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八年四月二十六,康熙自暢春園啟行,巡幸塞外,皇太子胤礽、皇三子和碩誠親王胤祉、皇七子多羅淳郡王胤祐、皇八子多羅貝勒胤禩、皇十三子胤祥、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祿隨駕。 皇帝出行,隨同行使護衛職責的除了禦前侍衛,還有驍騎營、前鋒營、護軍營等八旗兵勇。前面是前鋒營開道,而後是驍騎營。兩營兵勇後才是鑾駕。幾百禦前侍衛,騎馬隨行在鑾駕兩側,外圍是上三旗護軍營兵勇。然後,隔了一段距離,是隨行嬪妃的金轎。隔了一些隨行宮人後,是王公勳爵、文武百官的車馬。再往後,是浩浩蕩蕩的運輸隊,最後的是上萬的步兵營兵勇。
曹顒騎在馬上,望著前後望不到邊的隊伍,看著道路兩側的黃幔,算是見識了什麽是皇家氣派。雖然不知道這次出行人數為多少,但是就鑾駕前後的三旗護軍營兵勇就不下萬人。
怪不得昨兒述明說起馬上行軍後,下了馬再不想上馬。在馬背上待了好幾個時辰的曹顒,下馬後真想立即躺下休息。
鑾駕辰初(早七點)從暢春園出發,未正(下午兩點)才到南石槽。短短的四十裡路,鑾駕竟走了三個半時辰。曹顒作為隨行侍衛,跟著其他人騎馬隨行。那氣氛真是肅穆無比,幾百侍衛與上萬護軍兵勇騎在馬背上,寂靜無聲。整個行軍隊伍中,除了車馬聲,再沒有任何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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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石槽這邊早有運送帳篷寢具的隨行人員抄小路抵達,已確保聖駕抵達時,能夠在平闊之地將臨時的寢帳搭建完畢。
皇帝的臨時寢帳在駐地最中央,四周是嬪妃皇族,外圍是文武百官。再四周才是八旗兵勇按照旗別不同,各自的駐地。
侍衛營的駐地在皇族與百官之間,距離皇帝寢帳不算很遠。曹顒牽著馬過去時,小滿已經抵達多時,與侍衛營的雜役一起支起了帳篷,燒好了熱水。
曹顒來到這個世界幾年,除了小時候被綁架那半個月外,還真沒有吃過什麽太大的苦頭。如今天這般,在馬背上行軍幾個時辰是頭一遭。
曹顒回到帳篷,擦了把臉,換下身上衣服。一路上,因大軍行動,激起不少煙塵。收拾完後,他就躺在自己的鋪蓋上,實在是不想起來。
帳外傳來納蘭富森的聲音,像是對人交代什麽。不一會兒,納蘭富森進了帳子。曹顒不好再躺著,起身道:“富森大哥來了!”
納蘭富森在曹顒鋪蓋前找了個墊子坐下:“你累了,就歪著,一會兒飯後還要當值!”
曹顒已聽述明說過,因聖駕在外,所以護衛要更嚴整。他們這些隨扈侍衛,以後每日都會輪值。
說話間,與曹顒同帳的赫山與其他兩個三等侍衛進來,見到納蘭富森在,笑著問:“納蘭,願賭服輸,你們什今兒準備了什麽添頭給我們!”
納蘭富森回道:“早就準備齊當了,已經交給廚房,應該快得了!”
赫山有點意外:“你們到快,這不才到一刻鍾嗎?哪裡打的野味!”
納蘭富森回道:“沿途十來萬兵丁民夫,就算有野味,也驚飛了。是德頭早有準備,叫小廝在沿途村子買了兩籠肥雞。”
赫山幾個笑道:“肥雞也好,眼下正餓得慌,看來能吃頓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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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用飯完畢,輪到曹顒這什侍衛當值。曹顒隨著述明等人,去禦帳前站了兩個時辰。這期間,隨行的皇子,六部尚書,依次進入禦帳。十三阿哥胤祥也在其中,
比那年曹顒所見時更高些,臉龐稍顯消瘦,嘴唇上留了短短的胡須。 與十三阿哥同來的,是兩位少年阿哥,一個十六、七,一個十四、五,容貌八分相似。曹顒看兩人打扮,知道這就是同母的十五阿哥胤禑與十六胤祿。說起來,兩位阿哥與曹顒還算表親。兩位阿哥生母密貴人王氏,正是曹顒之母李氏的表姐。只是因后宮不得隨意結交外臣,而兩家又不是同姓血親,所以並沒有走動。
許是看曹顒年輕又面生,十六阿哥在帳外停了一下,問道:“你是誰,怎麽沒見過你?”
曹顒心中很是不情願,但仍是按照規矩行禮回道:“回阿哥話,奴才是三等侍衛曹顒。”
“曹顒!”十六阿哥眼睛一亮:“你就是射箭贏了德黑子的那個曹顒,好,好,以後閑暇時我找你射箭可好?”
“不好,一點都不好!”曹顒心裡高喊著,但是面上仍是恭敬應下。
“你竟這般大了,上次見你,你才十來歲!”十三阿哥笑著比劃著說,不過二十三的人,話語中帶著看透世事的滄桑:“你讓人送來的蛇油精,很有用,我還沒有謝你!”他說的上次相見,是指康熙四十四年隨駕南巡那次。
“與十三爺的救命之恩想比,那蛇油精實在算不上什麽!”曹顒真心說道。
“十三哥,你竟早認識曹顒嗎?是了,聽說他是曹東亭的兒子,是在隨皇阿瑪南巡時見過的?”十六阿哥好奇地問道。
十三阿哥點了點頭,進了寢帳,十五阿哥與十六阿哥隨後進入。
或許在四阿哥與十三阿哥眼中,當年的相救不過是隨手解決的小事,但是對曹顒來說,卻是實打實的救命之恩。若是沒有遇到兩位阿哥,別說是什麽保全曹家,就是他這條小命能不能活到今日都是兩說。想到這些,曹顒突然生出濃濃的愧疚之情。作為一個男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是最起碼的。但是,自己因各種顧慮,對兩位恩人哪裡想過回報?因對四阿哥的偏見,對他多有猜疑;因為避嫌疑,明知十三阿哥生病也不去探望。自己這是怎麽了,怎麽會如此功利?曹顒不禁暗暗鄙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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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片刻,寢帳裡出來個太監,卻是曹顒認得的,正是帶他見過駕的魏珠。
魏珠先是朗聲道:“萬歲爺有旨,三等侍衛曹顒禦前見駕!”說完,又低聲道:“方才十六阿哥向萬歲爺提起曹侍衛,萬歲爺心情正好,曹侍衛放心。”
曹顒正疑惑,聽了魏珠的話,放下心來,低聲道:“多謝!”
寢帳裡,除了高坐禦坐的康熙外,還有七八位皇子。站在康熙右手邊的那位,穿著明黃色皇服飾的,應該就是經過廢立風波的太子了。
曹顒進了寢帳外,看了一眼康熙的所在,就低下頭上前幾步單膝跪下:“奴才曹顒見過萬歲爺!”
“起吧!”康熙開口道:“你是何時開始當值的,朕怎麽沒見你?”
“回萬歲爺的話,奴才昨日開始當值,是下午輪值,萬歲爺沒出書齋,所以沒見著奴才!”曹顒應聲起身,低著頭回答。
康熙點了點頭,看了看曹顒略顯單薄的身材,微微皺眉。
曹顒雖然低著頭,但是卻能夠感覺到幾位皇子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他不禁心中苦笑,太子也好,三阿哥與八阿哥也好,都是他得罪過的。為了免除日後的禍端,他小小的三等侍衛,竟是得罪了三方皇子。看來,除了緊抱康熙的粗腿外,已經沒有其它的選擇余地。
“皇阿瑪,瑞英害了癆病,兒臣的伴讀空缺許久,就讓曹顒給兒臣做伴讀吧!”十六阿哥仗著年紀小,在皇父面前並不像其他年長阿哥那般拘謹。
康熙略有深意地看了十六阿哥一眼:“你認識曹顒?什麽時候認識的?”
十六阿哥笑著回道:“剛在帳子外見他年紀與兒臣差不多, 問了兩句,就算認識。皇阿瑪,您不是老訓兒子騎射不好嗎,聽說曹顒身手不錯,正可以好好帶帶兒臣。”
康熙聽了,瞪了十六阿哥一眼:“剛剛還說要找伴讀,眼下又成了帶你騎射,不過是想找個人陪你胡鬧罷了!”
十六阿哥厚著臉皮笑著,並不否認。
康熙看著十六阿哥,想起了他的同母弟、去年夭折的十八阿哥,心頭多了幾分慈父情懷;再看看曹顒,身形比十六阿哥高不了多少,也不過是個孩子,來京城月余,遭受無妄之災。
隨著康熙的點頭,十六阿哥的笑聲,曹顒的命運發生了次小小轉折。
曹顒站在禦前,心裡腹誹不已,真是萬惡的封建皇權,自己就像是物件般被指給了十六阿哥做伴讀。雖然禦前侍衛的職位還留著,但是職責卻有所轉變,暫時在十六阿哥身邊當差。
隨後,康熙還要召見大臣,就揮手讓諸位皇子與曹顒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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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寢帳,望著天邊夕陽,曹顒有些迷茫。自己到京城為侍衛,本是曹家為表忠心的安排。他自己則想在康熙身邊,全力消弭曹家日後的禍患,沒想到今天十六阿哥一時心血來潮,全盤打亂了他的計劃。
“曹顒,你這就回去把行李搬到爺那邊營地吧!”十六阿哥拍了拍曹顒的肩膀,說道。
“是,奴才遵命!”曹顒規矩地答道。
“以後在爺面前,別奴才奴才的了!”十六阿哥不經意地說道:“你一自稱奴才,牙齒就打顫,我聽了忒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