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想了想問道:“父皇想要做到什麽地步呢?如果是徹底把孟子移除文廟恐怕有些難,畢竟他是儒家亞聖,孔家那邊也會上奏的。”
朱元璋緩緩說道:“做到什麽地步就看他們的了,不過《孟子》裡的那些什麽民貴君輕、臣視君如寇仇這些都需要刪除,其他先秦典籍也是如此,如有犯忌諱的都需要刪減。”
朱標聽到這裡就明白了,孟子的牌位是可以挪回文廟的,畢竟朱元璋也不會真的跟一個死去多年的人計較,他的目的自始至終都是這些不符合統治的言論。
這件事鬧到最後也就是君臣互相妥協,最後誰站上風就看這期間的手段了,現在是朱元璋仗著高位直接下了手黑棋,佔據了領先優勢,孟子的牌位可還在外面吹風呢。
父子倆交流了一會兒,朱標就告辭了,這件事其實對朱元璋來說並不是太大的事情,現在佔據主流的是理學,孟子的那一套本身就沒有人會真的信奉,能有幾個縣令知府做到以民為本。
孔孟之道在他們活著的時候都沒有能被統治者接納,更何況是現在了,他們的教義早就被一代一代的修改,形成了如今獨特的儒家文化,仁是精神追求,但實際上他們依舊享受著貪腐帶來的享受。
第二天一早,朱標起身到了奉天殿門前,文官們都聚集在一起議論紛紛,包括李善長劉伯溫楊憲等人,他們身處這個地位,一舉一動都被天下是文人士子看著呢,所以他們是必然要為孟子說話的。
另一旁的武將們則是嬉皮笑臉的看笑話,看文官就像看傻子一樣,不明白他們為什麽這麽積極的為死人說話,他們爹娘死了都不見得這麽著急。
看到太子殿下來了,文官們這會也顧不得其他了,紛紛湧上來行禮說道:“殿下,您也是我名教子弟,孟子那是我等讀書人的先賢,自宋以來就已經配享文廟了,如今怎麽能就這樣移出去啊!”
“聖上恐怕是一時之怒,請殿下一會兒幫著勸一勸吧,剛剛舉行完新科大考,怎麽就出來這樣的事情呢!”
“自昨日起,臣就接到不少京城友人的信件,他們也都在盼望著聖上收回成命,那些考生也都人心惶惶啊。”
朱標打著太極,也沒有答應什麽,只是安撫著他們,告誡萬不可衝撞了聖上。
李善長看差不多了,就讓他們站好,準備參加朝會了,朱標也算被解了圍,走到離奉天殿大門前。
不一會兒奉天殿大門開啟,所有人都立刻噤聲,規規矩矩的跨入大殿,對著上方的皇帝陛下行禮問安,朱標行完禮後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朱元璋並沒有說話,下方騷動了一會兒,李善長歎了口氣站出來,這就是他的責任了,他身為文官領袖,必然是要為這個集體發言的。
李善長躬身說道:“臣聽聞昨日聖上下令從文廟移出了亞聖的牌位,敢問聖上為何?”
朱元璋開口說道:“朕讀《孟子》一書,發現裡面全是歪理邪說,孟軻不當為亞聖亦不應受到國家的祭祀。”
此言
一出,朝中亂成了一片,朱標甚至看見有幾個禦史真的流出了眼淚,這下不僅是李善長出聲勸解了,奉天殿頓時喧鬧了起來。
文官們都站出來聲嘶力竭的為孟子抱不平,有的在訴說孟子的功績,有的在說著去除孟子的後果。
反正聽他們的意思就是沒有了孟子,那這個天下就沒有了道德,天下人心都將不穩,如果現在他們這些名教子弟的勸解下皇帝迷途知返,那還來得及。
朱元璋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的表演,直到所有人都說的口乾舌燥了才開口說道:“朕意已決,再有諫者以不敬論,且命禁軍射之。”
然後就起身離開了,下面的文官們呆愣愣的看著朱元璋的背影,劇本不對啊,上次皇帝要撤了孔子他老人家的祭祀,就是這麽被他們生生勸回來的啊。
朱標自然也是趕緊跟著自己父皇開溜,這些文官不敢跟朱元璋吐口水,但是對他可不會客氣,要是攔住了他,朱標天黑前都別想離開了。
武勳們看皇帝都走了,互相打了個哈哈,就勾肩搭背的商量起晚上去哪裡喝酒,滿口的汙言穢語,根本不在乎孟子如何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禦史們摸了把眼淚,瞪了這些武夫一眼,就準備回家嘔心瀝血寫出一篇奏章,遞交給聖上,期望他可以幡然悔悟。
李善長劉伯溫對視一眼,然後就回去處理公務了,他們都是成熟的政客了,這點事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
自家皇帝什麽脾氣秉性他們還不知道麽,真要是玩什麽死諫的把戲,搞不好孟子的牌位是回去了,但他們的牌位也在家擺上去了。
最好所有人都倆倆三三的退下了,這還是開國以來第一次下朝這麽早,朱標跟著自己父皇走到禦花園,其余的太監們遠遠的跟著。
離開朝堂後朱元璋臉上的神態就舒緩了很多,這件事不過是帝王的一次嘗試罷了,贏了自然好,輸了也不過是把孟子的牌位放回原處。
這就是地位帶來的不公平,朱元璋背負著雙手看起園中的花花草草,正常來說他下朝後就有的是公務要處理, 時間緊張他也不敢浪費。
而今天難得下朝這麽早,朱標也知道自己父皇恐怕是有半年都沒有閑工夫賞花了,朱標也沒有開口說那些煩心的話。
父子倆就這麽逛了半個多時辰,期間朱元璋還跟兒子說了不少樹木的習性名稱,這些朱標確實不知道,他也從沒有關注過。
也有不少朱元璋認不出名,但是無所謂,皇帝金口玉言直接就給樹起了個名字,身後的太監都還拿本記上了,這樹在宮裡瞬間有了地位。
看著笑容燦爛的朱元璋,朱標忍不住說道:“父皇平日就該這樣,兒子也想看您多笑笑。”
朱元璋拍了拍朱標的肩膀笑道:“天下的事情總得有個人來做,當爹的苦些總好過兒子苦,你不用擔心,咱的身體好得很。”
朱標輕聲說道:“您的慈愛之心我知道的,但越是如此,兒臣就越發希望父皇因為我而這麽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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