等寶貝給兒子都接走了父親要出來的時候,發現墓門已經被牢牢關死了,卻是兒子將父親謀害了獨吞寶貝。所以很多父子同做這一行家傳手藝的,都是兒子入墓去尋寶,父親在外面接應,畢竟是要延續自己生命的骨血,下手的可能便小很多。”
關承澤道:“哎,世間最不可信的就是人心,我們這種人,那就更加不信了。但我們也知道,孤身一人,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兩個人湊在一起,無論如何都算有個照應。所以我們想了一個法子,一個很笨的法子。”
林平之饒有興致的問道:“什麽法子?”
關承澤道:“很簡單,我們相互服下了對方下的毒藥,只有我們自己本人才知道怎麽煉製解藥,隔斷時間我們即需要服下對方給的解藥,才不會毒發身亡。這樣只要我們二人之間有一個人死了,另外一個人也活不長。所以林公子,你現在知道為什麽郭老兒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我死了吧?”
林平之怎舌道:“你們果然是狠人。不過不得不說,這確實是極好的法子,一點都不笨。你們這個結盟,真可謂牢不可破了。”
關承澤被林平之用劍指著胸膛,知道死生只在一線之間,收起了剛才反撲時的很態,對林平之說道:“林公子,既然相互信不過,就一起放人吧。還是如郭老頭剛才所說,以三聲之數為約定,由我數三聲之後,郭老頭將那位小兄弟擲過來,林公子你卻也不妨同時放下你的木劍。都是高手,任誰想要反悔,那一刻遲疑時對方即能立馬下殺手。林公子你當然不會想這位小兄弟死,郭老頭卻也想讓我多活許多年。都不至於還要耍這下小心眼。”
林平之笑道:“果然是好法子,為什麽你們能想出這許多的好法子?”
關承澤道:“林公子若是答應,我數三聲之後,你們即同時放人。另外,林公子你現在武功太高,我實在害怕...但若我們二人聯手,又全力要殺你這位兄弟的話,林公子也未必護得住他。所以今日林公子不妨放過我們,他日再來找我們的麻煩。”
以關承澤的武功身份來說,這番話已經算是低聲下氣了。
林平之聽他這麽說,卻只是應道:“關先生果然設想的極為周到,無怪你們兩個人能安然活到現在。你說的確實是好提議。不過,在那之前,我有兩件事情想要和你們說。”
郭高有些不耐的接口道:“什麽事情?”
林平之道:“第一件事,若你們這輩子安安心心呆在太乙山上,那麽可以很幸福的暗度晚年。很多隱士都是很悠然自在的想要過這種隱居生活,你們卻似乎並不珍惜。並且,我還得和你們說,你們的那位仇家秦先生其實現在也在某個地方隱居,不想再管俗世裡的事。要不是惹上了我,那你們不用隱居,願意去哪就去哪,世上壓根就沒人理你們。但現在不一樣了,我是一定要殺了你們的。”
關承澤和郭高聞言對視一眼,苦笑一聲,道:“謝林公子指點,幸好林公子此刻卻似乎不太好殺我們了...我們這時候找個地方躲起來還來的及。不知道林公子想告訴我們的第二件事的是什麽?”
林平之道:“這第二件事嘛,你們得聽仔細了,我保證,你們假如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麽的話,一定會後悔,為什麽不早知道我要說的這第二件事,後悔到恨不得在地上打滾的那種。”
郭高知道林平之在故弄玄虛,不悅道:“你究竟要說什麽?把話說完,咱們就按約定同時放手吧!”
林平之看了郭高一眼。
郭高看到了林平之此刻的眼神,突然感到有一股寒意從心裡升起。
他突然覺得,這個少年剛才的話可能是真的——要說的第二件事是極為重要的事情,事關生死。
所以郭高忍不住凝神聽林平之說下去。
林平之淡淡道:“我要說的第二件事,是今天你們就要死在這兒了。哪怕五嶽盟主、少林武當掌門、以及魔教教主同時親身來此,也絕對救不了你們。”
“你們死定了。”
郭高和關承澤臉色大變,同時意料到事有蹊蹺。
這個少年看似尋常富家紈絝公子哥的皮囊裡面,究竟藏著什麽心思?
已經容不得他們揣測了。
林平之說完,木劍前刺,洞穿了關承澤的胸膛。
關承澤眼中充滿著難以置信,他實在不相信自己就這麽死了。
他實在不相信這位少年竟然真的會突然就下殺手。
但這件事情確實發生了。
關承澤內力深厚,一時不死,只是瞪大了眼睛,看著林平之。
他張開嘴巴,想要說些什麽,可已說不出一個字。
只是不斷吐出血來,染紅了他的下巴,他的全身。
郭高見林平之真的下殺手,也不禁感覺到了絕望。剛才關承澤所說是真的,如果三個月內不服下關承澤給的解藥,他將毒發而死。
絕望過後,郭高升起了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心裡,匕首劃出,要將苗履道馬上殺了!
劃了個空。
然後郭高整個人都飛起,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在空中翻騰了幾周。
重重跌倒在地上。
林平之拔出刺穿了關承澤心臟的木劍,施展極快的身法掠到郭高面前,輕輕說道:“你們並不知道,不光我這幾個月學成了極高明的武功,我這個兄弟也學成了九陰真經裡一部分的武功,這武功幾百年前聞名於江湖,你應該也聽說過。這武功裡有一項就是調養內息療傷的。我這位苗兄弟剛才運起了療傷心法,聚起了真力,又偷偷和我對了暗號,我故意和你們說話,又突然殺了關先生,都是為了吸引你們的注意力。所以他才能一掌得手...但他重傷之後,這一掌應當不致命,所以我要再你身上再補上一劍,讓你死的透透的,你說好不好?”
他雖然是以商量的語氣說好不好, 卻顯然並沒有商量的意思,因為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很快的用木劍割下了郭高的頭。
雖然是木劍,可在林平之手上,割個頭還是沒問題的。
任誰的頭被割下來,都會死的透透的。
任誰的心臟被洞穿,都死定了。
所以,秦老先生的仇,不用半年,只需半天,就已經報了。
脫下外衣,將郭高的頭包了,林平之又折返回關承澤身旁——竟還沒有死,仍在瞪視著林平之。
林平之在他耳邊低語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幫你說出口吧。你是不是想說,你們二人縱橫一世,哪怕惹上了秦老先生這樣的人都還能在太乙山上安然活幾十年,卻沒想到死在了我們兩個少年人手上?我幫你說完了,這就幫你解脫。”
林平之幫他解脫的辦法是將他的頭割了下來。
無論誰的頭被割下來後,這輩子都算是解脫了。
將兩個頭顱包好後,林平之這才看向苗履道,說道:“再支持一會,我這就輸真力幫你療傷。”
但他馬上發現輸真力療傷或許並沒有用了。
苗履道又躺在了地上,面色慘白,嘴唇微動但發不出聲音。
他的身上全是血。小腹插著一柄匕首。
郭高畢竟是天下聞名的殺手,在被苗履道偷襲給一掌擊飛的時候,還是將匕首刺入了他的小腹。
林平之背起了苗履道,輕聲說道:“堅持住,我帶你去見你師父,他一定能救你的。他在你很小的時候就幫你打跑過大花豹,這次一定也能救你。”
一向什麽都不在乎的林少鏢頭,說完竟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