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元壽眉頭一皺:“這話往後不許再說,我們終究是要落葉歸根的,在此地有些事不得已而為之了,太子殿下就算知曉,也必能體諒!”
周旁的人也是附和著說了那人幾句,雖說近來都攢下了不少金銀,也有了不少女人侍奉,可心底裡最惦記的還是衣錦還鄉的事情。
除了個別潑皮破落戶外,誰人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出來搏命博個前程也就罷了,若是讓他們爛在這裡,可是決計不行的。
那人見犯了眾怒灰溜溜的找了個理由退了下去,繞了幾個彎兒後停下腳步,一個少年悄然出現在他身後:“看來黃總兵現在倒還沒有生出異心,甚好。”
“大人,不是小人多嘴,這樣試探是否太露骨了些,他縱有心也未必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多說什麽,畢竟大多數弟兄都還是念著家裡好的。”
“這就不用你管了,安心做事吧。”
“諾,請大人放心,小的對我大明忠心耿耿,絕不會因些身外之物動搖。”
言畢見身後沒有回話聲,一回頭髮現人早就不見了,突然感受到被注視,尋著目光望去,遠處瞭望台上值守的士卒衝他微微點頭…
………
朱標抱著女兒逗了好一會兒,直到她止不住的打哈欠才肯放下交由奶娘喂奶哄睡,對著恢復的很好的暖玉道:“母后很掛念,挑個天氣好的時日抱著鶴琦去坤寧宮拜見皇祖母吧,提前吩咐奴婢準備好轎子,不要受風了。”
暖玉乖巧的應諾,生了孩子後她的孩子氣也去了很多,總算有些當娘的樣子了,朱標也是放心了許多。
孩子名兒叫鶴琦,皇孫的名字要等皇帝想好,皇孫女的名字就沒什麽忌諱了,朱標想了兩盞茶的功夫就自己定下了。
鶴為長壽仙靈之意,琦指美玉,清奇不凡,名字不算多好聽,主要還是寄托心意,希望她能長壽康健志行高潔。
畢竟生於東宮,這輩子也沒多少能被人稱呼名姓的機會,多是尊稱封號,因此也就不必特意選個文采斐然的名字了。
看完女兒後朱標行至文華殿落座,戶部尚書工部尚書已經在此等候有一會兒了,簡單的見過禮後朱標笑道:“本宮去看了看小女,勞兩位愛卿在此久等了,坐吧。”
兩位尚書近來天天與太子碰面商議朝政,也不客套,拱手後坐了下來,工部尚書鄭重道:“東宮枝繁葉茂亦是朝廷之福,臣等私下常為此浮一大白。”
半公半私的玩笑話,惹得君臣三人一起笑了起來,不過也不是假話,太子這般年歲,膝下就已經有三子一女,東宮傳承有序後繼有人,他們這些依附著殿下的臣子,當然是喜不自勝。
閑話家常只是點綴,三人很快就調整好狀態,戶部尚書奏,各州府縣鄉之地,頻有小世族自建集市,以臨近水路河道的地方圈地建集,多以姓氏命名,如錢家集李家市等等。
憑借家族的財富聲望進行必要的投資以招攬生意,通過征收集市的規費和對貿易進行監督,獲得豐厚的利潤。
原本可以算是好事,但因建立集市的家族有意避稅,便常約定昏晚時間開集市,常居當地的百姓便罷,往來遊商不明所以誤以為是鬼市,傳的頗廣。
而且因建小集市成本較小,一地常有數家集市明爭暗鬥,甚至發展為械鬥的也已經有了數起,地方州府官員不敢擅專便報了上來。
“逃稅避稅絕不可饒。”朱標的語氣很鄭重:“莫說小門小戶,就算是皇商國戚的生意也得把商稅給本宮交齊,這是大明的鐵律,絕沒有什麽商量的余地,則令地方官府抄沒其全部家產補稅,並流放集市主家族長至遼東。”
朱標自己都恨不得一個大子兒掰成兩個花,當然是不能允許有人逃稅,而且這樣的例子一開,就顯得願意交稅的商人很傻,往後也會想辦法逃稅,因此殺一儆百很有必要。
區區地方的小家族自然不算是那個一了,這樣的殺一百個也不算什麽了不得的事情,還得挑選一個身份地位都很高貴的來,最好還是跟天家親厚的。
如此想來合適的就極少了,皇親也只有住在岐陽王府的老駙馬,國戚也就是太子妃的娘家開平王府常家。
工部尚書奏報:“按昨日議,民田每頃出一丁為夫,今歲冬農隙至京應役百姓,直隸應天等一十七府,江西所屬一十三府,為田五十四萬五百二十三頃,出夫五十四萬五百二十三人。”
五十多萬人需要服徭役一個月,這不是小事情,朱標認真的在心中細細的過了一遍,與兩位尚書商議了細節,敲定了負責的官員。
這時禮部侍郎請求入見,太子召,原是地方上報,有真定府饒陽縣民趙彥良妻王氏,太平府當塗縣民洪貞妻楊氏等俱早寡守節,請朝廷授予皆旌表其門曰貞節。
於公於私朱標都是不希望有寡居之人的,但事關禮教,且此時婦人地位輕賤,婚配從來都是不由己身,講究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
且上還有父母公婆長輩管束,下有兒女子侄羈絆,一介薄命實難由己從心,這貞節牌坊可算最後的傍身了,朱標不簽授容易,任憑是誰也不敢來問當朝太子的不是,可她們沒了這傍身牌坊,恐怕是連性命都難以保全了。
皺著眉頭簽下,對著站立恭候的禮部侍郎道:“禮部要重新商議授予貞潔牌坊之事,布告各州府地方,往後不得輕易上請牌坊,非為國育才樹德之婦不授,絕不以守寡而輕賜。
禮部侍郎為難的應道:“微臣知曉殿下是想著勸婚嫁減寡居以增人口,只是這三綱五常亦是世道根基,正以人倫風教為重,而欲全之閨門耳。”
工部尚書也是跟著說道:“俗話說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而其室家生為節婦, 斯亦人倫之美事…”
戶部尚書趙文景顯然與他們觀念不一:“夫死而嫁,固為失節,然亦有不得已者,聖人不能禁也,此為朱文公之言。”
朱標沒有沒有理會他們的爭論,見此禮部侍郎也只能應諾而退,太子爺的諭令,勸動了自然就罷了,沒勸動那便是一定要去辦的。
不過該上的奏章還是要上的,等回去一說,禮部和禦史台的言官們必然轟動,不過依照慣例來看,凡是太子堅定之事,什麽諫言都是無用的,這點與聖上倒是極像,不愧是父子。
工部尚書沒多久也退了下去,趙文景歎息道:“程朱無錯,其徒子徒孫害人不淺,前宋時少有寡居婦人,莫說尋常百姓之家,便是皇后都有改嫁出身。”
這話還真不是虛言,朱熹都曾親筆寫過“昔尹川先生嘗論此事,以為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自世俗觀之,誠為迂闊。”
兩宋時,從士大夫到百姓人家,婦女改嫁的事件俯拾皆是,王安石的兒媳寵氏、嶽飛的前妻劉氏、陸遊的前妻唐琬都改適他人。
宋真宗之妻章獻明肅皇后劉娥,蜀地孤女出身,曾嫁給了蜀地一個叫龔美的銀匠,後還不是晉為皇后,甚至一度臨朝稱製,身著帝王袞服,在宋朝太廟祭祀宋太祖等宋朝歷代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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