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康軍事監獄,鏽跡斑駁的大門緩緩打開。
古蘭奇穿著一身常服,大步走了出來。
早已等候在門外的維吉尼亞立刻迎了上去,仔細觀察弟弟的狀態,生怕這段時間在監獄裡受到什麽酷刑。
不過這種擔心顯然是多余的。
如果沒有魔法議會的介入,被關入監獄的古蘭奇肯定會吃不少苦頭,甚至偽造個認罪書什麽的出來。
但既然勒斯已經明確表示過自己的態度,那古蘭奇的事情,便只能取決於科波菲爾和本傑明兩派政黨之間的博弈了。
而從現在來看,結果已經顯而易見。
古蘭奇面對姐姐的關心回以微笑,隨後他又看了看四周。
除了維吉尼亞和她乘坐的馬車,並沒有任何人存在。
“父親、母親正在參加琴康與魔法議會的貿易簽訂儀式,所以沒有過來。”維吉尼亞解釋道。
古蘭奇表情略顯不屑,他點了點頭,什麽也沒說,徑直上了馬車。
作為姐姐的維吉尼亞,往年不是在巫師之都修行,就是在國外執行任務,少有幾次回到家的時候,自然只能感受到久別親人的溫暖。
相對的,維吉尼亞哪怕清楚家族的淡漠與現實,也仍然對親人們抱有一定的感情。
而作為一直呆在家裡的古蘭奇,卻清楚知道巴克利家族的人,都是以利益為出發點,隻想重新奪回權力的政客。
原本古蘭奇對家族雖然心知肚明,但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因為他自己也在家族洗腦下,隻想著恢復巴克利家的往日榮光。
直到前段時間,家族力主他執行拉克維城毀滅任務時,他才徹底看透族人們那盲目而貪婪的真實面目,並徹底心灰意冷。
馬蹄抬動,拉著身後的車廂離開軍事監獄門口。
古蘭奇淡淡問道:“本傑明那邊放棄了?”
維吉尼亞輕聲道:“嗯,他不放棄也不行了,穆羅斯和錫克那邊的饑荒比預想更加嚴重。
魔法議會改造的麥種,據說在穆羅斯平原北部光照充足地區,可以達到一年三熟。
第一批麥種今天就已經交付,現在估計瑞明這邊的飛艇正裝著它們趕往穆羅斯。”
古蘭奇對此沒有絲毫意外。
本傑明再怎麽說也是這個國家的副議長,權力與職責相輔相成。
如果真不顧大局,他也不用做這個位置了。
“魔法議會那邊,為此付出的代價有多少?”
他一回瑞明就被關入監獄,對於自己如何脫罪的過程,完全不清楚。
“就像之前我們計劃的那樣,勒斯在魔法種子的前五年出售中讓利三成,換取了科波菲爾那一派人在議會全力運作,最後讓本傑明不得不放棄了給你治罪的打算。”
“讓利三成……”古蘭奇喃喃自語。
他不知道這是多麽大的資源量,但卻明白肯定是個很驚人的數字,那位勒斯閣下倒是真敢下血本。
維吉尼亞歎了口氣道:“勒斯雖然沒說,但我從他手下專門負責商業貿易的傑西那裡問到了,這次他們少賺了上百萬噸的金屬資源。”
她真不知道,這份人情該怎麽還了。
話說,算上以前的零零總總,維吉尼亞感覺自己的人情債已經還不清了。
……
與琴康交易魔法種子的協議簽訂第二天,勒斯便回到了晨星城。
這次來琴康要做的幾件事,都已經辦完了。
這幾件事中,最重要的是觀察琴康如今的國力情況,以判斷未來幾年內,其和帝國會不會發生大戰。
而通過之前在琴康境內半個多月的旅行,還有之前米切爾等人對穆羅斯平原的情況調查,勒斯估計至少在三年內,琴康不可能主動發起對外戰爭。
因為空空如也的糧倉以及大量走上戰場的琴康本土青年,已經耗空了他們幾十年來的積蓄。
第二件事,是售賣魔法議會的新型合成麥種。
這個進行的也頗為順利。
雖然因為古蘭奇的關系,琴康砍去了不少價格,但對魔法議會來說,這其實幾乎可以說是無本買賣。
‘萊姆一號’的種子並非不能繁殖的絕育株,只是萊姆在勒斯的授意下,特意斷絕了二代種子的繁育能力罷了。
所以賣的貴賤,對勒斯影響都不是很大。
還有來琴康的第三件事,挖巫師之都牆角和遊說梅林的加入。
前者順利的超乎想象,以恩姆為首的一批巫師,簡直就是上趕著求帶走,非常愉快的就加入了魔法議會,如今已經進入轉修魔法體系的流程。
而關於再次邀請梅林加入這件事,仍然被對方拒絕。
勒斯有他的底線,魔法議會的預備議員們絕不能帶有強烈的國家傾向。
而梅林也有自己的堅持,他雖然向往更寬廣的天空,卻又不會拋棄生養自己的土地,仍然要為琴康所服務。
勒斯無奈,不再強求。
這天,再次啟航的晨星城上,勒斯帶著剛來這裡的古蘭奇,參觀起了一般人見不到的浮空城地下部分。
“浮空城最上面的地表生活區看著很大,但實際上,這座城市地下的面積,加起來要有三個地表大小。”
地下一層的走廊內,勒斯帶著古蘭奇來到城市控制中心。
古蘭奇看著大廳中央那緩緩閃爍的圓柱形晶石,表情很是驚訝與好奇。
“這是什麽?”他朝勒斯問道。
勒斯眼神複雜的看著那巨大晶柱,解釋道:“晨星城的智能控制樞紐,她負責操控整座城市的全部運行,名叫奈瑟爾之心。”
“她?”
“是的,奈瑟爾之心的核心,是一位強大魔法師的靈魂,她來自奈瑟爾,算是我的恩人與老師。”
古蘭奇點了點頭,沒有多問。
他轉而看向四周。
控制大廳內,除了最中央的圓形晶柱外,在它四周還有一圈類似飛艇上控制台的東西,但要比復仇者號上的設備更加先進,因為它們可以將畫面投影在空氣之中。
十幾名穿著製服的男女,正在這些控制台前工作。
“只需要這麽點人,再加上奈瑟爾之心,就可以操縱如此龐大的城市在天空中飛行?”
勒斯笑道:“事實上,奈瑟爾之心自己就可以完成所有操作,這些工作人員的存在,只是為了處理一些智能核心無法理解的問題。”
古蘭奇吸了口氣,他本以為魔法議會之前交付給琴康的復仇者號魔法飛艇,其操作便捷性已經夠高,甚至完全取替了機械傳動的落後操作模式。
但現在看到浮空城的控制方法,他才發現魔法師們的技術,更加超乎外人的想象。
勒斯對於這種驚歎已經見怪不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走吧,來控制中心只是讓你熟悉下環境,你最需要看的東西,並不在這兒。”
隨後,勒斯和古蘭奇又來到了佔據地下四層一半空間的鍛造區。
剛一進入這層,古蘭奇就感到了迎面吹來的悶熱氣息。
佔地數萬平米的空間內,上百個刻有魔法銘文的巨大熔爐燒得通紅,不時就有赤豔的熔漿從它們中導出。
緊接著,強壯有力的工程傀儡便頂著高溫,將大塊的金屬錠再次倒進爐子。
而那些燒化的金屬熔漿,則被一群鐵匠澆築到模具中,製作出各種各樣的部件。
勒斯給自己和古蘭奇套上隔絕熱氣的法術罩,隨即帶他走向一處成品檢驗區。
來到這裡後,古蘭奇才看明白如此之多的熔爐和金屬錠,是用來幹什麽的。
只見大小不一的零件被工匠熟練組裝成形,一副全身式鎧甲便出現在兩人眼前。
勒斯讓負責檢驗的工作人員將其掛到遠處的木人上,隨即開始了不斷測試。
三級騎士的全力劈砍、火槍遠距離射擊、弓弩連射、甚至還有魔法師使用的學徒級魔法飛彈。
而一連串的攻擊下來,這件被掛在木人上的鎧甲,卻絲毫沒有受到損傷。
古蘭奇震驚的看著面前這副輕薄鎧甲,簡直不敢相信它的存在。
他本以為,在琴康火槍列裝軍隊以後,這個大陸將逐漸失去鎧甲存在的意義。
因為絕大多數軍隊為士兵們裝備的金屬鎧甲,也不過是一張輕易就能被子彈打穿的鐵皮罷了。
勒斯朝古蘭奇正色說道:
“這是我們魔法議會準備量產的製式步兵鎧甲,它的各項指標都遠超這個時代,但卻不能保證它在面對那空間門對面的文明時能否佔據上風。
所以,我們不僅僅要造優秀的裝備,還需要訓練有素的士兵,以及有能力的統帥。
古蘭奇,我很看好你。”
……
巫師之都。
之前勒斯稱讚過的魔法植物園中,此時已經是一片破敗景象。
勒斯不是個喜歡客氣的人,既然說把這裡的東西送給他,那自然就是全部搬空。
梅林站在只剩下凌亂土坑的園中,臉上帶著明顯的肉痛。
“早知道,就不全給勒斯了,好歹也先把我那幾株星空蓮給留下……”
梅林這人平時的業余愛好很少,或者說他的時間本就緊張。
除了維持九級騎士的肉體素質以外,他還要研究法術、處理巫師之都的事務,時不時還得去瑞明那邊開會。
算下來,他為數不多的悠閑時光,基本都是坐在這片植物園裡享受著花香與寧靜。
無奈歎了聲,梅林手掌微抬,大量法力自他體內湧出,將這片面積不小的園子土地全部撫平。
以後他也用不到這裡了。
瑞明那邊剛剛下的命令,讓他前往穆羅斯平原坐鎮,以防帝國派小股超凡騎士過來破壞,並鎮壓當地的殘余帝國軍隊。
以前像是這樣的事情,琴康議會是不需要讓梅林來做的。
他的最大任務,其實是負責開拓巫師體系,為琴康探索施法者這種超凡職業道路。
但如今,魔法師強勢崛起,已經證明那才是最佳的施法者體系,巫師一途在琴康眼中的投資價值,自然也就飛速滑落。
議會已經不需要梅林再搞什麽施法者領域了,他如今的作用,又回到了其本身的騎士實力上。
梅林對此雖很是唏噓和不舍,但也安然接受。
他當年說服議會建立巫師之都,根本目標就不是為了稱尊做祖,而只是單純為了讓琴康變得更強。
現在琴康暫時不再發展巫師,那他就遵從安排,前往更需要自己的地方。
“老爺,馬車準備好了,行李也都已經裝車。”
當梅林走出園子,他的管家便上前道。
梅林回頭再次看了眼這座當年精心打理的園子,又看了看周圍的街道,心中說了聲再見。
隨即,他登上馬車,準備出發。
而這時,一道聲音卻叫住了他。
“老師!等等!”
只見維吉尼亞匆匆跑來,手裡還拎著一個箱子。
“你這丫頭,我記得不是跟你弟弟去晨星城了嗎?”梅林疑惑道。
維吉尼亞喘了兩口氣,看著旁邊裝滿行李的馬車,慶幸自己還算回來的是時候。
“老師,你要去穆羅斯怎麽也沒跟我說一聲。”
要不是同樣加入晨星城的福格斯說漏了嘴,她現在都還不知道。
梅林笑了笑:“只是換了個地方生活,沒必要特意告訴你們。”
他主要是怕去了晨星城那幫巫師知道自己要徹底離開巫師之都,會回來送他。
而這,卻又會在魔法議會那邊留下不好的印象,畢竟他們跟巫師之都、跟梅林名義上已經沒有關系了。
維吉尼亞雖然理解他的做法,但還是埋怨的看了老師一眼。
畢竟這次梅林的離開並不是表面上那麽簡單。
議會給他安排與巫師無關的任務,本身就說明了很多問題。
梅林不想跟自己的學生談這些,轉而問道:“晨星城三天前就已經離開瑞明,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要走的,竟然還能趕回來。”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本來是趕不上了,但我跟勒斯說了這件事後,他派了一艘浮空艇送我過來,那東西速度很快。”維吉尼亞解釋道。
然後,她又將手裡的箱子交給梅林。
“這是勒斯送您的禮物,說是對這片園子的回禮,正好讓我帶過來了。”
梅林看著她手裡的箱子,有些好奇的讓一旁的管家打開。
而裡面裝的東西,是一副副刻有魔法紋路的卷軸。
他拿起一個打開看了看,表情頓時很是驚訝。
《一至四型魔泉構造解析》?
梅林又拿起另兩幅卷軸。
《法術模型構成理論詳解》、《魔法陣理論與銘文闡析》?
維吉尼亞看著老師驚喜與不解的模樣,輕輕笑道:
“勒斯說,他想在將來有機會和您一起討論施法者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