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正的聲音剛傳出去,院外的腳步聲瞬間變得十分急促,兩道身影一馬當先衝進大堂,帶過一陣風,後面跟了七八人。
李遠衝進來看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文烽,以及蹲在那裡神色慌亂的裴正,不由瞳孔一縮,身形愣在當場。
管家李河顯然要老練許多,二話不說衝上去,一隻枯瘦的手掌落在裴正身上。
裴正隻覺渾身一麻,整個人突然飄了起來,被丟到三米之外,體內彌漫一股特殊的氣息,讓他一時難以動彈。
李河蹲在文烽屍體旁邊,仔細檢查了一番,衝李遠搖了搖頭:“人已經沒了生命氣息,體有余溫,剛死不久,七竅流血,疑是中毒。”
李遠聞言臉色微變,想起李河剛剛告訴過他,宴席途中駱寧和林興匆匆離去,頓時明白了許多,怒上心頭,咬牙切齒道:“有人要陷我李家於不義之地。”
李河起身,拱手向李遠行了一禮:“草原王世子和禮部侍郎死在李家,茲事體大,公子應立刻派人加急趕往長安通知老爺,遲則生變,還望公子采納。”
李遠覺得李河所言有理,側身衝站在大堂的其他人說道:“都沒聽見二管家說的話嗎?還不快去?”
兩個機靈點的連忙站出來,拱手應道:“小的這就去安排。”
李河補了一句道:“分三隊隱秘出發,以免被隱藏在暗處的敵人攔截。”
兩人點了點頭,快速離去。
李遠強逼自己冷靜下來,目光在一眾李家下人臉上掃過,詢問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一名面相猥瑣的瘦高個仆人指了指不遠處的裴正一眼:“公子,那裡有個活口。”
李遠看都沒看裴正一眼,心情略微沉重:“拉下去嚴加拷問,一個時辰內,本公子要知道偏院裡發生的所有事。”
“無論如何都要洗清李家謀害朝廷命官的嫌疑,否則李家危矣。”
瘦高個仆人得了吩咐,臉上浮現一抹殘忍的笑容,走向裴正。
感覺危機到來的裴正,連忙說道:“李公子且慢,在下有話想私下和你說。”
李遠聞言嗤笑一聲:“區區一個隊正,螻蟻般人物,有什麽資格與本公子私下談話?”
裴正報之以冷笑:“李家的傳人已經愚蠢的無可救藥了嗎?大禍臨頭,隨時有可能全族覆滅,居然還端著架子,真是不知死活。”
一個卑賤的軍頭,竟敢如此放肆,李遠簡直要氣瘋了,怒道:“混帳,膽敢看不起本公子,李河,掌嘴。”
裴正一臉不屑道:“來啊,你最好直接殺了小爺,有李家上下幾千口人陪葬,小爺不虧。”
李遠怒極而笑道:“還敢嘴硬,李河,給本公子往死裡打,打到他服為止。”
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李河,並未貿然動手,而是低聲勸道:“公子,老奴觀他所言,不像是在故作玄虛,您不如先聽聽他怎麽說,再決定如何處置他?”
“若他所言當真有用,相比李家的安危,放他一馬又如何?”
李遠神色有些閃爍不定,世家子弟的修養,終究讓他忍下了心中那口氣,揮了揮手道:“二管家留下,其他人退到院外,不得靠近。”
李河頓時松了口氣,面帶笑容看著裴正問道:“小兄弟貴姓?”
裴正等其他人走遠了,才慢悠悠回道:“免貴姓裴,劍聖裴白的裴,河東裴氏的裴。”
李遠聞言臉色一變:“河東裴家?”
裴正反問道:“難道在下說的不夠清楚?”
李河示意李遠稍安勿躁,
開口問道:“可有憑證?” 裴正沒好氣道:“可否先將我松開?”
李河看向李遠,見他點頭,上前在裴正身上拍了幾下。
裴正舒展了一下筋骨,強忍著身體某處不適,從懷裡摸出一塊玉佩,遞了過去。
李河接過仔細打量了一番,將它還給裴正,衝李遠點頭道:“是真的,裴家嫡系方有資格佩戴。”
當然是真的,這塊玉佩是裴正祖父被逐出裴家時私藏下來的,老人家還指望有天能重回裴家,奪回屬於他的一切。
得知裴正是世家之人,李遠立刻收起了傲慢,語氣溫和道:“原來是裴家世弟,小兄失禮了,不知世弟出自於裴家哪房,說不定你我還是姻親。”
裴正語不驚人死不休道:“實不相瞞,在下是被逐出裴家的弟子。”
李遠頓時有些拉不下臉:“你一個被逐出裴家的人,還敢借裴家的名義?”
裴正微微皺眉道:“世兄莫不是糊塗了,哪個家族沒有被驅逐家族的弟子?先輩們奉行的狡兔三窟,暗度陳倉之策,世兄當真一點都不知情?”
李遠面露恍然之色:“原來世弟是裴家的暗子。”
難怪對方非得讓他下令其他人退下,暗子的身份,當然不能讓太多人知情。
裴正漫不經心道:“若非暗子,在下已至弱冠,職位豈能只是小小隊正?武道修為尚在易筋境?”
李遠感歎道:“嫡系弟子丟出去做暗子,裴家好大的手筆。”
裴正輕輕一笑,身份認證成功,第一步計劃順利完成。
此刻的李遠,態度已然有了天差地別的轉變,語氣略微恭敬問道:“世弟剛剛說李家大禍臨頭,不知有何根據?”
裴正指著地上的文烽屍體問道:“世兄可知他是怎麽死的?”
李遠神色有些怪異:“難道不是中毒死的?”
裴正擲地有聲道:“的確是中毒死的,不過毒是他自己下的。”
李遠聞言氣不打一處來:“這老頭簡直瘋了,活著不好嗎?非得死在李家,連累本公子提心吊膽。”
李河則趁勢問道:“裴公子可知他為何要自己下毒害死自己?”
裴正瞥了他一眼:“當然是衝著李家來的。 ”
李河躬身一禮道:“願聞其詳。”
裴正似笑非笑看著兩人道:“先前使團在路上遭遇了多場伏殺,文烽懷疑幕後主使者是李家。”
“如今死去的草原王世子是假冒的,李家若想洗清罪名,唯有祈禱真的世子安然無恙回到長安,否則朝廷追究下來,李家恐怕處境不妙。”
李河微微不解道:“照裴公子這般說,文烽似乎沒有給自己下毒的必要?”
裴正反問道:“怎麽沒有必要?若他得了某位大人的命令,一定要陷害李家呢?”
李遠插話道:“誰的命令能讓禮部侍郎命都不要?”
李河猛然色變,失聲道:“公子,趕快派人將裴公子的猜測一並告訴老爺,若裴公子所言屬實,李家這次恐怕會面臨大難。”
李遠雖然一時間沒搞清楚情況,但不妨礙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應道:“二管家你來安排,父親交待過,若遇大事,以你的意見為主。”
李河背後驚起一身冷汗,口乾舌燥道:“不管是真是假,裴公子一番好意,他日李家必有所報。”
裴正微微一笑,取信李家,並讓李家相信自己說的話,第二步計劃順利完成。
“裴李兩家世代姻親,在下豈能坐視李家蒙難而無動於衷?”
“況且在下也是為了自己,禮部侍郎死於非命,在下作為幸存者,難免會遭遇盤問。”
“雖說受些刑罰不算什麽,可無故受刑,在下總覺得心裡不暢快,當然得直言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