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男人,好像在離開父母離開學校之後,就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的機器。
掙錢機器?又或者是像是阿呆這種每天重複做著一件事的人形重複機器?
現在的人,評判一個男人是否有著前途,無非就是看他收入如何,是否有著富裕的生活。
至於以前人人討論的理想,大多在現代演變成人與人貪婪和欲望的遮羞布。
人,終究還是會因為統一的標準而變得機械。
阿呆也不例外,他每天都做著重複的工作,他好像也在這兩年的時間裡,終於承認他的理想很市儈,也很丟人。
他也覺得一個月五千的工資,也似乎在此時已經滿足不了他。
他想要的好像也越來越多,他望著這條匆忙的街,滿腦子都是想要是等明年妹妹考上鵬城的大學時,他能有一個稍微大點的房子該有多好。
這樣,他就能讓年邁的母親,來到鵬城見識到他這十年來的出息。
其實阿呆應該有著很多方式能讓他在這一年的時間裡輕而易舉的去擁有一套大房子。
但他卻不願意用那些方式去掙到那看上去肮髒又匆忙的金錢。
他始終還是阿呆,好像永遠也變不成機械。
畢竟,他有著一顆善良的心。
這顆看上去善良到有些多余的心啊,好像帶給他永遠都是失去。
但失去,往往又是另一種得到。
……
“您…您好,您的外賣!”
阿呆奔跑在路上,十年的時間裡,他最大的收獲大概就是他終於認清了鵬城大大小小的路。
一個能認清路的男人,他最適合的職業大約就是送外賣吧。
一單4塊錢的獎勵,若是一天能跑上50單,那阿呆一個月的收入就已經比他每天在廠裡,辛辛苦苦工作八個小時的工資還要多。
雖然外賣騎手沒有著幾險一金的保障,也沒有崇高的社會地位。但他很自由,就像現在的阿呆一樣,可以去不顧及他人眼光,在這條路上奮力地奔跑。
外賣騎手好像也是機器。
因為他不能遲到,也必須得精準。
滿街的黃黑、藍黑兩色的電動車,為了這份精準和機械,它們就像一隻隻碩大的老鼠,在車主的怒罵聲中,逃竄著。
而那些在罵聲中靈活逃竄的外賣騎手們啊,他們似乎並不知道自己騎著是老鼠,他們只是望著一旁那個沒有電動車,只能張開雙臂平舉著外賣食盒奔跑的阿呆,咧著嘴嘲笑著。
似乎在他們眼裡,阿呆更像是一隻無家可歸的老鼠。
……
阿呆曾有過一輛漂亮的電動車。
但那輛電動車被小偷偷走之後,他就沒有了電動車。
他在沒有電動車的時候,也曾想過去買一輛新的電動車。
但他最後卻沒有買。
因為,他發現其實沒有電動車,他仍然可以跑得比別人更快,送達的更加準時。
這其中有著相當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阿呆並不貪婪。每天下班後的阿呆,隻送10-15單,而且隻挑自己能及時送達的去送。
他送的很認真,腳力也比那些在川流不息街道上逃竄的黃藍老鼠也要快上不少。
但就算這樣用力奔跑的阿呆,還是會時不時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差評。
這些莫名其妙的差評基本上無關於他送貨的速度與質量。
這些差評,只是單純的指出他的長相, 也只是單純的嫌棄他。
這又讓阿呆這幾天送外賣掙的錢,基本上都被這些差評扣光。
看著自己余額只有十幾塊錢的阿呆,他終於停下了奔跑,他望向天上的皓月。
他在想,是否在這諾大的鵬城裡,什麽都能容忍,就是容不下那讓人厭惡和感到悲傷的醜陋。
在阿呆懷疑人生的時候,一旁從未搭過話的外賣員阿龍,遞給了阿呆半打口罩。
他也很醜陋,甚至比阿呆還要醜陋。
但他卻用這一個個小小的口罩藏住了自己外貌上的不足。
他望著那明亮的皓月喃喃說道:“有時候月亮藏在雲中,才會讓人覺得更加美麗。”
阿呆下意識的接過了口罩,他戴了很久,才戴上了口罩。
不得不說,戴上口罩的阿呆的確要比平時好看了不少。而且戴上口罩的阿呆,明顯給人的感覺就像正常人一樣。
雖然口罩很小,呼吸也沒有那麽暢快。但美麗都是有著代價的,尤其是這份美麗,或許正如阿龍所說的那般。
“朦朧最後好像足以去取代皓月。”
但阿呆最後還是摘下了口罩。
“如果雲遮住了月亮,那地上的月光就沒有天上的那麽明亮了。”
“可是誰又會低下頭去在乎地上的光呢?”
“我在乎。”阿呆站了起來。
他又開始奔跑,因為他在剛剛又接下了一個單。
他很滿足,他也帶著微笑。
“只要有一個人在乎,朦朧始終也取代皓月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