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也跟著念叨了一句山人事業應如此,隨即思慮片刻道:“讓韓琦去北平任府尹吧,至於錢唐派到南方巡查吏治吧,省得天天盯著咱。”
朱標無所謂的點點頭,在此前由於預判到白災將至,北方的軍政要務都由常遇春一人執掌,只是派遣了李文忠過去以防不測,如今常遇春返京,巨大的權力空洞就需要合理的分配製衡了。
軍政分離是最起碼的,從燕雲收復以來,一直都是以軍為主政為輔,一切都以抵禦蒙古南下為首要目的,這就導致燕雲各州府的基層吏治也多由衛所負責。
軍隊官民生引發的問題可想而知,不過那時候也顧不了那麽多了,畢竟地方都守不住的話,還談什麽其他的。
而現在又要改變了,既然是要引起一些矛盾的,基層權力看似無關緊要,但畢竟是管著一些百姓的,其中油水也不小,尤其是對那些底層軍卒來說。
所以派遣一個普通官員過去,大概率是不成的,現在大多數開國勳貴將領都在北方鎮守,這群驕兵悍將在京城都無法無天,更別說在天高皇帝遠的燕雲十六州了。
所以必然是要派個鎮得住的,否則軍政牽扯不斷對地方來說絕非善事,既然錢唐不方便那合適的人也就剩韓琦了,前任禦史中丞,還曾是劉伯溫的副手,當年就沒少彈劾軍中上下將領。
朝中絕大多數人都不敢得罪淮西一系,也只有朱元璋當年特意扶持的浙東一系,只不過這一系絕大多數人都隨著楊憲倒台後死的死貶的貶,留下大貓小貓兩三隻。
浙東黨的垮台使得淮西黨的將領更加猖獗,到現在都有將領隔三差五上奏請誅劉伯溫,明知道老朱不會答應,但還是做出了這番姿態,可想他們是何等的猖狂無忌了。
不過這也是老朱故意為之的,但凡淮西的人有點分寸,老朱都會盡力維持浙東黨,以此相互製衡,他們都覺得老朱立浙東黨是不信任他們這些家鄉的老弟兄們,可卻不知道那才是保護他們。
浙東黨沒了,楊憲身死劉伯溫遠走巴蜀,看似淮西勳貴們再次獲得了勝利,但就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但凡有點腦子的都已經開始抽身了,就如徐達常遇春等人。
如果他們倆不抽身,胡惟庸又不是李善長,怎麽可能成為淮西黨的領袖,至於其余的一些人其實也不是不清楚,但都是舍不得這份榮華,僥幸的想著自己同皇帝的交情,覺得天下都是他們幫忙打下來的,拿點兒用點兒算什麽?
定下府尹後剩下的事情也就好辦了,韓琦名滿天下也是有不少門生故吏的,只要老朱支持,不出二三年,基本也就將北方軍政完全分離開了。
傍晚爺倆在謹身殿用了晚膳,然後就各回各宮了,朱標先去看了看兩個熟睡中的兒子,隨手捏了捏兩張小胖臉後就到王蕊房裡歇下了,這也是常洛華的安排。
一夜魚龍舞,晝醒滿懷柔,朱標起身召來宮女伺候起身,然後慢慢悠悠地用了早膳,王蕊依舊如同剛入宮那般謹小慎微的伺候著,朱標也沒再勸阻。
用完早膳後朱標到了武英殿,宋蒙古歹早已等候多時,不過其面色說不好多好,尤其是回想起方才離開住所之時其余土司首領們那異樣的目光之時。
雖然隴讚阿期站出來幫他安撫了其他人,但他也知道,無論回去怎麽解釋,那幾個本就與他有宿仇的土司絕不會相信的,內部有了裂口就怎麽也不可能合上了,這是明謀。
行禮過後朱標笑著讓他安坐喝茶,隨口問詢的只是貴州地方的風土人情,時間就這麽一點一滴的過去,宋蒙古歹都覺得自己說的那些東西無聊透頂,但太子殿下還是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
茶都上了五輪,朱標才笑道:“貴州民風迥異各族皆有特色,歷代雖有記載但終究是不如宋宣撫講解的全面,若有閑暇請明日再來。”
宋蒙古歹身上有元朝冊封的世襲草塘平夷宣撫使司宣撫使的職位,聽到朱標這麽一說忍不住身子一顫膀胱一緊,這麽久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原以為明日來的應該是別人了,沒想到這是要指著他一個使勁薅。
木然的躬身而退,朝著殿門走去,越想越覺得自己回去了根本講不清,縱然隴讚阿期能相信他,但的土司首領可就不一定了,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莽漢,殺人作惡是一絕,動腦子耍心眼可就差多了,基本都是一根筋。
與其回去百口莫辯受人懷疑,還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娘的,幹了!
宋蒙古歹站住腳跟呼出一口氣,轉過身看著高台禦座之上身穿朝服笑意盈盈的大明皇太子,直挺挺的跪下沉聲道:“原為殿下門下走狗,效犬馬之勞,求殿下收納我族效忠!”
朱標站起身走下台階站到宋蒙古歹身前:“回去吧,你跟隴讚阿期都是聰明人,跟其他目光短淺之輩不同,貴州不小但也得看是同什麽比,土司雖尊但也不過是地方豪強而已,要把目光放遠,天下大的很呢。”
宋蒙古歹不敢抬頭,只能看著面前垂下來的朝服邊角,威嚴肅穆的升龍圖樣縱橫,內心猛然湧現出強烈的屈辱感,但隨即又極快的消逝了,大明何其強大,他能趁機比其他人更早的投入皇太子麾下是何等機緣,應當慶幸才對。
“微臣謹遵殿下教誨,萬死不辭!”
朱標聽著一聲清脆的磕頭聲微微俯身拍了拍宋蒙古歹的肩背道:“無需萬死,甚至一死都不用,本宮會給你滿門榮華富貴,只要你盡忠職守即可。”
“諾!”
朱標轉過身隨意的揮了揮手,這位貴州勢力排行第二的大土司就恭敬謙卑的退了出去,再沒有昨日來時的沉穩不屈之勢。
聰明人就是比蠢貨好打交道,貴州有那個智慧能同朱標親自交流的也只有隴讚阿期和這個宋蒙古歹,其余人要麽勢力不夠,要麽就是腦子不夠,畢竟土司們處理事情簡單直接的很,他們的思維習慣就不適合商討政務。
不出意外隴讚阿期下午或者明日就會過來求見朱標了,而且定然是再也端不住了,原本他來時費勁心力才說服一眾土司同進同退,好在大明面前爭取更多的權利。
可現在排行第二的宋蒙古歹叛變了,這絕不僅僅是一個土司的問題,就像朱標了解的情報,貴州各土司之間也是遠交近攻多有宿仇,只不過是迫於大明的體量威勢暫且整合,宋蒙古歹不僅代表自己的部族,還能影響很大一部分同隴讚阿期有矛盾的土司首領。
握緊的拳頭才有點威懾力,五根手指頭可就別想打人了,而且宋蒙古歹憑借大明作為靠山,完全也有實力吞並消滅他們了,這尤不得隴讚阿期不恐慌害怕。
人心難測,何況土司們可沒有什麽道德素養可講,大字不識一個都是唯利是圖者,土司們必然是要分化了。
這也是朱標希望看到的,貴州土司部族林立,大明沒插手之前就經常有戰亂,幾百幾千人的拚殺隔三差五,而現在卻有點抱團取暖警惕漢民的意思,這可不好。
往後大明不僅要派遣駐軍,還要大量的遷移漢民百姓,他們如果統一敵視排擠漢民可就不好辦了,還不如讓他們內部敵視,削減對外的排斥。
當然最主要的就是朱標不想讓隴讚阿期一家獨大,都沒經過他的同意,誰允許隴讚阿期整合貴州土司的,相借勢當貴州王,嫩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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