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上的奏報定然是經過核實的,不過其中也不是沒有漏洞可以鑽,所以複查還是很有必要的,總好過被人當傻子糊弄了。
之後的奏報就沒有什麽了,都是些老生常談的問題,要事少瑣事多,朱標按照慣例批複就可以了。
一個時辰後朱標碰著袖爐坐著車駕出了奉天門,在六部衙門巡視了一圈,然後又到大都督府晃蕩,同一乾文臣武將聯絡了一圈感情。
此日之後朱標就在東宮閉門養病了,其實就是偷懶,一直到三十兒那天才出來,這時候年味越來越重了,宮中開始更加忙碌起來,大大小小的門殿旁植桃符板將軍炭,貼門神,室內懸掛福神、鬼判、鍾馗等畫,床上懸掛金銀八寶、西番經輪,或編結黃錢如龍,簷楹插芝麻秸,院中焚柏枝柴……
朱標也是才知道老二老三老四三兄弟已經被老朱趕去鳳陽祭祀皇陵去了,按理說這種事情有外戚派外戚,沒有外戚就派禮部官員,估摸著老朱還是覺得皇三代出生這種大喜事,讓個官員去不合適,索性就讓三個剛當叔叔的去了。
朱標去年過年時候正好在鳳陽安置遷民,所以更清楚這大節日子祭祀皇陵有多累人,今年終於輪到他們三個受罪了。
不過他也好不了,皇陵祭祀不上,太廟和奉先殿祭祀卻是躲不過去了,這兩者區別不小,太廟的規製要更高些,祭祀的是江山社稷以及華夏歷代的先賢聖哲,包括三黃五帝等。
太廟地位尊崇,受限於禮的製約,祭祀活動屬於國家重大典禮,每次祭祀都是規模龐大禮儀繁重。
至於奉先殿就簡單了,只有朱家的祖先們,其實本來是沒有這個的,還是朱元璋發明的,老朱純孝,登基稱帝後總是覺得愧對父母,所以時常想要祭拜,但太廟祭祀興師動眾勞民傷財,所以就設立了奉先殿,有空了自己就去嗑磕頭上上香。
到了午時東宮一陣吵雜,一頂嚴實的轎子被抬入承乾宮正殿,這還是開天辟地頭一回,當初就是太子妃大婚那天鳳轎都是停在外面,太子妃步行入承乾宮。
劉瑾走過去把手伸到裡面感受了一下吩咐道:“還是有些冷,再放兩個暖爐進去,可不能讓兩位小殿下受涼了。”
“劉安你再去看看從咱這到坤寧宮的道兒都掃乾淨了嗎,你們幾個抬轎子的一會兒也要小心著,一個晃兒都不準有,聽懂了沒有!”
“諾!”
劉瑾仔仔細細的吩咐一遍,然後又等轎內溫度同內殿差不多了才去請朱標動身,沒一會兒一身朝服的朱標同自己太子妃攜手出來了,倆人身上龍紋鳳影齊飛,莊重肅穆。
身後則是小心抱著兩名皇孫的奶媽,他們倆坐進轎子後伸手接過孩子,一人一個繈褓,都是大紅布繡金龍紋飾的繈褓,包裹得很嚴實從上面只能看見小巧可愛的小鼻子小嘴巴。
朱標感受了一下轎內的溫度笑道:“應該沒事,難得過年了,讓父皇母后高興高興吧。”
常洛華將小兒子緊緊抱在懷裡點頭道:“臣妾知道,不過還是得小心,好在今日天氣也不錯。”
朱標朝著劉瑾點點頭,然後轎子的帷幕就被嚴實蓋住,確保寒風不會透進去,又等了一會兒才正式起轎出了大殿,八名身材高壯的太監步履穩健的朝著坤寧宮走去。
剛開始常洛華還有點緊張,不過隨著轎子內依舊溫暖便放心了許多,看看兩個孩子依舊睡的香甜就更安心了,不過還是時不時的伸出一根手指探探孩子們的鼻吸,朱標都攔不住……
坤寧宮內馬皇后正哄著朱露玩耍,朱元璋則是坐著看書不時看向門庭,馬皇后忍不住打趣道:“標兒和洛華一會兒就到,你怎麽還眼巴巴的盼上了,不就是幾天沒見兒子麽?”
“哼,妹子你可別亂說,誰眼巴巴盼著了,咱可沒有!”
這幾日老朱不用上早朝,需要批閱的奏章也不多,所以一直在坤寧宮住著,這老兩口剛開始還膩歪的很,可從昨日起就開始不對付了,真真遠香近臭,互相嫌棄。
轎子直行到乾清門被侍衛攔下,為首的統領看見劉瑾就知道是太子爺或者太子妃到了,不過職責所在,不能就這麽放進去。
劉瑾當先開口道:“裡面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直接從東宮而來,冬日風寒無需檢查了。”
那府軍衛將領面色一苦看著嚴嚴實實的轎子行禮道:“不是末將無禮,實在是……”
轎子內的倆人小心的把孩子耳朵捂住,朱標才朗聲開口道:“是趙文義吧,讓開吧。”
那將領松了一口氣,避讓到一旁,太子爺不開口他就得例行公事,開口了就得聽命行事,這不衝突也不矛盾,他也相信太子殿下不會因此事對他有不好的印象。
劉瑾卻是不滿的瞪了一眼,趙文義也不敢說話,只是拱手陪笑,使了個日後請酒的眼色,倆人其實熟識。
這個趙文義曾護衛朱標走了陝甘一趟,是唐士忠的副將,唐士忠留平涼衛後,趙文義就接替他在府軍衛的職權了,也是標準的東宮門下。
似他這般的將領,在京城磨礪兩年之後就會直接下放到地方衛所統領一方,但凡有點作為其仕途就能暢通無阻,作為太子在軍方的根基羽翼,不過再如何也不比過劉瑾這般某種程度上能體現太子意志的近侍。
過了前朝與后宮的分界線後,轎子暢通無阻的到了坤寧宮,而且通傳一聲後就直接進去了,老朱本來挺高興的,但一見轎子臉色就難看了起來。
身為人子過來拜見父母,豈有乘轎入殿的道理,這不僅是不合規矩的問題了,而是大不敬,甚至不孝,大明以忠孝治國,這要是傳出去對朱標自身的名望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
不過知子莫若父,朱元璋實在不相信自己精心教養長大的太子會如此不智,所以才沒立刻呵斥,這要是別的皇子,這時候早被他下令扒光吊到城門口去了。
馬皇后也是皺起眉頭:“這外面有這麽冷嗎?標兒洛華你們倆個還不趕緊出來!”
劉瑾趕緊將一層層的帷布掀開,生怕晚了真讓聖上和皇后娘娘趕出宮去,朱標在裡面自然也聽到自己母后不滿的聲音了,也可以想象到自己父皇那張橫眉豎目的面孔了。
為了預防一會兒真的挨揍,朱標壞心眼兒的隔著繈褓伸手捏了捏兩個小家夥的屁股,果然響亮委屈的嬰兒哭嚎聲從轎子裡面傳了出來。
本來氣憤的坐在椅子上的倆夫妻立刻彈了起來,老朱大步流星的走到轎子前推開劉瑾,虎眸發亮的掀開帷簾。
“哈哈哈,是咱的大孫兒來了, 來人再搬過來兩個暖爐!”
朱元璋看都沒看兒子兒媳一眼,徑直伸手將朱標手中的繈褓奪過,然後還不滿足看著另一個,只不過不好從兒媳懷裡奪,朱標無奈的從常洛華手中接過小的,還沒調整好角度就沒了…
朱元璋一手一個孫兒在殿內大步晃悠起來,馬皇后生怕他粗手粗腳將孩子弄掉,伸手亦步亦趨的在旁護著。
“哎呀,重八,朱重八你慢點……”
“哈哈哈,沒事兒,咱的孫兒哪有那麽嬌貴,你看這不就不哭了!”
朱露也是人來瘋,在自己父皇母后腳邊蹦跳著要抱小侄子,以至於還沒從轎子裡出來的太子爺和太子妃都被遺忘了。
“父皇父皇,我也要抱,我是姑姑我也抱抱!”
朱標忍不住對一旁的常洛華笑道:“要不回去吧,反正咱倆都失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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