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衛國公府中,剛從宮中拜見皇后回來的衛國公夫人曹氏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後的侍女問道:“見到晉王殿下了?可有什麽話讓你傳達給小姐的。”
賜婚旨意已下,大婚也在不遠之期,這時候倆人稍有些聯系也不算出格,所以曹夫人才會特意帶著女兒的貼身侍女入宮。
侍女有些委屈的低聲道:“回夫人的話,見到了,只是殿下貌似不太上心,幾句話就將奴婢打發了,也沒什麽話給小姐的。”
曹氏顰起細眉,心中難免有些怒氣,這親事本就不是他們家上趕著求的,甚至可以說,就是因為這門親事,不僅要平白賠上女兒,自己夫君的兵權也要搭上,穩虧不賺。
於情於理都現在都應該是晉王好好表現些,又不是儲君,甚至聽聞素來也不受聖上和太子殿下親近,還不如後面幾個弟弟,將來究竟是個什麽光景還不一定呢。
曹氏有些氣苦,剛才在坤寧宮受到的體面都壓不住了,皇后娘娘知曉是鄧家受了委屈,多有安撫,可這晉王不曉事,焉能不惱。
“不許這麽同小姐說,就告訴她晉王殿下很掛念。”
“諾。”
自己體弱多病膝下無子,只有這麽一個女兒,自是千嬌萬寵,在府中向來嬌慣,就是公府將來的襲爵人鄧鎮都得讓著。
這若是讓她知道了,還不定得鬧成什麽樣子,若是尋常親事也就罷了,可這種聖上欽定的,誰也改變不了,鬧
到最後該嫁還是得嫁。
何況今上護短的性子,自己怎麽說貶兒子是自己的事,旁人是萬萬說不得的,尤其還是現在這麽敏感的時期。
侍女調整好狀態去了後院,到了小姐閨房前揚起笑臉喜氣洋洋的入內,可這進去了才發現,小姐端坐在椅子上,幾個一同伺候的丫鬟都如鵪鶉般瑟縮著。
鄧大小姐在外尚會裝作個淑女模樣,可在家中自是不會委屈自己,冷面寒口問道:“晉王怎麽說?”
那侍女臉上的笑容頓時被雨打風吹去,只能小聲道:“殿下很掛念小姐,問了近來的衣食…”
不等她說完鄧芷蘭冷笑一聲:“好個賤婢,連你也敢欺瞞我了,來人,掌嘴!”
“奴婢不敢,是…是夫人囑咐…”
“就是我娘囑咐的也不能容你,打!”
很快響脆的巴掌聲和抽泣哀求聲便響起,鄧芷蘭尤不解恨:“親事都訂了,真當我在宮裡就沒個投效的,別說他今日對你說的什麽,就是他天天宿在誰床上本小姐都一清二楚。”
朱樉在怎麽樣,他那寢殿處也有不少宮人伺候,有些不敢親近晉王的,自然就把主意打在了未來的王妃身上,加上鄧芷蘭本也經常隨娘親入宮去拜見皇后太子妃,順水推舟也認下了幾個機靈的。
忍不住咬牙切齒念道:“本就是個不成器的,偏偏還是個不長進的,堂堂皇子親王,就差死在女人肚皮上了,我竟要委身此等人?”
…
“虧
我先前還笑李嫣目光短淺,如我等這般顯赫家世,何須與人為妾室,如今看來,還不如隨她一起入東宮伺候太子殿下算了,雖不是夫妻,可起碼枕邊人是奉天承運權略善戰的蓋世之君。”
聞言所有人都是嚇得打了個哆嗦,也顧不得繼續掌嘴:“小姐,您心裡委屈奴婢們都知道,怎麽出氣都好,可萬萬說不得這話,傳出去會惹大禍的。”
貶低未婚夫婿也就算了,這還沒嫁過去竟就肖想大伯子,這可是醜聞中的醜聞了,朝野議論也就罷了,恐怕聖上也會龍顏大怒。
鄧芷蘭不屑道:“怕什麽,就你們聽著了,你們還敢傳出去,哼,我爹是開國國公,出了什麽事,本小姐再壞也不過是被迫出家去當姑子,你們卻是死路一條。”
“奴婢們萬不敢多嘴多舌,但也求小姐三思。”
……………
“爺該多問問幾句的,畢竟是您的正妻,婚期也就在眼前了。”
胡氏依偎在晉王懷中,芊芊細指在男人胸膛上流連,朱樉不以為意的捏了捏她嬌俏的嫩臉:“若是她親自來也就罷,區區一個侍女還要本王說什麽,能抽出空見一見就夠給衛國公府面子的了。”
胡氏坐直身子勸誡道:“爺身份尊貴不假,可夫妻哪有非要分個高低的,何況衛國公功勳卓著手握兵權,是您要依仗的臂助,還是送些東西去聊表心意吧。”
朱樉有些鬱悶道:“如此還不是為了你
你倒是不識好人心了。”
“奴婢自是知道的,可越是知道才越是要勸誡,怎能因小而失大呢,不利爺將來長遠計。”
朱樉看著她神色有些奇妙,胸腹內好似有什麽激蕩而過,不是沒有人勸誡過他,只是那裡面多是蘊含著不屑,好似憐憫而為之。
他感覺生平第一次有人這麽全心全意的為他著想,尤其還是在損失自己利益的前提下,這就更尤為可貴了。
“好,那就聽你的,不過你也放心,爺怎麽都不會委屈了你。”
胡氏這才展顏輕笑,柔若無骨一般又遊入朱樉懷中,門外幾個宮女用眼神相互示意,晉王殿下大婚也就在不遠了,看著狐媚子還能得意幾時。
…………
這時京師城門口一伍輕騎馳騁而來,等在城門口的一行人大笑著應了上去,往來絡繹的百姓則是面色淡然,絲毫沒有什麽驚慌。
這就是京城人的底氣,天子腳下什麽沒見過,而且有消息靈通之輩打老遠就猜出這是衛國公奉旨回京了,過來迎接的是留守兵部和京營的侯爵武勳們。
也不需人多問,就自顧自的講起了衛國公昔年縱橫鄱陽湖平吐蕃征甘肅等事跡,得意洋洋的樣子好似他一路跟隨的一般。
汝南侯梅思祖領著眾人上前親自拉住馬韁:“伯顏,可算是把你盼回來了。”
…
衛國公鄧愈跳下馬攬住梅思祖,讓身後的親衛牽馬:“小弟也是多時未見過兄長了,甚至想念啊
今晚務必來府中不醉不歸!”
鞏昌侯郭興笑道:“那也得看今天上位放不放人了,這可是要成皇親國戚了,說不得聖上今晚要與您喝個盡興。”
“再說常帥也說了,京營有些事脫不開身,不便來迎你,若是在宮外喝酒,那就必須得到他府上才行, 否則他可要去掀桌子的。”
鄧愈笑道:“好好,在哪喝都行,在外我是不敢飲酒,但回了京可就沒什麽忌諱了,挨家挨戶的去喝,到時候可都別躲。”
“哈哈哈,現在開了酒禁,知道你要回來,早就籌備好了幾十壇美酒,就怕你不來呢。”
眾人熱絡的談笑著,都是一起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有仇隙的還是少數,大部分交情都尚可,尤其許多時候他們都是利益共同體。
梅思祖看了看有些風塵仆仆的鄧愈道:“要不先回府洗洗風塵換身衣服在去面聖吧,幾天就趕了這麽遠的路,上位會體諒的。”
鄧愈隨手怕了怕衣袖上的灰土,湊在他身旁的幾人立刻故作嫌棄的躲開,鄧愈也不以為意:“就這麽去吧,上位看了怎麽說也得多賞些絲綢禦酒之類的吧,回來的匆忙可還指望著從上位那拿些東西好去見夫人。”
“高明,不愧是你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