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耐瑟瑞爾是極其發達的奧術文明,統治階層都是一群近乎可以比肩弱等神祇的大奧術師們,信奉的也是真理和知識。
按說,這種體系下培養出的子民,應該是冷靜,且相對理性的,但事實上,耐瑟瑞爾人極其的暴躁,一言不合就拳腳相向,且對於戰鬥,尤其是拳拳到肉,劍劍飆血的搏命之爭,有著極狂熱的追捧。
從更深層次的角度來看,這是耐瑟瑞爾的統治階層專門引導和宣傳的結果。畢竟,位面入侵從來都是一場血淚史,心地善良,愛好和平的人可乾不來。
而這種宣傳的直接體現,就是角鬥之風的盛行!
數百年前,當桑德瑞爾浮空城降臨,九座奧術高塔在完成橫掃獸人土著的任務後,安穩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建各自的鬥獸場,並公布了角鬥之王的比賽機制。
時至今日,但凡是有些身份的貴族,奧術師都會培養屬於自己的角鬥士,這其中不限於人類,獸人,魔獸,又或者各類外位面生命體。
而德肯特爾的鬥獸場幾乎從不歇業,也從不缺客源,每月月底的角鬥之王爭奪戰更是場場爆滿,座無虛席。
而三年連勝的比爾熊族武士瓦爾特,德肯特爾的角鬥之王,更是如流量明星般的存在,受萬人追捧。
當然,以往的歷次比賽都不可能和今天的這一場相比,不僅僅因為大奧術師德肯特爾·多倫多冕下,將親率一眾傳奇奧術師們蒞臨現場,還有其他高塔的強者聞訊而來。
更不是因為門票在售賣的第一天,就被搶個乾淨,其後流通在黑市上少數門票,幾乎是以直線攀升的速度被炒到了天價,哪怕是最偏僻的角落,都得以金盾為單位出價。
而是因為這一場角鬥,是真的將影響到城市的方方面面,將決定德肯特爾未來數十年的權利格局,以及無數人的命運。
……
角鬥日,天還未亮,鬥獸場外就排起了長龍,直到天光熹微時,鬥獸場內已經沉浸在巨大的喧嘩中。
此時,除了少數的貴賓席位外,其他的都早早的坐滿,哪怕是手中有票的人都生怕來的晚了,擠不進鬥獸場內。
這可不是虛言,事實上,當太陽當空,真正散發熱量時,連那些過道,牆角,樹梢枝頭,圍牆上都擠滿了人。
密密麻麻的一眼望去,就好似無數隻螞蟻擁擠在一起,看到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而這,還不是最誇張的,最誇張的是鬥獸場外,那些確定已經進不去的人依舊不願意離去,他們裡裡外外的將整個鬥獸場圍的水泄不通。
更有不少奧術師駕馭魔毯,飛行道具又或者直接用法術,飛在天空之上,因為害怕遮蔽陽光,惹著傳奇奧術師們不喜,他們大都離得很遠,一個個得驅使各種輔助附魔物品,才能遠遠觀望。
這些人確實進不去,但依舊願意在這裡等待第一手的消息。
與此同時,鬥獸場的休息室內,瓦爾特和一眾傳奇早已經在這裡靜靜等待了,因為害怕這群傳奇起衝突,未戰先亂,他們都是被‘關’入了一個個獨立的房間中。
此時,其中的一間,瓦爾特盤膝坐地,雙目微閉,胸膛緩緩起伏,正調整呼吸,也在努力的調整心態。
直到現在,貴族守舊派系的出戰人員依舊沒有定下來,他們這群傳奇都有可能,又或者都有可能被棄用。
畢竟,誰知道那些傳奇奧術師們,會不會再捕獲更加強大的傳奇生命?
當然,新晉奧術師派系那邊同樣的保持著隱秘,一切都是未知。
很顯然,雙方的保密工作做得都很到位!
而在更高的維度中,阿蒙已經在外面轉了好幾圈後,他看到了這場角鬥之戰的盛況,更感受到了耐瑟瑞爾人的狂熱。
等再次回到房間中,他看著盤膝而坐的瓦爾特,微微側著腦袋就道:“這一場角鬥之戰,場面很大啊!瓦爾特,你就不湊過去看看?”
瓦爾特並沒有睜眼,而是呼吸微微錯亂,才道:“大場面嗎?其實,我已經看了三年,煩了,早就看的煩了。”
頓了頓,他微微側目,睜眼,一雙略帶疲憊的猩紅熊目,看著虛空中的某人,道:“所以,這或許是個了結的好機會!”
瓦爾特並不是寄宿體,阿蒙不可能時刻感受到對方的思維碎片,反應終歸是慢了些。
直到此刻,迎著那雙眼瞳,他仿佛明白了過來,雙眼微睜,他的語氣帶著些許急促:“瓦爾特,這一戰,不一定是你上場的?”
瓦爾特裂開嘴角,笑了笑,那笑容帶著灑脫,也有些苦澀:“有可能吧?但是,我有種感覺,很強烈的感覺,這是我的歸宿,跑不了的!”
阿蒙:“屁個歸宿,命運女神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而未來,哪怕是最偉大的佔星師,都不可能精準預測。
所以啊,你就別在這裡杞人憂天了?!”
“或許吧?”
瓦爾特似乎放松了不少,身體不在緊繃,那龐大的熊軀在這一刻顯出了幾分慵懶,他緩緩傾倒,以手枕在背後,神色居然有些莫名的輕松。
他望著低矮的屋頂,緩緩道:“可若是終歸無法逃脫,我認為在這裡結束,其實也不錯!”
阿蒙微眯起了眼睛:“可是,為什麽?你得給我個理由?”
瓦爾特:“你知道嗎?伊芙麗,她懷孕了,是我的孩子。”
“嗯?”
“獸人之間的跨種族戀愛其實並不多,因為我們不同種族之間的差異實在是太大了,審美觀也不太一樣。
但終歸是有的,而跨種族繁衍的結果也並不美好,受孕率極低,當然,也不是沒可能,但那都是圖騰的賜予和先祖的庇佑。
而伊芙麗,她真的懷孕了!
我,要當爸爸了。
這是我從沒想過的事,但它發生了,而發生了,我就得面對。”
頓了頓,瓦爾特再次盯著虛空,仿佛在和某人對視:“這裡是囚籠,我在這裡就算了,但我絕不希望我的孩子在這裡出生。
他是獸人,是我瓦爾特的孩子,天生就該在曠野中奔跑,在山林中追逐,而不是被困在這裡,和他老子一般,成為奴隸。”
阿蒙停了停,脫口而出的就是想說些什麽,卻被他壓抑住了,良久,他緩緩道:“這些,還是不夠?”
……
此時,外界,時間終於到了。
在一道道傳送光芒亮起時,就有一位位傳奇奧術師從中走出,他們姿態各異,神情不同,卻具是身披法袍,手持法杖,有一道道傳奇的威壓如風暴般肆虐開來,將整個鬥獸場都籠罩其中。
一瞬間,整個鬥獸場,數以萬計的耐瑟瑞爾人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一切的嘈雜和混亂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所有人的顫抖和敬畏。
而這群傳奇奧術師們也是涇渭分明的分成了兩撥,主席台的左手邊,總計七位傳奇並排而立,他們氣勢稍弱,且都是混血人類,但傳奇的威壓卻勾連在一起,毫不示弱。
而另一邊,足足有十三位傳奇奧術師的存在,他們人多,強悍,且大都是人類,少有的幾位也都是外表俊美的精靈。
當然,哪怕是精靈,也都顯出了古老的氣息。
很顯然,他們已經活過了無數個年頭。
但他們也有缺點,雖站在了一起,但相互之間並不是那麽親密,高傲的精靈首先走向了首位,而人類中的傳奇,若不是有人拉著,已經和那幾位精靈吹胡子瞪眼了。
直到最後,天空中才有一道巨大的裂縫出現,一個身材不足一米五,體型橫行發展,且一頭花白的頭髮亂糟糟的,好似雞窩一般老法師出現了。
他走出了那道漆黑裂縫,就好像從黑暗走向光明,迎著太陽,他似乎還有些不適應,呆滯的目光微微轉動,好似還沒從慣性的思考中回過神來。
然而,就是這麽一個看似不靠譜的糟老頭子,他的出現,讓所有傳奇奧術師們都恭敬的低頭,行禮,齊聲高喝:“見過偉大的大奧術師德肯特爾·多倫多冕下!”
下一秒,震驚中的耐瑟瑞爾人終於反應了過來,呼啦啦的跪了一片,幾乎是本能的更隨著著開口:“見過偉大的大奧術師德肯特爾·多倫多冕下!”
這聲音是如此的整齊,是如此的有力,仿佛要震碎天邊的雲層。
……
房間中,瓦爾特聽到了外界的喧鬧,卻並沒有去理會,而是微微思索,繼續回答阿蒙的問題:“李察是個好孩子,天賦好,夠努力,有奇遇,且性格也好,是個可造之材,但不是在鬥獸場裡。
這裡,或許可以訓練出不錯的角鬥士,但絕對培養不出真正的強者,這裡沒有獸人的不屈和勇武,更沒有自由與尊嚴。
所以,這是個好機會,他該離開了。
獸人的救世主,怎可能窩在這小小的鬥獸場內?
他需要更寬闊的天空,需要直面外界的風暴與雷霆!”
阿蒙爆了粗口:“屁話,這一點,我以為李察自己都不會認可,瓦爾特,不要糊弄我,我要的是真正的理由?”
這一次,瓦爾特停頓了許久。
……
外界,當那位亂糟糟的老頭出現,並迎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時,老頭卻表現的極為淡定,臉上甚至連一點激動的神色都欠奉。
他只是很隨意的擺擺手,似乎在向所有人打招呼,然後,他瞥了一眼涇渭分明的兩搓傳奇,又是很隨意的擺手,道:“別耽誤了,開始吧。”
……
房間中,瓦爾特終於再次開口,他反問:“你覺得鬥獸場的防守怎麽樣?”
鬥獸場的防守,指的自然不是單純的對外,更是對內,是鎮壓他們這群不知明天是死是活的角鬥士,若是對一般人而言,自然是極為嚴密的,就好像是一座監獄,大部分犯人都不可能逃脫。
但對於已經進出一趟,猶如在後院閑逛的阿蒙來說,這防衛體系,也就那樣了,馬馬虎虎。
而他操作著李察的身體,都能進出自如,那作為傳奇的瓦爾特,理論上來說,他也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可這麽多年來,他依舊在這裡,已經當了三年的角鬥之王了。
直到這一刻,阿蒙才意識到了什麽?
果不其然,瓦爾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當年,為了使命,我來到這裡,但鬥獸場可不接受自由角鬥士,而作為傳奇,我之所以能在這裡,且讓所有人都放心,那自然是有代價的。
這裡,我的腦袋裡,靈魂的一部分已經不屬於我了?”
阿蒙終於反映了過來:“你說的是奴隸契約?可你作為傳奇,是可以不接受的啊?”
“不接受,他們又怎麽會放心呢?他們,又怎可能放任我在這裡蟬聯三年的角鬥之王。
所以,從那天開始,我的命運其實已經注定了。
為了使命,為了獸人的未來,我放棄了很多東西自由,尊嚴和榮耀,足足三年。
可現在,我該做的都做了,該教的也都教了,所以,是該給我一個解脫了!
所以,這一戰,我要為自己而戰,為熊族的榮耀而戰。”
阿蒙終於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再也無法阻止!
……
外界。
當德肯特爾·多倫多冕下嫌耽誤時間時,那就必須得加快速度,作為鬥獸場的主持人,地精商人葛朗很乾脆的刪除了準備好的‘殺戮節目’,甚至,連一貫的口嗨,他都不敢講了。
當然,他還是不知道具體參賽的角鬥士信息,也無法介紹,隻得把嘴湊到了擴音法術前,道:“下面,有請兩位角鬥士出場?”
這絕對是葛朗說的最尷尬的出場台詞,但在場是所有人都不在意,而角鬥雙方也很自覺。
一邊,那位頭生獨角的傳奇奧術師沒有任何廢話,直接一個瞬移,到了場地中央,然後迅速念咒,解印,就見藍色的傳送門內,一頭恐怖的怪物衝了出來,發出一陣陣的咆哮。
吼!吼!吼吼!
這是龍吼, 卻並不是常見的巨龍,而是一頭類似於恐龍的怪物。
另一邊,城主羅茨微微猶豫,卻觸動了腦海中的契約,召喚了自己的戰士。
然後,他拿出一枚擴音法螺,對著所有人高道:“這一戰,有請我們的暴熊之王,比爾族武士,瓦爾特……”
於是,有無數歡呼聲此起彼伏。
……
房間中,瓦爾特聽到了城主的呼喊,也站起了身體,他整理著自己身上的盔甲。
最後,對著阿蒙道:“你知道嗎?李察雖然什麽都好,但有一點還是差了些。”
“什麽?”
“他終究是在礦場成長起來的,缺少了獸人最不可或缺的一些東西,這一課,該由我為他補上。”
“用你的生命?”
“是的,用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