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長夜，顧雲和董寧就坐在棋桌之前。

　“對了老顧，你知不知道為什麽基金會要把專用車廂放在最後一排?”

　經過了數輪棋桌上的廝殺，顧雲在董寧口中已經迅速從“顧師傅”變成了“老顧”，棋桌旁則是兩桶吃到一半的方便麵，董寧又拿出了自己珍藏已久的紅棗枸杞，給兩人一人泡了一杯。

　“為啥?”

　“因為一旦列車上發生了什麽事，留給我們切斷車廂跑路用的。”

　兩人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而他們的談話則全部落入了扒在車頂上的惡靈眼中，沒有眼珠的眼眶死死地注視著末節車廂內的一舉一動。

　距離列車出發已過去了三個小時之久。

　夜深了，乘客們大多已進入了夢想。

　一輪皎月高掛夜空，而這正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只是在動手前，無眼鬼總覺得氣氛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他一開始本以為顧雲是被兩名S級雇員來回差遣的新人，可現在董寧卻拿出一副棋盤和對方在此坐了好幾個小時，不僅如此，還一口一個老顧地叫著，關系看起來熟絡得不得了。

　如果單從董寧的態度來看，這明顯是對待同級時的語氣。

　可是他們這些年對於本部和各地的S級雇員已了解得七七八八，還從來沒聽說過S級雇員裡面有顧雲這麽個人。

　考慮到X市此前的種種怪事，它心中難免打起了退堂鼓。

　“哭面，還有耍刀的，要不我們……”

　話還未說下去，他卻被哭面鬼的表情給怔住了。

　眼淚源源不斷地流淌在了末節車廂的車頂，不出幾分鍾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整節車廂籠罩於其中。

　哭面鬼面容扭曲，就他那一副臉，任何其他的表情都得變了味。

　“找到了。”

　從哭面鬼微微顫抖的聲音，不難判斷出他激動不已的心情，“沒想到居然在這種地方找到了！”

　“找到什麽了?”

　“當然是殺害我兄長的凶手！”

　“兄長……你指的是四面鬼?”

　無眼鬼倒是聽說過兩人之間的關系，也聽說了四面鬼不久前在X市失去了音信。

　不過據他所知，雖說這兩個惡靈是兄弟，但也是那類表面兄弟，平時幾乎從不見面各乾各的，更何況哭面鬼這次來也根本不是為了報仇，如果不是基金會押送的貨物實在太有吸引力了一些，哭面鬼恐怕一時半會都想不起他還有個兄長。

　“兄長在消散前留下了一些線索，一定是這些卑鄙的基金會雇員設計殺死了他，我現在的心情只能用悲痛欲絕來形容，所以……戰利品六成都是我的了！”

　“你說什麽?”

　無眼鬼一聽，頓時面色不善地反問了一句。

　消息是他打聽來的，計劃是他制定的，三人分成，理應是三三四，他也並沒有佔多大便宜，然而哭面鬼這一開口就是六成，簡直和坐地起價無異。

　“分戰利品也要等事情辦妥了再說。”

　繃帶鬼冷冷地說了一句，計劃是有了，但現在還有三個攔路虎擋在他們面前，他們三個惡靈雖然惡名遠播，殺掉過不少A級雇員，可這卻是頭一次和S級雇員打交道。

　一來，就是三個。

　“按照原計劃，我來搞定董寧，哭面鬼你運氣不錯，那個小丫頭現在睡得很熟，至於那個最弱的新人就交給了你了。”

　“你們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啊。”

　哭面鬼不停流下的眼淚漸漸的變成了紅色，“既然我說了要拿六成，就會把這三個人統統解決掉，真是幸運，竟然在此見到了殺害兄長的凶手！”

　“你……！”

　其余兩個惡靈的話忽然間卡在了喉嚨裡。

　刹那之間，他們隻覺得哭面鬼的力量增長了數倍，而且隨著不斷流出的血淚，哭面鬼的力量仍在不斷攀升著，在幾秒時間內便超過了他們的總和。

　“不要阻攔我，否則連你們也一起解決掉。”

　這一次，其余兩個惡靈出奇得保持了沉默，算是默認了哭面鬼的無理要求。

　誰能想到他竟然如此巧合地遇到了自己殺兄仇人。

　哭面鬼顧名思義，越是傷心之時，便越能爆發出強大的力量，看來此刻仇人已經將他的全部力量都激發了出來。

　哭面鬼透過車頂被燒穿的窟窿，死死地注視著顧雲的背影。

　………………………………

　“哎呀，真是可怕。”

　董寧瞥了一眼已經將車窗全部包裹住的血水，抑揚頓挫地感歎了一句。

　他本以為對方會等熟悉了一天環境之後再動手，可沒想到這幾個惡靈竟然如此迫不及待。

　“可怕……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專心致志注視著棋盤的顧雲嘴角劃出一抹冷笑——下一步棋之後，他的兩門大炮戰術就成型了，皆是敵將將會陷入到走投無路的境地，“老董，我已經完全掌握象棋的奧秘了！”

　經歷了一晚上的敗北，顧雲終於摸透了象棋的秘密。

　看別人下和自己下果然還存在著一定區別，不過從這一刻開始，他已經不會再輸了。

　然而話音未落，頭頂上的天花板便朝他壓了下來。

　飛濺的血水頓時浸透了棋盤，將大好的局勢衝得七零八落。

　董寧不動聲色地將椅子向後退了幾步，他借著被掀翻的桌子擋下了衝刷的血水，見顧雲雖然被血水濺得滿身都是，但看起來並沒有受傷，他才松了口氣， 同時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三個上位級惡靈。

　其中有兩個都是常年被本部通緝的熟面孔。

　哭面鬼，數年前因接連殘殺四位圍剿他的A級雇員而出名，在後來的日子裡，各地分部先後阻止了十一次圍剿，最終皆以失敗而告終。

　骨魔，製造過臭名昭著的連環殺人案件，並先後從兩位負責追捕的S級雇員手中逃脫。

　第三位倒是沒有多少情報，不過能和這兩個惡名遠播的上位級惡靈廝混在一起，顯然也不是容易搞定的敵人。

　“納命來吧！”

　一瓢血水潑下來之後，躲在車頂上的黑影也隨之壓了下來，“今天就要用你來祭奠我兄長的……”

　“嘭——！”

　刹那間，車廂內只剩下了一片飄散的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