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心難測】

　大殿之上，雖然四周燃燒著火盆，但是那火焰卻似乎無法驅散殿堂之上的那股森然的寒氣。

　而這寒氣並非是天氣所造成的！

　殿堂之上，攝政王辰皇子面『色』冷峻陰沉，坐寶座之上，沉『吟』不語。

　而下面，帝國數十位重臣一齊聚一堂，卻人人都是面沉如水。只因為，那台階之上，一個宮廷禮儀官，正用緊張的嗓音，高聲宣讀著一份來自前線的戰報！

　那宮廷禮儀官的聲音原本洪亮，可是此刻讀著戰報的時候，臉『色』卻是越來越白，聲音也因為太過緊張而顯得嘶啞了起來，嗓音到了後面，隱隱的有些發抖……

　“呈報:三月三十一日午，敵軍強渡河防，我方暴風軍團第六步兵師團，第九步兵師團，第三騎兵營以及直屬輜重工兵團駐扎河防堅守。東部要塞所駐分艦隊出戰河道。激戰至傍晚，我部艦隊全軍覆沒，所部水兵大部殉國。晚，我東部要塞所駐飛艇大隊共計一百五十一架與敵交戰於河防上空，所部一百五十一架飛艇亦全部被擊落，所部空軍將士一千零四十三人無一生還。

　是夜，第強渡河防，我部第六師團損失慘重，第九步兵師團傷亡超過四成。因艦隊損失殆，我方無法封鎖河道，亦無力阻止敵軍架設浮橋渡河，一夜激戰至四月一日天明，敵軍強渡河道，佔領淺灘上岸，我部無力抵抗。被迫撤守要塞城防。

　此戰，東部防線之空軍，海軍，損失殆。所屬第六步兵師團，自師團長芬克少將以下，全師團官兵將士共計兩萬零九百二十三人，全員戰死！第九師團損傷超過四成，且大半帶傷。已經著令後退整編。現敵軍約十萬已經順利渡河，陳兵於城下，於發信前，已經擊退敵人三次攻城，損傷頗巨！臣暴風軍團副軍團長，帝國中將多明格斯誠恐請罪，臣萬死不足抵消戰敗之罪，然東部戰事緊急。我一人生死不足為惜，且我東部戰線將士誓死同城防共存亡。

　城中兵力頗有不足，責請軍部速調援軍，如援軍一月不至，恐東部要塞將不複為帝國所有！”

　讀到了後。那個宮廷禮儀官額頭上滿是冷汗，忍不住用袖子擦了兩下，才深深的吸了口氣，念完了後一句:“臣東線統帥。暴風軍團副軍團長多明格斯誠惶誠恐，頓首上書。”

　嘩，終於收起了戰報，這個宮廷禮儀官身子似乎也有些站不直了，趕緊回身對著攝政王彎下腰去，雙手將戰報重呈了過去。

　一時間，大殿裡陷入了一種極度的寂靜，沒有一個人吭聲。甚至就連咳嗽聲音也沒有。諸位帝國重臣都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喘，靜靜的看著坐上面的攝政王，等待這位君王開口人人心中忐忑，只怕，接下來的，就是攝政王的雷霆之怒了……

　這寂靜地場面，足足持續了有接近五分鍾。攝政王不說話。下面哪有一個人敢開口?

　終於，一直坐那兒面寒如霜的辰皇子。嘴角一點一點的扯動出一絲微笑來那笑容自然不是欣喜，而是帶著無限的寒意。

　“呵呵……呵呵呵呵……”笑聲裡帶著一股狠歷的味道，辰皇子緩緩的站了起來，眼神掃過眾人，後落了軍務大臣卡米西羅的身上，他這才開了口。

　“很好！很好啊！東部要塞，八艘海魂級戰船，數千海軍，一戰而亡！一百五十架飛艇，一千名空軍，全軍覆沒！一個整編的帝國主戰軍團地步兵師團，兩萬人戰死，連師團長都殉國了，一個主戰師團被徹底打殘！聽說，累積的屍體，把河道都堵塞了！河流見紅，顏『色』多日不退！哈哈……這種慘敗……各位，自從我奧古斯丁王朝開啟以來，歷年來，從來沒有過吧！”

　說著，他的眼神森然，盯著卡米西羅:“卡米西羅，你說說，就算是三十年前，我們和西北草原人的那場大戰之中，也沒有經歷過這種慘敗吧！”

　卡米西羅神『色』一緊，他身為軍務大臣，卻不得不走上一步，咳嗽了一聲，小心翼翼道:“殿下說的不錯。三十年前，帝國遠征草原，那場戰爭持續近三年，帝隊也不曾遭受過這樣的慘敗。”

　“東部要塞原本駐扎了三個主戰師團，還有六萬地方抽調的守備軍，四萬輜重工兵……全城的兵力原本已經超過了二十萬！可現，卻居然來求援軍了！二十萬人，糧草武器充沛，居然也守不住一座城嗎！！”

　隨著後一聲厲喝，辰皇子用力一拍桌子，面前地一個杯子被震落地上，叮的一聲，化作了碎片！

　“你們軍部是幹什麽吃的！我聽說，那些敵軍有能出沒於水下的種族！這種事情，幾個月之前就得知了！可是為什麽卻一直沒有做好應對的準備！幾千水兵慘死，難道下次還要讓幾萬人死了，你們軍部才開始重視嗎！！還有空軍……前線難道不知道對方有空中作戰地兵種嗎！！”

　卡米西羅心中也是委屈，但是他身為軍務大臣，此刻卻不得不站這裡，承擔著攝政王的怒火。

　只是眼看辰皇子怒氣越發的不可抑製，胸膛起伏，呼吸急促，說到後，卻忽然身子一晃，往後退了半步，伸手扶住了寶座的扶手，一手撫胸，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卡米西羅一咬牙，單膝跪了下去，按耐心中的憋屈，終於等辰皇子咳嗽完畢了，他才緩緩道:“殿下……前線實力，我身為帝務大臣，自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只是……”

　“只是?只是什麽?”辰皇子眼神森然。喘息了一會兒，停止了咳嗽，冷冷盯著卡米西羅:“你還有什麽苦衷嗎！哼，我把軍部交給你，現吃了敗仗，你想推卸責任?！”

　後一句話，那語氣之中寒氣畢『露』，這一瞬間。那冰冷的眼神，讓卡米西羅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記憶之中，似乎辰皇子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展『露』過這種雷霆怒火的一面了！

　他上位以來，一直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帝王模樣，輕易從來不顯『露』自己的喜怒哀樂，平日裡，對臣子們也大多顯示出一副寬容溫厚地帝王態度。

　可是別忘了……這位辰皇子。可絕對不是一個那種單純地溫厚善良的人啊！他可是……靠著政變起家的！當初殺了自己的哥哥，軟禁自己的父親，奪去了皇權才上位的狠人啊！

　想到這裡，卡米西羅身子一抖，卻努力沉住了氣。抬起頭來，和辰皇子對視，他的語氣雖然恭敬，卻也帶著一絲堅定:“殿下！我不敢推卸自己地責任。我身為軍務大臣。統帥部裡對戰計劃地製訂不利，有錯漏之處，我身為軍部之首，自然責無旁貸，願意承受您地懲罰！但是……”

　“但是什麽?”辰皇子冷冷道。

　“但是……”卡米西羅感覺自己對方的眼神籠罩之下，後背上一股冷汗順著脊梁流下，硬著頭皮道:“但是，此戰失利。以我看來，原因主要有二！其一，是河道上地海軍戰敗！失去了戰船，失去了水上優勢，我方就無法封鎖河道，大河雖長，卻也幾乎就無法防禦了！這一點上，幾個月前雖然已經得知了對方有水下的種族。但是統帥部裡籌謀了很久。卻也沒有能想出一個完善的對策，結果拖延到了今天！我願意自領責罰！而其二。就是空軍的慘敗！”

　說到了空軍地慘白，卡米西羅似乎底氣足了一些，跪那裡，脊梁也挺得直了，迎著辰皇子的眼神，壯著膽子大聲道:“空軍慘敗，對此戰是意義非同尋常！失去了河道，我們只不過是失去了河防，只要據城而守，雖然形勢上有些見劣，但是卻還有挽救的余地，遠遠沒有到壞的時候。倒是空軍的慘敗，而敵人居然有可以飛翔於空中地戰鬥種族，這種事情，對咱們的影響才大！對方有這麽一股力量，可以飛行於天空，來去如風……如此一來，我們前線的卡巴斯基防線縱然再如何堅固，卻無法防著天上的敵人！只要敵人願意，它們地空中戰鬥種族，可以輕易的飛過前線上空，甚至可以直達帝國內腹之地！就算是突襲帝都，恐怕也……”

　後這句話有些太過驚駭，不過此刻，卻不得不說了，卡米西羅狠狠一咬牙，昂然道:“恐怕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話一出，頓時殿堂上不少大臣都是臉『色』一變，忍不住就低聲交頭接耳起來。

　“都給我閉嘴！！”辰皇子陡然瞪眼一喝，殺人的眼神掃了過去，頓時那些大臣都趕緊低頭閉上了嘴巴。

　辰皇子往下走了一步，盯著卡米西羅:“你繼續說下去！”

　“是，殿下。”卡米西羅頓了頓首，這才繼續道:“空中作戰的事情，飛艇部隊畢竟是一件式武器，而空中的部隊，也是開了帝國千年未有之先河……不，應該說是，人類歷史之先河！這種前所未有的式武器，前所未有的式地作戰理念，畢竟才出現了短短幾年，而這次統帥部正式掌控這種東西，實際運用於帝國的戰爭之中，滿打滿算，也不過才十幾個月罷了！

　這畢竟是一件武器，一種全的理念，軍方統帥部雖然有諸多經驗豐富的帝國戰將和諸多文職參謀，熟悉各種戰略戰術，但是畢竟，這之前，誰也沒有接觸過這種東西，別說是經驗了，就連想都不曾想到過。如此一來，這短短的時間裡，統帥部很難對這種式的作戰理念徹底掌控，還很難弄出一套完善的空中作戰的辦法來。我們也是慢慢『摸』之中。殿下，我鬥膽一言，象這種具有劃時代意義地式武器和作戰理念，恐怕絕對不是短短地一兩年或者三五年就能掌控地！要『摸』出一套完整地理念。積累出經驗來，恐怕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所以，這次空軍的慘敗，並不是我推卸責任，而是，我認為，這責任實不軍部，不是人事。而於時事！不是統帥部的諸君不努力，而實是……我們不懂啊！”

　他這番話說的倒是實情。畢竟一種式的理念要想被完全掌控融會貫通，的確不是短期內能做到地。

　杜維雖然弄出了空軍來，但是就算是杜維的前世，從人類歷史上第一架飛機的出現(1903年)，到軍事歷史上第一次空戰(1914年)，再到第一次大規模的運用空中作戰理念(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期)，期間的發展就經過了多少年?

　可羅蘭大陸上。飛艇的出現才多久?運用到軍事領域才多長時間?

　何況，這是從冷兵器戰爭，直接就跳躍到空中作戰，這種跳躍式的進步，缺乏足夠的戰爭軍事理論基礎。讓那些統帥部地人，就算想努力，卻有種『摸』不著頭腦，無從下手的感覺。

　人人都知道這東西好。但是怎麽用?怎麽才能用好?這個卻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善的了。

　辰皇子默然了，他沉默了會兒畢竟他也是一個明君，不是昏庸之人，此刻也明白卡米西羅說的是實情。

　“那，你的意思呢?”辰皇子壓低了聲音，凝神注視著卡米西羅。

　卡米西羅深深吸了口氣:“殿下！空軍地慘敗，對我們的影響絕非是這一戰的失利這麽簡單！敵人的空中優勢如此巨大，如果它們不顧一切地越過防線。突擊帝國內腹，甚至，突襲帝都，這些事情，才是我們必須要重視的！我現想來，這空中作戰的領域，實是高深莫測，而那些敵人。似乎這方面要領先我們很多。所以……”

　“你有什麽話就說吧。我不怪罪你。”辰皇子目光閃動。

　“所以。我自己常想，能發明出這種式武器。並想到把它運用到軍事領域其創始者，鬱金香公爵大人，實是驚才絕豔，天縱英才，讓人佩服萬分！而這種式的領域，而現前線戰敗，並不是空軍這東西無用，而是我們不會用，用不好。所以，我覺得，恐怕空戰領域，旁人都無法勝任了的。恐怕只有請鬱金香公爵本人來主持，才能見效！畢竟這東西是他發明的，也是他先用到軍事一途！別人，都沒有他對這一領域那麽擅長了。而且，鬱金香公爵英姿過人，平定西北和為帝國外拒草原虎狼的戰爭之中都有赫赫功勳，也是一位軍功卓著的良臣……”

　卡米西羅說著說著，就隱然地感覺到，周圍的諸多同僚，都用各種驚疑和複雜眼神投向自己，而就連上面的攝政王，望著自己的眼神，也越發的曖昧古怪起來。

　可是這個當兒，他卻一點也不猶豫，只能咬牙硬上，慷然朗聲道:“我願意舉薦鬱金香公爵，杜維羅林魯道夫大人，舉薦他為戰區東線統帥，前往東部戰線主持大局，收拾糜爛的戰局！！”

　嗡！

　後這兩句話朗朗說出，頓時大殿上人人變『色』，一個一個都立刻喧嘩起來，一時間，大殿上人人都紛紛歎息交頭接耳，旁邊有宮廷禮儀官連連提醒，卻也喝止不住這些大佬們的議論。

　舉薦鬱金香公爵去前線擔任主帥?

　卡米西羅……這個家夥難道傻了嗎?前些日子，皇室擺明了和鬱金香家族有了矛盾了。就算是攝政王心中依然念舊，對鬱金香公爵還留了一些寵信和賞識可是現這種情況，無論是於公於私，哪怕只是為了避嫌，那麽鬱金香公爵都絕對不宜再掌握兵權了！！

　現這種情況，鬱金香公爵好就是乖乖的留帝都，老實安分。否則地話，一旦讓他掌權，而且還是前線地軍權，那麽一旦出現了君臣相疑的情形……

　人人都覺得，卡米西羅這個家夥一定是腦子昏了，才會出這種主意！而且，有人覺得，卡米西羅是故意把鬱金香公爵往火堆上推去烤啊！

　這種時候，躲還來不及呢，如果再去掌握權柄，那反而是取疑之路！

　大殿上議論了好一會兒，就是沒有人敢站出來說話。而辰皇子則仿佛沉『吟』了片刻，臉上地重重表情，後卻化作了嘴角的一絲淺淺笑意。

　良久，他抬了抬手，不滿的喝道:“都吵什麽！這裡難道是你們自家的宴會廳嗎！”

　有了他這一發火，大殿才重安靜了下來。

　辰皇子走下了台階，這次卻直接走到了卡米西羅的面前，就站他的身前，居高臨下，盯著跪那兒的卡米西羅。辰皇子目光閃動，一字一頓，沉聲道:“卡米西羅，你是舉薦杜維去前線主持大局，是不是?”

　“……是！”

　辰皇子卻仿佛還嫌不夠，深深吸了口氣，又重複了一遍，這次還故意加深了語氣:“你是說，你希望讓杜維擔任統帥，去東部戰線統帥前線軍隊?”

　“……是！”卡米西羅已經汗流浹背，卻猛的頓首，咬牙道:“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大殿上，鴉雀無聲，人人都緊張的盯著辰皇子。

　這位攝政王卻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氣。

　當他重睜開雙目的時候，眼神裡卻是一片異樣的光芒，口中緩緩吐出了一個字！

　“準！”

　散會之後，卡米西羅走出大殿，來到皇宮廣場之上，卻整個人都仿佛已經虛脫了一般，隻覺得雙腿發飄，軟綿綿的，連走都走不穩了。而冷風一吹，身上瑟瑟發抖，才感覺到，自己的內衣都早已經被汗水浸透！

　不管如何……

　他下意識的回身去看了一眼身後的皇宮大殿， 不自絕的捏緊了拳頭。

　不管如何……我這一賭，卻是賭對了。

　可是，不由得心中也有些苦笑。

　老宰相啊……你教我今天當眾果然舉薦杜維出來掌握兵權，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記得那份戰報，其實自己昨晚就先一步看過了。昨晚，家裡，老宰相羅布斯切爾就盯住了自己，當時老頭子面『色』嚴肅，卻毫不猶豫，堅決的告訴自己:明日會議之上，讓自己不要顧慮，直接舉薦杜維！

　同時，老頭子還高深莫測的說了句話:

　“別怕顧慮，別擔心攝政王會猜疑你！這種時候，你公然舉薦杜維，反而才能越發顯得你的‘撇清’！而且……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恐怕就算你不說，過些日子，攝政王也是要把杜維打發上前線的。”

　果然如此，那個快死的老頭子，居然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