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從昨夜開始,靜江下起了小雨。
盡管大崩壞之後,整個星球的氣候都產生了改變,但對於諸夏聯邦而言,九月中旬依舊是夏末初秋的時節,不,或許應該是反過來,人們裁定了四季,才制定出對應的歷法也說不定。
淅淅瀝瀝的雨衝刷街道,水窪映射著街景。
陰霾遮蔽了陽光,將氣溫降下來的同時,也為城市蒙上了一層水霧。
白歌打著傘,走在雨中。
“明明昨天天氣還挺不錯來著。”
他喃喃自語,雨幕讓白歌的情緒也低落了不少。
來到愛美整形醫院,白歌看到了裡面正在織圍巾的老霍。
“老霍,中午好啊,這麽早就開始打圍巾了?”
白歌收起雨傘,打了個招呼。
“嘿,來了啊,這圍巾是隔壁家小孩的毛衣,因為小了所以我就幫忙拆成圍巾。”
說罷,老霍眯著眼睛,似乎在笑,又似乎沒有。
“今天看起來不錯。”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白歌,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錯?”
白歌瞥了一眼醫院鏡子裡的自己,並沒覺得與昨天有什麽不同,他走上二樓,愛戀和陶軒然已經等待在這裡了。
頗有種臨刑的感覺。
“準備好了嗎?”
愛戀問了一句。
“我說沒準備好,難道還能等明天嗎?”
白歌自嘲了一句。
“看來你準備好了。”
陶軒然扶了扶金絲眼鏡,從公文包裡掏出了一瓶枇杷露大小的藥劑。
那藥劑瓶身透明,可以看到裡面散發著絢麗微光的黏稠液體。
他將藥劑放到桌上,那基底為黑色的液體流光變幻,顯示出星雲般瑰麗的顏色,就像白歌只能在舊時代電影中看到的,現在人類已然無法觸及的銀河與群星。
白歌理論上並非第一次見到,但還是為這色彩感到驚異。
這就是升格之虹。
讓人類步入超凡的藥劑。
製作方法名義上是各個勢力的最高機密,實際上,能夠生產升格之虹的組織並不少,在極度缺錢的時候,有些組織甚至還會售賣儲備的升格之虹來換取資金。
比如泛西海商業共同體,每年就會進行升格之虹的配額拍賣,那些有錢的富翁便會花錢拍下,讓自己的後代成為升格者。
升格之虹的名字由來便是源於那璀璨的星光。
“這是升格之虹,編號ZX-070035,嗯,當然,你不用記這個。”
愛戀提了一句。
“我喝了這個就能晉升?”
說實話,白歌還是沒什麽實感。
一般的小說電影裡,主角升級總是要經歷一番修行,鍛煉,再不然就是瀕死體驗,像這樣一瓶藥劑就能搖身一變成為更強的升格者的情況,怎麽想都不太合理。
“呵呵,當然不行,這只是普通的升格之虹,還沒加入歷史殘片,你要是喝下去,不會有任何變化。”
陶軒然冷笑了一聲。
“用於晉升二階的藥劑需要現場調配,歷史殘片很脆弱,溶入升格之虹之後如果沒有被服用,那麽不到一個小時就會徹底消散,哦,深淵環境除外,歷史殘片在深淵裡能夠保存很久,所以對於一些高價值的歷史殘片,最好的保護方式就是將它們留在深淵裡。”
一邊解釋,他一邊又拿出了那個裝著單片眼鏡的小盒子。
將有著亞森·羅平歷史殘片的單片眼鏡取出來,
陶軒然將其交給了愛戀。 就在白歌好奇要怎麽提取出歷史殘片,該不會要把那單片眼鏡直接丟進升格之虹裡讓自己喝下去的時候,愛戀抓著單片眼鏡的手合攏,用力。
哢嚓——
單片眼鏡就這麽被捏碎了。
捏碎了。
“?”
這是不是有點太簡單粗暴了?
白歌的疑問很快就被愛戀再度攤開的掌心中的事物給打消了。
那是一團星光。
白歌知道這個比喻有些奇怪,但一時間,他也想不出其他的形容。
愛戀小小的掌心裡,除了有碎成好幾塊的單片眼鏡殘骸,就是那微微閃爍的光團。
光團並非純色,白歌能看到裡面如同遙遠星雲一般五光十色的斑斕。
“給。”
愛戀將這團星光遞回給陶軒然,他拿起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抽出來的鑷子,輕輕拾起那一簇星雲,又擰開升格之虹的瓶蓋,將其放入瓶中。
劈啪——
白歌似乎聽到了火花飛濺的聲音。
那團星光落入瓶中,就像是流星劃過夜幕,在幽深的液體中一閃即逝,星輝與原本的虹光逐漸融合,纏繞,構成了令人迷醉的光彩。
仔細觀察,白歌發現整瓶藥劑此刻略微發白,就像是一塊黑曜石上點綴著無數星塵,而且奇妙的是,無論從哪個角度看,瓶子裡液體的星光都是不變的。
“給,這就是你的升格之虹。”
陶軒然將其推到白歌面前。
“這東西......味道怎麽樣?”
白歌突發奇想。
“草莓味,說不定還有少女的芬芳呢。”
愛戀白了他一眼,又催促道。
“還擱這磨蹭,快喝。”
“哦。”
白歌應了一聲,拿起瓶子,腦子裡閃過一些奇奇怪怪的念頭,接著抬起頭,將瓶子裡的升格之虹灌進嘴裡。
後悔了,不是草莓味的。
白歌最開始的念頭是這個。
很難描述這升格之虹的味道,因為比起液體,這更像是摻了沙子的果凍。
細碎的觸感摩挲著白歌的口腔,順著喉嚨流入胃部,若是換做平時,白歌肯定早就已經吐了出來並去洗手間瘋狂漱口。
但他忍耐著不適,將一整瓶升格之虹都吞咽了下去。
剛剛放下瓶子,白歌就感到一陣眩暈。
他抓住了不知道誰伸過來的手,被攙扶著緩緩坐到沙發上,視野裡,無數的畫面閃爍。
夜色裡,頭頂半高絲綢禮帽,白手套,持木製手杖,著黑色長禮服,戴著單片眼鏡的男子正穿行在霧氣繚繞的街道中, 油燈黯淡的光輝照耀路面,卻照不出他的容貌。
男男女女盛裝出席的晚宴上,英俊瀟灑的男子與上流社會的貴族們侃侃而談,引得那些熱情的少女們紛紛投注目光,月光下,男子與公爵夫人翩翩起舞,氣氛曖昧。
陰暗的屋子,哭泣的女人,一名剛剛失去父親的孩童沉默不語,他靜靜觀察著人們的一舉一動,那視線冷漠,堅忍,仿佛能穿透人心。
白歌如同旁觀者一般審視著這些畫面,忽然發現,畫面裡的男人,有著和他一樣的臉。
不,那男人,有無數的面孔。
舍棄了名字,出身,家人,甚至長相。
以華麗的手段行竊,攪動亂世風雲的怪盜。
這就是亞森·羅平。
白歌意識蘇醒,自己仍然處在愛戀家的客廳,倚靠在沙發上。
手上傳來溫暖的觸感,他稍稍側過腦袋,發現自己從剛才開始,就緊緊地抓著愛戀的手。
“不好意思......”
就在白歌想要道歉,松開手掌的時候,他感到了一絲來自臉部的瘙癢。
另一隻手輕輕觸碰臉頰,白歌卻摸到的是硬質而粗糙的表面,就好像一張面具。
瘙癢感越來越強烈,白歌忍不住兩隻手都放到臉上。
很快,他就摸到了,在自己耳部發際線的末端,似乎有一個缺口,就好像,這張臉只是一張面具,隨時都能摘下來般。
沒有想太多,白歌手指嵌入那翻起的缺口之中,猛地用力。
嘶啦——
白歌將自己的臉撕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