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堂裡氣氛很不妙。

　皇帝白胖的臉頰不停的顫抖，他即便端坐在寶座上也忍不住身體抖動。

　地上跪著的有劉大總管、總參鮑旭、首輔郎政博，三人也漲紅了臉，延安侯還沒有到東南，東南又傳來消息，流寇衝破松江府，松江府府台投降，松江府的兩營府兵被坑殺，流寇燒死搶掠，無惡不做。

　過去好一陣，眾人平複心情，皇帝才道:“鮑旭，你把現在的情況說一下。”

　鮑旭行禮後，徐徐道來:“水寇在江東被打敗後，其實傷亡不大，逃出兩萬多人，分三股往南逃竄。其中一股是賊首阮慶海所領，約萬人，這夥人乘船盤踞在杭州灣附近;另一股是阮慶海胞弟阮鳳河帶領的，約八千青壯。阮鳳河這個人年輕的時候與街坊起嘴角，不小心出手太重把人打死。之後，他乾脆衝到那人家裡，把其一家七口，包括一個剛滿月的嬰兒殺害後逃竄，所以他是個很暴虐的人，松江府的事情就是他乾的。”

　鮑旭深呼吸了兩口，才又道:“另外剩下的幾千老幼病弱婦，由阮慶海的媳婦，人稱海娘子的南海大水寇帶回南海他們的老窩，目前只知道在建南和南島之間，具體地點還需要查探。所以阮氏其實有兩大窩點。”

　皇帝比較好奇的問:“海娘子為什麽是南海大水寇?”

　鮑旭隻好解釋:“阮鳳河殺人逃逸後，阮慶海飽受歧視，隻好帶著一家老小離開家鄉，做過苦力、討過飯，後來父母、妻兒陸陸續續死了，只剩下他一人，他發誓要找到頑劣的弟弟，打聽到弟弟出海做了水手，他也就開始跟船。後來找到了弟弟也認識了海娘子，在阮鳳河的撮合下，阮慶海續娶了海娘子，在東南沿海地區開始做起了海盜生意。相比只會逞凶的阮鳳河，阮慶海當年也是中過秀才的人，經營幾年後，阮家已經是東南不可招惹的一股大勢力了。”

　鮑旭想了想又繼續說:“這次阮家會突然大舉犯事也是因為這個阮鳳河，阮鳳河今年四十出頭，十分貪花好色，他常常上岸尋歡，在台州府，他偶然見到台州府府台王家的女眷出門，起了色心，奸汙了王家大姑娘，還得意洋洋的跑去王家提親。王家自然不可能答應，一番侮辱不提，王家大姑娘當場自盡，只要求家人斬殺這惡賊。王家氣不過，不知道他是那等惡賊，隻覺得馬上殺了他太便宜他，不想稍微一拖，被這廝逃了。阮鳳河還自覺受了委屈，竟然連夜領著數百人屠殺了王家滿門。台州人自然不可能忍受這樣的事情，雙方較量起來，這廝幾乎屠殺了半個台州城。”

　下面不用說，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阮家沒有退路可以走，乾脆起事，反了！

　大堂裡靜悄悄的，眾人都需要消化一下。

　如果說之前的戰報看在他們眼裡都是數字，那麽鮑旭現在說的有名有姓，剛烈的王家大姑娘只怕想不到自己的受辱只是一個開端，後來全家被殺，甚至無數人家因此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可王大姑娘有什麽錯，她是這麽好的一個姑娘，在最好的年紀裡本來有大好的前程在等著她，是他們做的不夠好，為什麽讓這樣一個作惡多端的人一直活著?還活了這麽久，還活的肆意快活！?

　顯然皇帝也是這麽想的，“為什麽，為什麽我們沒有保護好這麽善良正直的百姓們?他們沒有做錯一點點事，不過是剛剛吃飽穿暖，好不容易節省下來有幾兩余糧，蒙古人就要來搶。王大姑娘更是一點錯也沒有，她美麗出色有什麽錯?她剛烈、嫉惡如仇有什麽錯?讓禮部擬個封號上來，追封王大姑娘為郡主。”

　懷著沉重的心情，眾人離開大明堂，陰霾、自責浮現每個人的心頭，特別是鮑旭，為什麽沒有保護好百姓們，這身官袍是不是他沒有資格穿?

　“外勤部失職毋庸置疑，陛下不說，我們自己不能心裡沒數，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但你實在事情太多，而且情報網的建立需要時間、金錢等等，這些軍部給外勤部的支援確實不夠。這些多年了，外勤部一直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你好好想想吧，接下來應該怎麽做?”劉大總管其實很暴躁，他想罵人來著，可對著自責不已的鮑旭，他又實在罵不出來。

　怪鮑旭嗎?自然是怪罪的，可他也知道自己平時多倚重他，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三頭六臂，自己什麽事清都找他，他難免在別的地方上花的精力就少了！

　外勤部像個繡花枕頭，沒事的時候看著挺好的，遇到事情反應也不慢，可為什麽沒有本事提前發現問題，甚至去排除問題呢?不知道是不是跟鮑旭本人的風格一樣?太正面了！

　劉大總管這麽想著，突然發現鮑旭不見了，一轉身，發現他站在原地發愣。

　他隻好回轉過去，站著鮑旭面前，他頓了一下問道:“你想什麽呢?”

　鮑旭楞了一會才回神， 沒有猶豫，他道:“我有消息，喬掌事打算擴編皇城司，她要在全國重點城縣建立關系網，以後重大特大案子就直接自己查，順便建立第二情報網，與外勤部互補。”

　第二情報網，好像不錯的主意呢，這樣外勤部那些人也知道要上進了吧，別到時候皇城司有消息傳來，他們什麽也不知道，那還有臉領福利嗎?

　劉大總管毫不避諱的道:“這喬家真是邪門，先是出了喬國公這隻老狐狸。現在又多了這麽一隻小狐狸，你看她到京都才兩年，這兩年她夠顯眼吧，卻又不礙著誰的路，甚至不說別人，我反正有些喜歡她，她在工部後，軍械的質量更好，數量更多，價錢反而便宜了些。逢年過節，還給我往家裡送節禮，東西看起來不值錢，加起來也不老少，特別是那些肉食，我就是想裝清高不想要也不行，嘴饞的不行！”

　鮑旭面無表情，他也收了，可恥！

　但他是不會被收買的，他開始知道這個消息是想阻止的，只是今天又想一遍，他覺得他不但不應該製止，反而應該盡量幫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