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哥到清苑時,名義上是“路過”,曹顓這個總督親自咽面,安置十阿哥在總督府內招待貴客的寅賓館“暫住”o九阿哥就沒有這個好待遇,他是以“僭妄非禮”草了黃帶子,除宗籍,從西寧押回來,已經是階下囚的身份。
曹顓能做的,就是按照旨意,在總督府尋了個偏僻地院子,安置九阿哥與隨行護軍。
因為一個“囚”字,九阿哥即便沒有枷鎖加身,活動范圍也限定在兩間打通的屋子裡。吃喝拉撒,都從留著的一個窗口遞送。
十阿哥離開,九阿哥到來,最懵懂的就是初瑜。
“老爺,皇上此舉到鹿,何意?既已經草了九叔黃帶子,為何還讓他滯留在清苑?”初瑜道。
曹顓搖頭道:“聖心難測,許是皇上另有安排,只需靜觀其變就好。
雖說是“幽禁”,可曹顓也沒有使人在飲食上為難九阿哥,只是不如十阿哥在時那般照顧是真,九阿哥到清苑沒幾日,曹顓收到十六阿哥的信,才曉得九阿哥被除宗籍的緣故。
他在西寧雖被監視,可還有些行動自由。他過去後,曾於西寧城裡幾位傳教士有所往來。
開始還沒有什麽,後來他往京城的家信,被人現是用洋文、滿文混合起來密信,引起宮裡的關注。
去年朝廷與俄羅斯在北疆談判時,-)抓到一個從西寧回來的探子,身上帶的就是同九阿哥那邊如出一轍的密信。
雖說無法確認密信上的內容是什麽,可這個“裡通外國”的嫌疑卻落到九阿哥身上。
這罪名落實了,就是“叛國”、“謀逆”大罪,還不知要會牽扯進多少人。
一個“僭妄非禮”,將罪名定在九阿哥一個人身上,也算是快刀斬亂麻。
當然,是“快刀斬亂麻”,還是“欲加之罪“就只有老天爺曉得。
進了二月,天氣漸漸暖和起來。
總督府眾人各司其職,曹顓這個總督,每日裡用半天功夫在官邸見客,批公文,竟還能騰出半日的閑功夫。
曹顓便時而換了常服,同蔣堅與宋厚兩個出總督府去轉轉,關注米糧價格什麽的。
苞谷已經成為糧店所售的粗糧之一,小麥的價格也比去年降了些。
柳樹芽,春風送暖,陽光明媚,使得人的心情也好幾分。
街上往來的士紳百姓,面上也多帶了愉悅。
按照書上常見的戲碼,街上最常見的就是“賣身葬父”或是“調戲美人”的戲碼。在清苑,這兩個都不會出現。
後者是因為朱之璉這個油鹽不進的知府在,“賣身”戲碼不出現,則是同曹顓這位總督大人有關系。
曹顓前年到清苑後,就使人留心了普濟堂與育嬰堂。朱之璉這個知府做得還算不錯,這兩處都好完善,不像其他地方那樣形同虛設。
只是因每年撥的銀子有限,這兩處地方都不大。以清苑省府的身份來說,有些不匹配。因這個緣故,能收容的人也有限。
曹顓曉得後,便從總督府撥了一筆銀子擴建這兩處。擴建後,就需要人手辦差。
曹顓與朱之璉商議後,這兩處除了管事,由地方耆老擔任,下邊當差的,都是地方上貧苦百姓。
清苑城裡,這兩年也就不復出現“賣身葬父”的戲碼。
城裡百姓都曉得,若是因家貧無法營葬雙親,可以前往普濟堂求助。只要有人擔保,就能提前支取些銀錢料理喪事,過後做工頂帳即可。
因這個緣故,普濟堂向來不缺人手。
擴建這兩處後,普濟堂就不只收異鄉孤寡,本地孤苦無依的老者,也可以入普濟堂;育嬰堂門口,隔三差五就能現棄嬰。
從去年年初開始,清苑城裡就有傳言出來,南城老翁,壽盡臥床,醫石無效,大夫吩咐兒女預備後事。
老翁出嫁的女兒為了給老父祈福,往普濟堂舍了五十件冬衣「三車炭。結果好心有好報,老翁的病沒幾日便好了。
又說西街有個絲綢商人,貨倉裡失火,將貨物都燒了。
外頭紛紛催債,那商人急得要上吊,這是貴客出現,就是曾住過普濟堂的一個老頭。
只因這商人心善,每年都往普濟堂捐銀捐米……
傳言五花八門,屯容卻只有一個,“善有善報”o求壽也好,求財也好,只有做了善事,皆有可能。
於是,普濟堂中,米面糧油,就有了來處。不僅供養普濟堂,連育嬰堂那邊的花費也出來了。
不用說,這些傳言,真真假假,就是總督府這邊放出的迷霧。
不是總督府拿不出這個銀錢,而是不能成定例。曹顓在還好說,曹顓走了的話,又是什麽情景卻不好說。
是虔誠,逢年過節都要往普濟堂、育嬰堂兩處舍銀子。
尋常百姓,則以“善有善報”,鼓動人心,雙管齊下,使得普濟堂可以由地方上自給自足。
沒想到,這“善心”像是能感染一般。除了普濟堂,終於也有人想起育嬰堂。於是,求壽、求財,變成了“求子”,使得不少閨中貴婦,使人往育嬰堂送銀子。
清苑城裡,風氣一變。
大家見面,不再顯擺誰又得了什麽古董字畫,收了什麽如花美人,而是誰做的善事多。
能有這樣的成果,曹顓這個總督,也頗為自得。
只是他是總督,不能將眼光放在一城之地,除了展工商業,繁榮地方經濟,為國庫增加賦稅,他還想為普通百姓做點什麽。
於是,雍正四年,曹顓給自己制定的工作計劃,就是修路。
修路,現下派到各州縣。
從京城到清苑的路,從清苑到淪州的路,從清苑到洛陽的路。
道路檉通後,由交通相乾系的產業,還能揮揮,貨運、客運、通郵……曹顓一邊掐手指頭,算著自己回京的日期;一邊乾勁十足,想要在直隸留下點政績。
不管這些外人眼中的“奇思妙想”成不能實現,只要露出來,就算給旁人做個示范。
對於曹顓的作為,蔣堅與宋厚都表示支持,前者是因為心善,覺得曹顓愛惜百姓,大好;後者則覺得機會到了。
曹顓而立之年,就已經為天下督,回到京中,再做堂官,已經是貶職。
皇上不可能讓曹顓在直隸久留,與其讓皇上鬧心,不知該將曹顓放在什麽地方,還不若讓他挑出些錯來,訓斥一番再調回京裡。
不只曹顓開始為回京做準備,連初瑜也有些坐不住。
孩子們大了,也將到說親的時候,清苑這邊,哪裡有合適的人家
▲京城,年宅。
一陣嬰兒的啼哭聲,打破沉寂、空曠的院子。
“是男是女?”年希堯等在外頭,見接生嬤嬤出來,便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
“恭喜大老爺,賀喜大老爺,是位小少爺。”接生嬤嬤抱了嬰兒出來,帶了幾分歡喜道。
年希充身後,站與雙眼窪陷的年熙。
聽說是男孩兒時,兩人對視一眼,竟不知該歡喜,還是惆悵。
這是年家曾孫第一人,若沒有這番變故,這孩子的到來,只會讓全家覺得歡喜;現下,卻是歡喜不起來。
即便是添丁又如何,年羹堯自盡,年富由斬變成絞,父子兩個早沒了性命。即便有無父的孩子留下,等到十五歲,也要配邊疆。
“老太爺還等著,先去給老太爺報喜吧。”年希堯說道。
年熙遲疑了一下,道:“大伯,二弟這孩子……要不然養在侄兒名下?”
年希充聽了,搖頭道:“不可不可,那樣的話,可是欺君之罪。你也不必太多憂心,三年河東,三年河西,即便旨意要你父親直系子孫十五歲遣,誰知道十五年後又如何?”
年熙聞言.垂下眼簾.低聲道:“是侄兒想左了……”
伯侄兩個正說著話,就有小廝傳話,上回來給老太爺診病的樂大夫未了。
年老太爺是這個府裡的頂梁柱,有他老人家在,即便遭遇這麽大的變動,也會穡住。
年家出誇後,年老太爺與年希堯兩個,都被罷了官爵,年宅也就沒有請太醫來問診的資格。
幸好,年老太爺與年希堯雖丟了官,可家中積蓄頗豐。 年熙一片孝心,便花費重金,請了城裡口碑最好的樂大夫過來給老太爺請脈。
樂大夫出手果然不凡,下了方子,又為老太爺製了幾盒人參丸。調理了一個月,原本要不行的年老太爺又養了過來。
就是年熙也得了樂大夫兩個好的養生方子,調理得孱弱的身體漸漸結實起來……
老太爺屋裡,樂大夫已經診完脈,提筆寫了新方子。因方子裡需要用人參,樂大夫又將帶來的一匣人參留下。
少一時,年希堯導年熙兩個到了,聽樂大夫說吃完這個方子,就能住了藥,都覺得歡喜。
年老太爺隻笑眯眯聽著,看來心情也大好。
只是享樂大夫離去,年老太爺打開匣子,看著裡頭小孩胳膊粗的人參,半天不撒手。
年希堯近前見了,笑著說道:“怨不得同仁堂名氣大,他們家的人參倒是真不錯,換做其他鋪子,哪裡能拿得出這樣的人參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