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青的臉色煞白,身子微微顫抖,哽咽著道;“大爺。(閱讀網)……”
天佑握著她的手,輕聲道;“若非如此,太太那邊定不會允,我身為大子,總不好去忤逆父母。若是真惹惱了太太,即便我求著她留下你,往後的日子也不好過。”
他雖成熟懂事,到底是少年,哪裡能明白對一個女人來說,生兒育女的意義,才會說得這麽輕松。
樂青的心裡生疼,眼淚滾滾而下,坐起身來,哆嗦著嘴唇道;“原來大爺上回說的話,竟是哄奴婢……”
天佑聞言,心重一急,也跟著坐起身來,道;“哪個哄你,我是真心實意說的。若叫我騙你,管叫我天打雷辟……”
剩下的話,已經被堵在嘴裡。
“大爺……”樂青伸出手去,堵住天佑的嘴,流淚道;“奴婢信,奴婢信,大爺快別說這樣的話,要嚇死奴婢不成……”
天佑是未來的家主,要是留樂青在身邊,即便不能抬舉為妾室,也能保證她錦衣玉食。
可到底少了名分,若是他不在了,樂青的處境就會變的尷尬。
即便他安排好一切,樂青也不過是孤獨終老的下場。
想到這裡,天佑的心理有些沉重。
父親教導的那兩條,是能保曹家避免嫡庶之亂,可對於其中女子來說也委實殘忍了些。
自己真的忍心,讓陪伴自己多年的樂青,落到那個境地麽?
天佑的心裡有些慌亂,其實,隱隱地他還存在著另外一個念頭。
若是樂青真的不計較名分,不在乎子嗣地跟了他,那也不是沒有旁的辦法。
樂青不是家生子,一個人賣到府裡,想要脫籍也容易。將她放出去,在外頭等上幾年,等自己成了親,生下嫡子後,再想辦法納進來。
那樣的話,說不定要等個三,五年的工夫。
只是那樣的話,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父親母親那邊,終要惱的。
所以,天佑才遲遲不能拿定主意,最終讓樂青來選擇。
樂青沒有回答天佑的話,緩緩說道;“今天太太傳奴婢過去,說了配人之事,問奴婢的意思……奴婢說,但憑太太做主……奴婢進府十多年,除了隨大爺去清苑那兩年,其他時間一直在這院子裡過活,也想出去見見世情……若是大爺體恤,就幫奴婢在太太跟前說說情,看能不能指給外頭的管事……”
天佑楞了。
他雖心裡想著讓樂青自己選擇,卻也沒想到她會這麽痛快地選擇離開。
連府裡都不待了,避得除了自己,還能為什麽??
“這是你的真心話……”天佑的聲音木木的。
“這是奴婢的真心話,奴婢也舍不得大爺,可奴婢也不願像兩個老姨娘那樣活著……”樂青低著頭道。
她說的老姨娘,是曹寅留下的兩妾室,兩人安置在一處偏僻的院子裡,輕易不在人前露面。
府裡的人,也嫌少有人提及那兩位。
天佑隻覺得胸口悶悶的,生出幾分惱來,抓著樂青的胳膊,就用上些了力氣;“老太太也好,太太也好,誰還曾虧待了那兩位不成。讓姐姐在這裡為她們道委屈?”
樂青使勁地搖了搖頭道;“奴婢再大的膽子,也不敢說老太太,太太不是……只是覺得老姨娘那裡沒有子孫,隻養著兩隻老貓,委實冷清可憐了些……”
她說了這樣的話,天佑哪裡還有不懂的。
他放下樂青的胳膊,低聲道;“姐姐這是拿定了主意……?”
樂青本來心裡難受,這些話也在肚子裡裝了學究的,現下見天佑難受,反而不好在沮喪,擦了淚柔聲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奴婢能侍侯大爺這樹年,已經是難得的福氣,現下正好,過猶不及……”天佑心裡雖舍不得,可也不願做黏黏湖湖狀,自嘲一聲道;“是糊塗了,竟還不如姐姐看得明白……”
外間,綠意不知何時已經醒了,睜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一夜過去,天佑與樂青主仆神色如常,看不出有異。
只是從這一天起,樂青不再值夜。
葵院前些日子新補了一個二等丫鬟,叫做橙葉,就由她接了樂青的班,同綠意,紅情幾個輪班值夜。
樂青將手的差事,陸續分派出去,自己每日裡閉門不出地做針線。
傳到初榆耳中,對她很滿意,賞了兩匹鮮亮的錦緞下來。
雖說初榆這兩日外放的丫鬟名單中,沒有樂青,可大家也多了然達定。
樂青年歲到了,大爺春闈後,八成也要放了。
旁人還好,都忙著過年,不過是說上一嘴便罷,楓院的小樓卻是不住,忍不住到葵院來打探消息。
在她看來,樂青性子溫順,人又能乾,是太太給的,定會成為大爺的通房,怎麽如今又要放出去?
也不知樂青同她說了什麽,離開葵院時,小樓神色恍然,臉色雪白,全無平素的伶俐……
江寧,總兵府,書房。
看著笑得合不攏嘴的曹頌,曹顒不禁搖頭;“瞧你那樣子,又不頭一回做爹,就那麽歡喜?”
曹頌使勁地點頭,道;“恩,歡喜得不行,要是在添個兒子,就是湊成兩了“好”字”。
“別只顧惦記兒子,也多顧念下弟妹,她沒有娘家可依,你拖不護著她,還指望說護著她?”曹顒想起張義的話,說道;“那些歌姬,往後也少收些,不只是弟妹那邊,你自己個兒得身子也要愛惜。”
曹頌使勁拍拍胸脯,道;“大哥放心,弟弟當年迎靜惠入門時,就對她說過,我雖不能隻守著她一個,可卻只要她的孩子。那些歌姬什麽的只是官場應酬,不好不收,過後也多轉手送人了,實在情面大了,才養在府裡,不過是添雙筷子。”
堂弟這麽大了,也沒有當哥哥的管弟弟納妾收婢的道理。
對面這樣灑脫的堂弟,曹顒到是真心生出幾分羨慕。
他低下頭,看著茶杯裡漂浮的茶葉。
早年不納侍妾,是怕家宅不安,不樂意應對麻煩,不願妻子難過,如今老夫老妻,漏*點不再,偶爾看到年輕丫鬟,也多瞄幾眼,卻是開始顧忌兒女。
正是君子嘴臉擺慣了,自己將自己束住。
真是自作孽。
曹頌見他不說話,眼睛咕嚕地轉了轉,壓低音量道;“大哥還要在江寧待一陣子,這身邊,是不是也添個人侍侯?”
曹顒先下住客房,除了京城跟過來的小廝,這邊安排侍侯起居的丫鬟年紀較小,不過十一,二歲摸樣。
曹顒曉得靜惠顧慮。
若是曹顒這大伯子,真的空床寂寞,收用了弟弟這邊的丫鬟,若年長的丫鬟不老實,勾搭了主子,妯娌之間說不定就要有芥蒂。
曹頌向來敬重嫂子,可心裡到底是向著哥哥的,對妻子的安排已經發了回牢騷,現下想起這麽一出來,就有些動心。
在京城中,哥哥是顧慮嫂子臉面,不願收人。
如今離京城遠,安排兩個女子服侍哥哥幾日,又有什麽?
曹顒聞言,忙擺擺手,道;“快別多事,現下這樣就挺好。”
曹頌曉得自己這個哥哥,是最怕麻煩多事的,要是真安排人在總兵府這邊,這上上下下的可瞞不住。
到底該如何,他陷入了沉思……
曹顒見他一本正經想事情的摸樣,不禁失笑,心裡卻未嘗沒有綺念。
倒不是想著被翻紅浪,而是有些想念秦淮河上的舫船。
雖說秦淮河上的水不結冰,可天寒地凍,河面上的舫船也多入船塢,嫌少有在江面上的了。
否則喝酒吃茶,聽歌看舞,見識一番秦淮風月,才不枉南下一遭。
曹頌還沒有想出如何安排哥哥“舒坦舒坦”。魏黑過來書房找曹顒。
見他有話要說,曹頌同堂兄招呼一聲,回內宅陪懷孕的妻子去了。
魏黑已經轉為鄭重,道;“大爺,曹甲壓了鄭三,去了瀝山鎮”
曹顒聽了,神色也變得凝重。
那個鄭三, 是江寧城裡一個地頭蛇,經常做中人。
魏家幾個子侄被萬複綁架後,就是使得這個鄭三傳話魏家。前日,魏家遞銀子贖人,也是通過這個鄭三說項。
魏黑發現曹甲的異常,他對龐家村之事,似乎格外關注,對於魏家這邊也很上心。
於是,這幾日魏黑就盯著曹甲。自打昨天,魏家幾個子侄到家,魏黑就越加留心。
曹顒這邊,魏黑自然也沒瞞著。
曹顒倒是並沒有太大擔心,曹甲入曹家十多年了,在曹寅身邊更久,若他真是洪門中人,曹寅也不會大咧咧地收留在曹家。
若不是洪門中人,剩下的就是恩仇二字。
不管哪個,只要是曹甲心願,曹顒都打算盡力滿足。
前提是,曹甲得同意他援手,而不是這樣單槍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