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張鑫華就像木頭一樣定定地站在阮靈身邊。
又像一具丟了魂的軀殼。
阮建業見狀,拉著伍嘉林,並示意其他人紛紛退了出去。
他不會怪張鑫華,也不會怪任何人。
因為他知道,這麽危險的久遠,肯定會有人犧牲。
可能是別人,也可能是自己最摯愛的親人。
況且,現在阮靈並不是沒有希望。
只要人還活著,就一定有辦法讓她蘇醒。
即便全球遍訪名醫,即便傾家蕩產,他也要讓自己的乖女兒醒過來。
但是,剛剛一出帳篷。
一直控制著情緒的伍嘉林終於崩盤了。
狠狠一巴掌拍在了阮建業臉上。
“啪”的一聲,把剛剛出來的所有人驚得愣在原地。
“都是因為你!”
伍嘉林咬牙切齒地盯著阮建業:“那天下午,我已經跟你說了,絕對不能讓靈兒去冒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格,也不是不知道她對張鑫華是有多擔心,你這樣放任她出去,不就是置她的命不管不顧麽!”
阮建業:“……”
“你算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嗎?!從小到大,你管過成澤和靈兒嗎?!一天到晚都是工作,工作!你怎麽不死在工作裡啊!”
阮建業抬起頭,眼眶中包含著淚水。
一個張在這幾天忽然蒼老了十歲的臉上,眼眶微紅,嘴角緊閉。
“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伍嘉林情緒激動,抬起雙手開始張牙舞爪地往阮建業臉上和身上招呼,沒幾下,阮建業臉上已經出現了好幾條紅色的血痕。
張山河和鄭曉芸趕緊上前拉開伍嘉林:“親家,總有辦法的,總有辦法的……”
“媽,這件事兒,怪我。”
阮成澤急忙走了過來,拉住伍嘉林:“我就該妹妹留在蜀都,當時,如果我在強硬一點,就不會有現在的事情發生了……”
阮成澤越說越小聲,最後低得連自己都聽不見。
然後在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跪在了阮建業和伍嘉林身前。
不知何時,一向臉色淡然的阮成澤,已經淚流滿面。
“你們……”伍嘉林看著哭泣的阮成澤,看著木訥的阮建業,心底的憤怒在發泄了大半之後,一股強大的悲傷瞬間將她淹沒。
“嗚嗚嗚嗚……”
終於,她也嚎啕大哭起來:“我可憐的靈兒啊,我可憐的靈兒啊,你為什麽這麽傻……嗚嗚……”
“啊!!!”
忽然,人群外有人尖叫了起來。
“有人跳湖啦!”
“快,快,救人啊!”
眾人一驚,齊刷刷朝湖水的方向看去。
陸寒、兩位保鏢大叔第一時間衝了過去。
緊接著就是三聲“噗通”的聲音。
三人齊齊跳進了湖水。
眾人趕緊跑到湖邊。
大約過了五分鍾,才把剛才跳湖的人救了起來。
這一看,才發現跳湖的人原來是何君奕。
“你們救我幹什麽,讓我死了算了!”
“張鑫華會去救人,是因為我!是我來求他去的!”
“阮靈現在變成這樣,也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
何君奕似乎是有些瘋癲了。
一邊吐著水,一邊胡言亂語:“都是因為我啊……嗚嗚嗚……收拾因為我啊……”
“如果我不來求張鑫華,他就不會去,他不去,就不會發生危險。”
“當時……在現場,大家都勸他不要到斜樓下面救援,都是因為我,他是看著我一個人,才來幫我的……”
“讓我死,你們別攔著我!”
說著,何君奕又要起身衝向湖水。
結果被陸寒一把拉下。
“你TM是傻子麽?張鑫華為了救你,你現在卻要去死,你對的起他嗎!你對得起現在還躺在床上醒不過來的阮靈嗎!”
“不,不,別攔著我,我就是團爛泥,我沒臉活在這個世界上……”
何君奕使勁全身的力氣想掙脫,可是奈何陸寒力氣大,把他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但他還是在掙扎,瘋狂的掙扎,也不知臉上是湖水,還是淚水,亦或是鼻涕。
他整個人都瘋狂了。
“啪!”
正在這時,其中一位保鏢大叔抬手狠狠一拳砸在何君奕的右腮處。
隻一拳,就立馬讓這個世界安靜了下來。
何君奕直接被砸得昏了過去。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沒有說話。
剛才的混亂氣氛,似乎也跟隨者何君奕的昏迷漸漸退了過去。
伍嘉林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帳篷。
阮成澤也朝帳篷區域外的小路上面走去。
而魏瀟彤,看了看何君奕,又深深地看向張鑫華所在的帳篷。
神色複雜,眼神閃爍。
最終,她也沒有去打擾張鑫華,一個人走回了張鵬。
不多時,人群散去。
隻留下陸寒和兩個保鏢大叔頹然地坐了下來。
一邊劇烈喘氣,一邊看著恢復了平靜的湖面發起了呆……
……
……
這一天,就像發生8.8級大地震的紫貢市。
在一場驚天動地的大劫難之後,剩下的,就是滿目瘡痍和苟延殘喘的人們。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世界裡舔舐著傷口。
沒有人敢相互打擾。
也許輕聲地一句安慰,都是在狠心地撕開傷疤,在傷口上撒鹽。
安靜,這是唯一的主題。
阮靈的帳篷裡,除了依然安詳睡著的阮靈,只有仍然一直站在床邊的張鑫華。
他從中午,一直站到了晚上。
動都沒有動過。
他的表情木訥, 眼神空洞。
他的魂,似乎也跟著阮靈一起,飄向了不可知的遠方。
帳篷外沒有說話的聲音,也沒有煮飯的香味。
他感受不到一切外在的感覺。
阮靈就在眼前。
他想輕輕捂住她的手。
可是他不敢。
他怕。
怕她的手是冰冷的。
怕她的手軟塌塌就像這些天從無數殘垣斷壁下抬出來的那些……人。
他自責,不該讓阮靈陪著自己。
他悔恨,為什麽不早一點張開雙手,將阮靈緊緊地抱在懷裡。
他無力,擁有系統的他,卻沒有辦法讓阮靈蘇醒。
他直到現在才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心。
那口心底的古井裡,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早已經出現了一張可愛的面容。
那是阮靈甜甜的笑臉,是她不顧一切擁抱自己的模樣。
夜深人靜。
不知何時。
從阮靈的帳篷裡,忽然傳出一聲悲痛的長嘯:“阮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