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白玉鳳鳥形鎮,唐彩繪菱花銀扣琴棋圖金盤,宋錯金錯獸首提梁壺,元紅牡丹紋盤,明象牙八寶如意靈芝擺件……
一件件古董珍玩,晃花了蘇德的眼。
郡王博貝也咪著小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都是內務府配的?”蘇德猶疑著,問陪他前來的理藩院司官道。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黃恩浩蕩”。
不管怎麽樣,恆生少爺,不,現在應該叫蒙克少爺,蒙克少爺駐京已經成定局了。
皇上這般器重,即便王府那邊真有其他打算,也要好生思量。
那理藩院司官聞言笑道:“蘇大人真是說笑,要是每家王府都要配上這等古董珍玩,那內務府早就空了,據下官所知,這屋子裡,只有這套檀木掐絲琺琅家具是內造,其余的擺設物件,當時蒙克少爺自己帶來的物件兒。”
蘇德聞言,長出了口氣。
博貝卻笑著點頭道:&t;格捋克延丕勒真是好福氣啊,自己沒操半點心,白檢漏這個好兒子……“他笑得詭異,蘇德冷眼瞧著,曉得他沒安好心,什麽叫白撿的兒子?像是在說少爺出身不明。
蘇德懶得與之鬥口,不管少爺說庶子,還是奸生子,即是皇上金口玉言賜的名,正當身份,那他就是汗王府的世子。博貝想要借題發揮,用這個來攻擊汗王府,卻是要自己個掂量掂量。
跟隨而來的內務府司官,看來也是想到此處,飄悠悠的看來博貝一眼,笑道:&t;王爺說的正是,汗王確實好福氣,蒙克阿哥是皇子伴讀,養父是朝廷重臣,養母是和碩格格,前程大好,壓根就不用汗王府來操半點心。&t;
博貝的笑容僵住,他這次進京,除了趁著老汗王去世想要鑽營一下,還有為了兒子的親事。
若是兒子能尚個公主,或是出身顯赫的宗室貴女,那即便現在汗王位由別人襲來,等他死了的時候,也能再博一博。
可是在數次陛見後,皇上晉了他的爵位,親事那邊就有些不如意。指婚的格格,雖然是皇上的親侄女,卻因為父親爵位不高,本身又是庶出,只是封了個固山格格(縣主)。
這幾個人正說著話的時候,就見恆生從門口進來,衝著眾人拱拱手道:“方才有貴客下降,小子出迎,怠慢了王爺與兩位大人,還請幾位勿怪。”
博貝忙堆笑:“無事,無事,又不是外人,蒙克阿哥不必客氣。”
蘇德與那司官身份低,更稱不上怪罪隻說。他們二個已經開始忐忑,因為恆生身後跟著幾個人,除了他們已經見過的曹府長子天佑外,還有二個少年,腰裡系著黃帶子。
恆生已經側過身,對身後那二個少年介紹道:“四爺,五爺,這位是扎薩克圖汗部左翼左旗的博貝郡王,這位是汗王府的蘇大人,那位是理藩院的崔大人……”
說到這裡,他轉頭對三人說道:“王爺,二位大人,這二位貴人就是四阿哥,五阿哥”
沒有提及那個王府,那二人身份,不言而喻。
弘歷掃了三人一眼,走到博貝面前,虛扶一把道:“王爺多禮,快快請起。早聽父皇讚過王爺勇武,有先祖之風,如今一見,真是名不虛傳。”
博貝進京一個月,不是聾子瞎子,雖然沒有見過弘歷,可也曉得,眼前這位就是大清的儲君,未來的帝王,聽力這一番褒讚,激動的滿臉通紅,胡子也跟著一翹一翹的。
弘歷仿佛沒見到他的失態,目光轉向理藩院的崔郎中,道:“王府收拾的不錯,這麽短日子,就能修繕成這個模樣,可見是用來心的,甚好。”
崔郎中叩首,道:“都是職責所在,不敢不盡心。”
最後,弘歷才看到蘇德,溫煦道:“聽說你是汗王府老人,往後蒙克有什麽不足之處,還請你多提點。他說孤之伴當,也是孤之好友,孤自是盼著他好的。
蘇德笑得比哭還難看,隻覺得頭有千斤重,眾目睽睽下,那裡有選擇的余地,只能老實點點頭,道:“外臣謹遵殿下吩咐。”
這般見過,弘歷與弘晝無意在寒暄,博貝三人也識趣,躬身告辭離去。
客廳上,只剩下二個皇子與天佑,恆生四人。
弘晝站在博古架邊上,打量起來。
他同弘歷,都是識貨的,自是能瞧出這些物件價值不菲。
弘歷已經坐下,對恆生笑道:“冊封郡王長子的旨意,過幾日就要下了,這回可真是三喜臨門。”
恆生眨眨眼,有些糊塗:“三喜?”
開府算一喜,封爵是一喜,何謂三喜……?”
天佑卻是反應過來,笑道:“四ye,二弟的親事也訂了……?”弘歷點點頭,道:“正是,正是.&t;
恆生呵呵笑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弘晝已經看完博古架,很是不滿意地瞥了恆生一眼,道:”還笑,倒是便宜了你!本當時爺的外甥,往後就要成ye的妹夫了,平白長了一輩兒。”
恆生只是笑,雖說二位皇子沒有提他跟誰訂親,可大家心裡都有數。
“還剩下四十來天就過年了,年前怕是趕不及,婚期定在明年?”天佑問道。
弘歷笑道:“正是,皇額娘舍不得三公主早嫁,正經要留上些日子。”
他口中的三公主,就是莊親王的大格格,被皇上收為養育,由宮中皇后教養,視同皇女,順著宮裡的排行,行三,被稱為“三公主”
話雖如此,大家都明白,這不過是說辭,真正的原因是不好繞過汗王府。
即便由朝廷冊封郡王世子,由皇上賜婚,也得由新汗王的謝恩折子走個過場,面上才好看。
不過,三公主年紀確實不大,同天慧同歲,過年才十四……
戶部衙門,小曹官署。
聽了蔣堅的話,小曹低聲詫異道:“停了浙江鄉試、會試?”
怨不得他震驚,天下的文人,半數出自江南,江南的文人又半數出自浙江。因江南的鄉試出現舞弊事端,陷進去多少官員?朝廷對江南士子始終以安撫為主。
江南士林穩,人心才穩。
為了彌合當年八旗南下時候聚集地血仇,開國80多年來,朝廷對江南始終是加恩。
如今皇上僅僅因厭棄了二個汗官,就遷怒與這二個官員籍貫所在地浙江,這也太兒戲了。
其中汪景琪早在年羹堯伏誅7日後,就被處斬,腦袋至今掛在菜市口的旗杆上。他不僅自身獲罪,妻兒發配黑龍江給披甲人為奴,兄弟叔侄輩流放寧古塔,9族凡在官的都革職,交原籍地方官管束。
說起來,已經是早已完結的舊案。
另外一個禮部侍郎查嗣庭,則是因為擔任今科江西鄉試主考官時,出題不當,被視為“誹謗皇上”
這件事,到不是歷史流傳的維民所止,因“維止”二字是去了頭,雍正才問罪。
而是因為他出道四道題中,前面出現正字,後邊出現止字,正和汪景琪《歷代年號論》中“一止之象”的說法,所以被人彈劾。
如今不僅查嗣庭罷官入獄,海寧查家也被清查。
海寧查家,執掌江南士林牛耳,至康熙末年,更是人才輩出,被稱為“一門七進士,叔侄五翰林”
查嗣庭兄弟四人,都是進士出身,子侄輩中,也有三人科舉出仕。除了長房兄長查慎行告老,帶著子孫在海寧耕讀傳家外,查家剩下三房都在京中。
小曹對這個查家,頗為關注,因為後世鼎鼎大名的金庸金老爺子,就是海寧查家子孫。
因曹家早年久居江南的緣故,曹寅生前同查家族長查慎行私交頗深。隨著查慎行隱退,曹寅病故,二家關系才淡了下來。
小曹畢竟只是普通人,對於歷史的細枝末節知曉的也並不清楚,因此並沒有將海寧查家同文字獄聯系起來。
直到現在,查嗣庭的案子出來,小曹同志才猛然想起來這一茬來。
蔣堅帶來幾分擔憂,低聲道:“浙江士林要大亂,李撫台處境堪憂……會不會牽連到二老爺……”
這一點,小曹倒是不擔心。
畢竟曹頌是江寧總兵,轄地在江蘇,李衛那邊,也是有驚無險,說不定這正是他升總督的契機。
“李衛簡在帝心,位置穩當,他既穩當,老二那邊也出不了大紕漏。江南士林亂不了,非磷不必太過擔心。”
見小曹說得篤定,蔣堅不由好奇問道:“早年因科舉舞弊之事,江南士林都鬧騰的不行,科舉營私舞弊,壞了他們的出頭之路,眾人自然不平,現在這條路徹底斷了,他們怕是鬧得更凶,大人怎麽還說亂不了?”
小曹挑了挑嘴角,帶來幾分譏諷道:“文人無骨,最少見風使舵。聖祖ye是仁君,又重名聲,江南士子就跟那會哭的孩子似的,鬧騰一場,總有二塊糖吃。今上會給他們糖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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