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
隨著衙役們整齊劃一的口號,衙門內外都安靜了。
啪!
蘇縣令一拍驚堂木,拉開了公審的帷幕。
本次審理,劉剛是原告,雲浪成了被告。
造成這種局面的,是一個舌燦蓮花的男人。
那個穿著訟師袍子的三巡男子,名叫宋仁投,江湖人稱宋狀師。
這位宋狀師大有來頭,其祖上出了一個厲害人物,叫做宋世傑,有狀王的美譽。擱在幾十年前,沿海一帶的老百姓,聽到狀王宋世傑的名號,都得豎起大拇指。
如今的宋仁投,有先祖的幾分風采,專幫大戶人家打官司,從來沒有輸過,號稱“小狀王”。
而被告人雲浪,也有一位辯護訟師。
那位訟師比較年輕,二十七八歲的年紀,名叫左初一。
左狀師也很有來頭,他的父親,便是十八年前牽涉到公案中,以至於送了命的名醫——左回春。
他的母親,則是水月軒大掌櫃——雪婆婆。
左初一沒有繼承先父的醫術,走上了訟師之路,而且性情古怪,專替窮人打官司。
在訟師這個行業裡,有一個共識:幫窮人打官司,甭管再有道理,最後很難贏。
左初一出道以來辯護四十五次,戰績是十六勝、二十九負。
這種勝率不到五成的訟師,對上保持全勝紀錄的宋仁投,結果可想而知。
“大人,這是第一批證人,醉仙樓的李掌櫃,蘭桂糕點鋪的張老板,夜市的吳老板……”
宋狀師一開場就帶飛節奏,證人居然是一批一批的。
以醉仙樓李掌櫃為首的眾多證人,一五一十地說明了情況,當初劉陽帶著雲浪去他們店裡消費的時候,那是何等的熱情,親口對他們說過:“這位雲公子,是我剛交的好朋友,以後請大家多多關照。”
劉大少是如此的熱情好客,卻被雲浪殺了,不難想像那海外蠻子是何等的狼心狗肺。
大門外很多豎起耳朵聆聽的群眾,一個個憤怒得不行,隔空對小神龍狂吐口水。
當證人們說完,劉家和宋狀師,已經站在了道德製高點。
對於潑髒水這種事情,宋仁投早已拿捏得爐火純青。
“肅靜!”
蘇縣令喝止了議論紛紛的眾人,官威十足地說道:“雲浪,從實招來,劉陽是否為你所殺?”
雲浪隻說了一個字:“是。”
簡單一個字,引來一片嘩然。
“畜生!”
“養不熟的狼崽子!”
“我早說過了,海外蠻夷,絕對靠不住!”
縣衙大門外的路人,比劉剛這個當事人還要憤怒。
坐在原告席的劉剛,立刻以淚洗面,擺出傷心欲絕的姿態。
啪!
蘇縣令再拍驚堂木,控制住場面後,沉喝道:“雲浪,你既已親口承認殺人,按律……當斬!”
“且慢!”
那位好像在打瞌睡的被告訟師左初一,終於開口了。
作為被告訟師,開庭之前,左初一和雲浪有過溝通,不急不慢道:“大人,《天龍律》第二十三條,重點提及了【正當防衛】。據我所知,劉陽對雲浪動手在先,雲浪進行正當防衛,激鬥之下失手誤殺對方,並無過錯。”
“一派胡言!”
宋仁投跳了出來,開始針尖對麥芒:“公堂之上,凡事皆要講證據,你說劉陽先動手,可有人證,可有物證?”
左初一把皮球踢了回去:“宋狀師說雲浪殺人在先,你又拿得出證據嗎?”
宋仁投似乎料到對方有此一出,胸有成竹道:“我當然有證據,蘇大人,請允許在下傳召下一批證人。”
這位宋狀師找來的證人,都是以“批”為單位,人多力量大,很有公信力。
片刻之後,一個臉色蒼白,身材矮瘦的黑衣人出現了。
此人,赫然是當初用拳罡追殺過雲浪的高手。
黑衣人語氣虛弱地開口了:“大人,草民王浩,乃劉家護衛。當初劉陽少爺陪雲浪去青雲山,老爺不放心,命我暗中保護。那日草民親眼所見,在青雲山一片叢林中,雲浪對我家少爺的青鋒劍很感興趣,說要借過去瞧一眼……”
說到這裡,王浩一臉沉痛:“我家少爺對朋友一向古道熱腸,也不虞有詐,便將青鋒劍遞給了雲浪。哪知道這海外狗賊狼子野心,一拿過青鋒劍,便對我家少爺拔刀。城裡很多靈者都知道,我家少爺一身本事,全在劍上。沒了趁手的青鋒劍,劉少爺來不及做出反應,被那雲浪一刀捅破了眼球,死得好慘……”
聽到這畫面感極強的證詞,人們腦補了一個無恥暗算的場景。
“卑鄙!”
“禽獸!”
“禽獸不如!”
“可惜了劉公子,多好的一個人啊。”
“真替劉公子不值,掏心掏肺對朋友,那海外蠻子卻把他當肥羊。”
“……”
大門外的路人憤慨不已,一個個高聲替劉陽鳴不平。
“呵呵。”左初一突然笑了起來:“王浩,你本是六品靈者。而雲浪在水神殿的測試結果,不過八品巔峰。拜托你給大家解釋一下,雲浪如何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殺人,事後又如何逃得過你的追捕?”
眾人一下子冷靜下來,仔細琢磨這番話,覺得很有道理。
嘩啦!
王浩突然撕開了自己的上衣,露出左臂猙獰的傷口:“那雲浪絕非八品,此人也不知修煉了何種海外妖法,出刀極快,當時我藏在數十步外暗中保護,來不及救人。後來我豁出去追殺雲浪,卻被這小賊所傷,動脈出血,不得不停下來療傷,讓他逃之夭夭。”
蘇縣令開口了:“林捕頭,你對刀傷頗有研究,便由你來查驗王浩傷口。公平起見,請水神殿也派出一位高人,共同查驗。”
邱神官給了面子:“馬執事,你去看看。”
林捕頭和馬執事一出馬,在場眾人心服口服。
放眼青雲城地界上,若說查驗傷口推斷招數的本事,這兩人都是頂級的。
林捕頭蹲下去仔細查驗王浩左臂,很快做出了判斷:“此為刀傷,出刀者速度極快,刀速也十分驚人,使出一招水滴石穿,隔開了王浩動脈。此傷出現在四天之前,與劉陽身死的時間對得上。”
馬執事也有了結論:“林捕頭所言極是,我隻補充一點,出刀者所用兵器,較為狹長,應是唐刀所傷。”
宋狀師立刻打蛇隨棍上:“馬執事,我聽說雲浪初到青雲城那天,去功勳殿換了一把唐刀,可有此事?”
馬執事如實道:“確有此事,他用一千功勳,兌換了九品靈器唐刀。”
宋仁投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拱手道:“我沒問題了,請蘇大人決斷。”
“慢著!”左初一站了出來:“即使王浩被雲浪所傷,只能說明王浩這六品靈者浪得虛名,也說明了雲浪年輕有為。目前還沒有證據證明,雲浪不是正當防衛,或許劉陽和王浩聯手圍攻雲浪,遭到了反擊。”
“我當然有證據。”宋仁投見招拆招,祭出了大殺器。
他說的“一批”證人,果然是一批。
除了王浩之外,又有兩個證人出現了。
陳虎、陳豹,本地小有名氣的冒險者,很多人都知道,陳家兄弟倆常年在青雲山脈一帶活動。
幾乎沒有人知道,陳家兄弟早年欠了劉家一個人情,如今到了還債的時候。
陳虎顯然是精心準備過的,一番話說得跟真的一樣:“大人,當初我們兄弟二人在青雲山中歷練,遠遠看見劉陽少爺,本想過去打招呼, 陡然間看見雲浪對劉公子下毒手。後面發生的事情,與王浩前輩所說一致。”
陳豹補充了一句:“我兄弟二人不過八品靈者,自知敵不過那海外蠻子,隻得連夜趕回城裡,將此事告知了劉家。”
兄弟倆說得簡單,他們的證詞,卻至關重要。
作為當場的目擊者,陳家兄弟一番話,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盡管,他們當時確實在青雲山,卻根本沒看見那一幕。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劉剛早就考慮過其中的細節,只要陳家兄弟一口咬定,那就是鐵板釘釘。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如今劉家拿出了所謂的“鐵證”,而雲浪根本沒有證明清白的依據。
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等待海外少年的,必然是……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