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剛一松手，那眼球狀的飾物便如一條蛇般弓起身子彈到了地上，在他和服務員的注意之下化為了黑霧遁逃了。

宴會廳內陷入了一片死寂。

其中尖牙神靈的臉色尤為難看，因為在造物的消失的刹那，他竟然感覺到了一絲恐懼——這世上恐怕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種人類本能的情感，也沒有人比他更擅長操縱這一種感官，因為在許多地區，他是恐懼的象征，是絕大多數人類在少年時期幻想出的惡神。

身為恐懼之神的他，竟然被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給嚇到了。

尤其是顧雲將他的造物當成裝飾品送給服務員的舉動，幾乎相當於當面的羞辱。

除了赤鴦之外，其他三個神靈從來都沒見過顧雲，這位不速之客並不是他們的“同學”，他們只能下意識地將他當成宴會的組織者請來的客人。

“冷靜點。”

外表看起來像是中年人的神靈見恐懼之神面色不善，隨時有向顧雲發難的跡象，不動聲色地上前勸阻對方。

他注意到了赤鴦的提醒，後者的忠告聽起來不像是空穴來風。

他雖然沒有見過顧雲，但卻聽說了不少前段時間發生在X市的大事，黑市的覆滅，以及幾個月前席卷了整個X市的怪物，它們最終全都被不知名的人給擊敗了。

盡管有傳言說是基金會消滅了這些怪物，但他們都對X市的基金會分部有所耳聞，僅憑一個分部的能力顯然不足以解決掉如此棘手的事件。

尤其是那些和他們這些惡神多少有些牽連的惡靈，自打幾個月前的事件過後，它們之間便一直人心惶惶的，甚至還誕生出了許多屬於惡靈內部的都市傳說。

比如說，如果在這座城市肆意妄為的話，到時候也會有人出手的，一旦遇到了那個人，多半就只剩下魂飛魄散這一個下場。

總之，在最近十年時間裡，這座城市變化了很多。

中年神靈經驗老道地勸說道，“先等那位真正的組織者現身之後再看看情況吧。”

恐懼之神見有人給了自己台階下，便冷哼一聲，算是默認了中年神靈的勸告。

嗯，他是為了給對方一個面子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絕對不是怕了這個連名字都叫不上的青年。

顧雲和服務員簡單地交流了幾句之後，便來到了赤鴦身邊的座位入座。

赤鴦見到死對頭吃癟，頓時喜笑顏開地說道，“你還來的挺早。”

問候的同時，她也不免有些遺憾。

沒想到恐懼之神在其他人的勸說下克制住了衝動，否則她就能看見一出好戲了，起初她還對顧雲的能力感到一絲擔憂，但在親眼看見對方若無其事地捏著恐懼之神的造物，還把它們當成了普通的裝飾品之後，赤鴦便意識到這家夥或許要比自己想象中離譜得多。

至少惡神的把戲對他完全不起作用。

“嗯，我來到這裡之後已經很少參加聚會了。”

久違地接到了友人的邀請，顧雲自然也慎重了許多。

以前他在村裡時常被村民們參加各種各樣的聚會，然而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前些年並沒有結交到朋友，直到認識了安鈴和王碌之後，他們才在家裡舉辦過小型的火鍋晚會。

長老說過，每逢宴席，早到能夠表現出對於宴會舉辦者的尊重。

顧雲暗中打量了一下其他三個從來沒見過的神靈，

覺得宴會的氣氛和他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樣，他小聲詢問赤鴦，“為什麽宴會的氣氛這麽凝重?”在他的印象中，宴會應該是洋溢著歡聲笑語，期間載歌載舞，熱鬧不已，然而先到這幾個人看起來關系卻並不怎麽熟絡，四個神靈分別坐在了不同角落，關系倒像是高中時鬧過別扭，又不得不來參加同學聚會的同學。

聽到顧雲的提問，赤鴦挑了挑眉。

還不是因為你！

這個人真是毫無自知，把別人引以為傲的神通當作酒店的裝飾品捏在手裡擺弄，這面子上怎麽能過得去嘛。

她覺得顧雲登場的方式極具視覺衝擊力，那氣場和行為完全不像是來參加宴會，不知道的人見了一定會以為他是來“正義執行”的。

不過，她喜歡。

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那幾個惡神吃了癟之後忍氣吞聲，連話都說不出一句模樣。

“稻荷神呢?”

顧雲環顧四周，卻並沒有看見稻荷神的蹤影。

他這次參加宴會主要有兩個目的，一個是抵製在宴會上吃人，二是把稻荷神社的現狀以及巫女們擔憂轉達給稻荷神。

現在神社裡的巫女們已經慌到來求助他這個外人了。

作為被N市人供奉的神靈，稻荷神近期的行為實在有些不負責任。

“她還沒來，不過你盡管放心吧，她是這次聚會上明面上的發起者，一定會出席的。”

一提到稻荷神，赤鴦的興奮便消退了不少。

事實上當她聽到恐懼之神提到的“美食”時，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因為這實在不符合稻荷神一直以來的作風。

組織者或許真的另有其人，又或者是……

稻荷神突然間黑化了?

她最近的確聽說過N市的現狀，巫女們不僅亂成了一鍋粥，植被與作物也出現了大面積枯萎的跡象，種種狀況都說明了稻荷神最近一定發生了什麽事。

等見到了稻荷神，她一定要問個清楚才行。

赤鴦有預感，今天的宴會似乎是一場鴻門宴，不過她倒並沒有擔心安全問題——雖然她一向看那幾個惡神不太順眼，但要是真的發生了衝突，後者還是值得信賴的。

神靈之間的小矛盾僅限於同學之間吵架的程度，若是真遇上了性命攸關的大問題，他們也必定會先聯起手來解決外在的危機。

吵架歸吵架，該幫忙的忙還是得幫，這也是他們最初不定期就要舉辦一次聚會的原因。

一個神靈的力量極其有限，他們的能力特殊，能夠解決的問題十分局限，免不了需要其他人幫忙。

“對了，顧雲！”

赤鴦忽然間想到了什麽，小聲說道，“這個酒店好像有些蹊蹺。”

“怎麽說?”

“在我們來之前他們似乎抓了一批人類作為食材。”

赤鴦思來想去，決定還會把這件事告訴顧雲。

“還有這種事?”

“要不……你這會兒先去後廚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