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牛頭人，還是純愛戰士?”

　當米諾陶斯提出這個問題之後，周圍的氣氛頃刻間變得嚴峻了，商鋪前的牛頭人們有意無意地摸向了各自的武器。

　這是一道事關信仰的尖銳問題——只要純愛戰士膽敢踏足這裡，他們就敢漫天要價，相反，倘若來者是和他們同一陣營的牛頭人，則能享受到七折的優惠。

　顏瑛的這位朋友將何去何從，就看他接下來的回答了。

　面對米諾陶斯冷不丁的問題，顏瑛心裡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萬一顧雲給出了錯誤的答案，接下來他們的行程將會變得舉步維艱。

　不過她記得自己之前應該告訴過顧雲正確答案，而且但凡顧雲不憨，面對一個米諾陶斯這個標準的牛頭人應該都能給出正確的答案。

　標準答案，已經寫在了米諾陶斯臉上！

　當然，如果顧雲像哈迪斯大人一樣給出“我都可以”這種極具氣魄的回答那就更好了。

　面對突然間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顧雲沒有絲毫的動搖，對他而言，這個問題的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我既不是牛頭人，也不是純愛戰士。”

　在眾人震驚不已的視線中，顧雲表情堅毅，用大拇指指向自己，“我是四項試煉派，單一的技巧遠遠不夠，我追求的是精神和共同的修行。”

　意料之外的答案，卻讓米諾陶斯啞口無言，尤其是“精神和共同的修行”這句話深深觸動了他。

　他們牛頭人一派雖然與純愛戰士爭鬥了數個世紀之久，但是歸根結底，雙方本質上都是精神層面的流派，然而顧雲卻領先所有人一步，將精神層面的追求運用到了現實層面！

　天！

　這家夥真是個硬漢！

　不過對於米諾陶斯而言，只要對方不是純愛戰士，那麽便都是可以潛在結盟的友軍，無論生者還是死靈，他們對於精神世界的追求是沒有界限的！

　“那麽，祝你們愉快。”

　留下這麽一句話之後，米諾陶斯便率領著他的牛頭人部下離開了異獸集市。

　畢竟他現在也算是個生意人了，與純愛戰士直接的戰爭只能作為副業發展，至於主業，自然是盡可能地將一些珍稀的死靈帶回王都。

　隨著死神考核改革的推行，如今越來越多的見習死神開始系統地學習各個學科的知識，於是他的生意產業鏈近期也迎來了蓬勃發展的時期，稍微有一定經濟能力的死靈，都希望在畢業前買到一隻心儀的死靈作為自己的契約獸。

　這就和巫師必須養一頭貓頭鷹是一個道理，如果畢業前都無法買到契約獸，以後工作可能都不好找。

　“沒想到許久不見，米叔還是這麽有精神啊。”

　顏瑛目送牛頭人們浩浩蕩蕩地離開，忍不住感歎了一句。

　這活雖然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但風險也不是常人能夠想象的——珍惜的死靈和爛大街的貨色不同，它們絕大多數都棲息在極其危險的環境當中，尤其是霸主級的幼崽，那便只能用價值連城來形容了。

　就連她這種超一流死神的工資都負擔不起這種級別的契約獸。

　若是想得到一隻霸主級死靈的幼崽，除了有錢之外，還需要極大的勇氣和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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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小家夥成長的速度十分驚人，通常不出幾年時間就能一口一個宿主還不帶打嗝的，因此一旦宿主在有限的時間內無法將好感度拉滿，與幼崽建立深厚的羈絆，那麽他們多半會成為對方的儲備糧。

　“話說回來，你打算買一隻什麽樣的契約獸?”

　事實上由於她和米諾陶斯之間的友誼，對於契約獸這整個產業鏈還是有所了解的，米諾陶斯一直慫恿她買一隻霸主級死靈的幼崽鎮場子，結果她用了幾百年的時間還沒攢夠錢。

　“還沒具體想清楚。”

　顧雲和顏瑛並肩走過集市的入口處，雖然已是大半夜的時候，異獸集市卻依舊熱鬧非凡，除了穿著統一校服的見習死神之外，這裡似乎還聚集了不少一般市民。

　“這裡出售的死靈一般分為三個類型，我們現在逛的這邊主要以寵物類的死靈為主。”

　所謂的寵物類死靈，指的通常是那些沒什麽殺傷力的弱小靈體，這個世界除了凶神惡煞的猛獸之外，偶爾也會有一些初來乍到的獸類靈魂，並在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狀態下被米諾陶斯或者他的手下們帶回了王都。

　聚集在這裡的一般市民絕大多數都是從外圍城鎮特地趕來的。

　畢竟死靈們擁有無盡的時間，而其中超過七成剛到這裡時都是孤家寡人，他們非常需要養上一隻或者幾隻寵物留在自己身邊，“別看這些寵物成本不高，但卻是這裡最受歡迎的商品。”

　顏瑛介紹時，顧雲粗略地環顧了周圍的商鋪。

　其中以貓狗類的靈魂居多，不過期間他也見到了牛羊，以及一些從未見過的奇怪死靈。

　這片區域的死靈大多以可愛系的風格為主，其中不少靈魂還隔著商鋪的櫥窗眼巴巴地看著他，似乎正等待著自己被一個有愛心的主人挑選回家。

　“我猜你的興趣應該不在這裡。”

　顏瑛很快帶著顧雲離開了寵物區——普通的寵物生者世界就有不少，尤其在網絡購物平台興起之後，想買什麽只要網購就能在幾天內送到家門口，不但方便快捷，而且還便宜。

　在她看來，生者世界的錢可要比死者世界好賺太多了。

　她隨便開了一家甜品店，每天就有人源源不斷地把錢送來，但在這裡，死神們賺的可是實打實的血汗錢——誅殺死靈的委托，按人頭收費，在成為正式死神之前，學生們賺得前能維持自己的日常開銷就不錯了。

　顏瑛指了指附近幾家商鋪的門派，“這邊就是契約獸的區域了。”

　契約獸是對於各類戰鬥類死靈的統稱，而不同類型的死靈戰鬥力差距相當懸殊，在絕大多數情況下，自然是戰鬥力越強的死靈售價越貴，“這裡有一部分死靈是成品的即戰力，也有一部分是需要培育的幼崽，通常來說幼崽的價格要便宜一半左右。”

　培養幼崽是一個辛苦而漫長的過程，不過好處是在培育的過程中，宿主與契約獸之間通常會建立起深厚的羈絆，而成品的即戰力則往往和雇傭兵類似。

　顏瑛作為半個地頭蛇，介紹得盡可能詳細一些，“你看那邊，這裡比較受歡迎的戰鬥類死靈通常有烏鴉、烏鴉和烏鴉……”

　顏瑛的眼皮又一次猛烈地跳動了幾下——當她的視線望向商鋪的櫃子上的時候，這隻凶悍的黑色烏鴉將周圍展台上的魔物蠻橫地擠了下去，然而面對這隻烏鴉無禮的行為，那些一向凶狠好戰的成品死靈卻皆是露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而在將其他死靈擠下展台之後，這烏鴉瞪大了它那紅色的大眼睛，拚命地對他們兩人暗送秋波。

　顏瑛在死者世界生活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積極推銷自己的死靈。

　因為絕大多數戰鬥力死靈都不太聰明，它們甚至有許多都還沒搞清楚自己此刻的處境。

　遺憾的烏鴉殷勤的眼神遭到了顧雲的無視，後者只是粗略地瞥了烏鴉一眼，便興致缺缺地將視線移向了別處。

　“這裡的死靈看起來都挺一般的，去別家看看吧。”

　“嗯。”

　雖然顏瑛心裡十分在意展台上那隻奇怪的烏鴉，但卻還是帶著顧雲來到了隔壁的商鋪，“這家店主要是出售幼崽的。”

　在這裡開店的牛頭人幾乎都是米諾陶斯的手下，因此並沒有險惡的商業競爭，同處一個區域，但每家店鋪的主題都有所不同，絲毫不影響彼此的生意。

　這家幼崽主題的商鋪中聚集了不少見習死神，對他們來說，這裡是最經濟實惠的地方。

　作為死靈，他們什麽都缺，但最不缺的就是時間，養成的進度可以慢慢進行，他們有充足的時間陪伴自己的契約獸一起成長。

　“這家店深受學生們的歡迎，話說當初我在學院讀書的時候，也是這裡的常客。”

　“你也養過契約獸?”

　“那當然，身為超一流的死神怎麽可能沒有契約獸?”

　顏瑛說著打個了響指，一聲尖嘯破空而來，一隻龐大的羽蛇快速降落到了店鋪門口，在羽蛇降臨的那一刻，整個店鋪內的幼崽都躁動了起來。

　羽蛇渾身上下的毛色發亮，和這隻雄赳赳氣昂昂的羽蛇相比，顧雲之前看到過的所有死靈和它有著檔次上的差距。

　顏瑛剛一走出店鋪，羽蛇就迫不及待地俯下腦袋，親昵地蹭起來她的臉頰，顏瑛安撫了羽蛇之後，說道，“不過她不是我買來的。”

　要是算起價格的話，羽蛇自然也是鎮店之寶級別的頂級死靈。

　顏瑛早在上學的時候，就意識到自己估計後幾百年都很難湊齊買下一隻霸主級死靈的錢，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

　她跑去掏了羽蛇窩。

　為了一顆蛋被羽蛇追了四個城市，直到逃回王都之後，憤怒的羽蛇才只能作罷。

　那時的經歷用九死一生來形容也不為過。

　也就是說，這隻契約獸是她辛辛苦苦從蛋裡孵出來的。

　“其實我推薦你們從幼崽開始培養，雖然充滿了艱辛，但是我保證絕對物有所值。”

　顏瑛懷念地又一次看向了店鋪，故地重遊，身為見習死神時的記憶冷不丁地冒了出來，“至於幼崽，我們當年比較流行烏鴉、烏鴉和……怎麽又是你！”

　在她的注視下，黑色的烏鴉再次霸佔了展示台。

　這一次，它的眼神更加熾熱了。

　熾熱到像是就算倒貼給顧雲錢也想被顧雲買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