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朋友說的已經很全面了,我再做一點細節上的補充。
首先需要強調,《初見秦》本身是一篇典型的使用了外交辭令的文章,字面在本身上存在不少“狡猾”之處。比如,題主說的那段,原文寫作:
“秦與荊人戰,大破荊”
但從字面本身看,鄢郢之戰更像是由秦國主動挑起的——這顯然與真正的歷史記錄有違背。
鄢郢之戰的真正導火索應發生在公元前281年。
是年,楚廷借一個射手之口表達出來趙楚聯合的意向,宣稱要吞齊、舉梁、收韓,從而壓製秦國。
需要補充,也就是同一時期,秦廷正在想方設法收拾趙國,而收拾趙國的目的無外乎是為了讓韓國孤立無援,同期魏國也被陶邑玩得筋疲力盡,秦廷距離奪取韓上黨自然會更近了一步。
那麽,在此時,楚廷的宣言無疑向全天下傳遞出了一個重要得信號:
沉默已久的楚國現在終於要出手——縱方的勢頭正在上升,韓、魏、齊該如何站隊,請自己看著辦。
毫無疑問,在秦廷的當局者眼裡,韓、魏的動搖是不可避免的。對此,它必須要搶先出手,必須向韓、魏這兩個牆頭草兼縱橫發動機傳遞出一個樂觀的信號。
可能正是受到外交局勢的壓力,秦廷命令司馬錯率先向楚國的黔中、巫郡發動進攻(今重慶市及周邊地區),並順利得手。這樣一來,秦廷也向韓、魏傳遞出了一個重要的信號:
秦國在黔中、漢中、武關、函谷關這一南部防線已構建完善,楚國未必真有興趣回頭啃這塊硬骨頭——你們猜它接下來的興趣會轉向哪個方向?
然而,楚廷接下來的動向遠遠超出了秦廷的預料。
次年,楚國立即發起反攻,楚將莊礄一舉擊破了司馬錯在黔中的全部部署,甚至一度攻到了巴郡,並向蜀郡的右翼移動。
由此,鄢郢之戰才最終爆發。
介紹完鄢郢之戰的背景以後,我們也就能注意到3個重要細節:
1,當時秦廷當局所面臨的壓力是空前巨大的,軍事上蜀郡已門戶洞開,外交上韓、魏也在動搖,政治上也自然會面臨政敵的彈劾和挑戰;
2,魏昭王業已走到生命的盡頭,新魏王會采取什麽樣的外交策略,其本身的政治風格又是什麽樣的,均無法預測;
3,楚廷在借射手之口的宣言稱要吞並齊國,考慮到齊國還沒復國,且殘余勢力本身還有親楚傾向(殺死卓齒的責任給推到一個14周歲小孩頭上了),這一宣言實在讓人覺得莫名其妙——楚、魏、趙三者之間肯定存在有小動作,但究竟有什麽小動作,現在還沒有人知道。
在明確以上3點以後,相信很多朋友都會發現:
鄢郢之戰與其說是秦國對楚國的征服,倒不如說是秦廷當局在特殊的政治壓力下,發動了一次具有防禦性質的攻勢。
從目前已知的情況看,秦廷在鄢郢之戰中應該從兩個方向發動的進攻,北方軍大致由秦國本土出動,由白起率領;西方軍大致由巴蜀地區出動,具體將領是誰未知——補充一點,如果上述推斷屬實的話,這是秦國有記載的動員巴蜀方面軍隊的最後一次行動,其後這一地區徹底陷入沉默。
是役,秦軍徹底摧毀了楚國對今兩湖地區的統治,至此楚廷向東遷移。
說到這裡,題主想要的答案也就出來了:
秦廷發動鄢郢之戰的目的原本就不是想要征服楚國,而是要快速摧毀楚國在西線的威脅,從而將主要精力投入到北方和趙國的較量中。
其後發生的事情也足以證明——秦廷當局在當時確是明智之舉。
首先我們要看到,楚國非但沒有因為丟了江漢祖地而被擊垮,反而在遷都一年後忽然收服了整個泗上地區,還有可能順手佔據了魏國所據的淮北部分地區(疑為宋國所據的地區,後因魏國吞並宋地而歸屬魏國)。現在回頭看之前趙、楚、魏之間可能存在的小動作,裡面可能還真有點東西。
其次,白起在鄢郢之戰後是否又待了一年處理戰後事宜不太清楚,但再下一年他就重新出現在了北方戰區,可見秦廷在北方確有不小的壓力。
再其次,魏、趙之間究竟在搞什麽不清楚,但從公元前273年華陽之戰的規模看,兩者在公元前279年前後確實很有可能搞了點什麽——更進一步說,如果秦廷沒有把白起及時調回北方,不排除趙、魏會提前搞點什麽。
現在回到主線:
在楚國收服泗上之後,楚軍又一次向秦國發動了反擊,最終奪取了“江南”地區(大致為黔中一帶,今重慶市東部)。其後,秦、楚兩國的戰爭完全集中在了中原,雙方再未在西南地區發動過任何一場有記載的戰爭。
無論從哪個角度上看,秦國在短時間內都不具備任何消滅楚國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