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林創調動全部精力,牢牢控制住袁佐才,聲音盡量柔和。
“我是袁佐才。”
“你的真實身份?”
問完這句話,林創發現袁佐才出現了短暫的停頓,似有抗拒。
事實也是如此,袁佐才潛意識對這個敏感問題,確實是抗拒的。不過,耳邊那個魅惑的聲音,就好像來在上天的召喚,實在難以拒絕。
“真實身份是日本上海影佐機關的一名特工。”
聽到這話,林創的心一下子放了下來。
而負責記錄的吳良策,卻是感到非常驚奇:“小宅嘀嘀咕咕地跟念佛似的,怎麽就讓姓袁的開口了呢?”
“你在南京的上線是誰?”
“我隻知自己是‘小林組’成員,組長及其他人員是誰並不清楚。”
“那你如何接受任務?完成任務後如何報告?”
“我是通過死信箱的方式接受命令。我會每天閱讀《申報》尋人啟示欄目,只要看到尋找表兄陳天一的啟示,我就會去死信箱取信,信裡會給我下達命令。”
“死信箱在哪裡?”
“在延齡巷南頭一處破敗的院子裡,院子裡有一顆椿樹,樹後有一塊石頭,信就壓在石頭下。”
“說說二十萬法幣的事吧。”
“上個月的二十四號,我在報紙上發現了尋找陳天一的啟示,中午趕到延齡巷取回了信。信上只有一句話,‘急需法幣二十萬元,半月後用。’半個月讓我弄二十萬法幣,我哪去弄啊?可能上頭以為我是工商部會計,可以在部裡挪用。其實我只是一名普通會計,哪有機會挪用?這個苦衷無法跟上頭訴說,但任務還要完成,於是我就想到了冒用鞏漢章的名義,從交通銀行騙走二十萬法幣的辦法。”
“為什麽用鞏副院長的名義?”
“因為我發現鞏副院長的簽名非常有用,只要有他的簽名,各部都會立即執行,況且,交通銀行有他的股份,辦事的人肯定不敢怠慢。”
“事實證明確實如此。部裡有很多公文都是鞏漢章簽的名,所以,模仿他的字非常容易。我用了六七天的時間模仿他的簽名,直到寫得非常流利了,又自刻了兩方印章,用工商部的空白文簽偽造了公文。”
“錢已經送出去了嗎?”
“沒有。”
“為什麽沒有把已經取到錢的信息及時送出去?”
“我跟上頭聯系的唯一通道就是死信箱。按照規定,只要我在抄紙巷巷口牆上劃個‘十’字,然後把信放進死信箱就行。因為這是我第一次接受任務,心裡非常緊張,而且很快警察就封鎖了交通要道,行動受到了限制。我把錢藏好之後,想著離約定之期還有時間,就沒有及時發出信息。”
“接頭暗號是什麽?”
“對方問‘請問你是陳天一先生嗎?’,我回答‘對不起,我不是陳天一,我表弟叫陳天一。’”
“你把錢藏到哪裡了?”
“影壁牆裡。牆裡有一個事先挖好的洞,把兩隻箱子放進去,外面根本看不出來。”
“影壁牆有沒有機關?”
“背面第三層左數第五塊磚就是機關。”
袁佐才剛回答完,林創就聽到椅子聲響,回頭一看,見吳良策已經起身往門口走了。
“這家夥就聽不得錢字,這個錢是那麽好拿的嗎?”
林創連忙招招手,讓他回來。
吳良策還真聽話,回到原地,等著林創發話。
林創大腦急速轉動,陷入了沉思。
要說愛財,林創也愛。
況且,他要尋找黨組織,要為黨組織做貢獻,錢雖然說不是必須的,但很多事做起來就會事倍功半。
可是,愛財卻是各有愛法,愛財無罪,但必須取之有道。
像吳良策那樣急吼吼地把錢取出來,根本不能掩住形跡,肯定會把禍事招到自己身上的。
安全第一,如想不出萬全之策,就只能放棄這筆巨款,也不能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
林創明白,自己這種“精神致幻術”,說白了就是催眠術,被施以此術者,就跟做了一場夢一樣,醒後根本不會記得自己說了什麽。
也就是說,袁佐才的秘密在警察局也只有自己和吳良策兩個人知道。
只要利用好這一點以及各方矛盾,就一定能把“小林組”給挖出來。
要做到這一點很不容易,需要好好謀劃,但首先必須讓吳良策把熾熱的貪念暫時先放下才行。
……
次日一早,范一統打電話把林創叫到了辦公室。
“林組長,怎麽樣,袁佐才開口了嗎?”范一統問道。
林創熬了整整一夜,神情非常疲憊。
聽科長一問,打了個呵欠說道:“沒有。真是不明白了,這麽多證據,他為什麽就不開口呢?”
“林組長,這有何難理解的,拚死熬住,宗部長就一定會想辦法救他。相反,若是開了口認下罪,等著他的不是死就是終身牢獄。二者孰輕孰重,袁某人不會不清楚。”范一統一副明白人的樣子,笑著給林創解惑。
“科長,你說得對,他的身份擺在這裡,又不能見血,審訊起來有難度。還有半晌時間,要不,用電刑吧?”林創讚同地點了點頭,接著請示道。
“那可不行。要是把他給弄死了,各方面都不好交待。”范一統否決了這個提議。
“那怎麽辦啊,明明就是他,有這麽多證據呢,要是把他放了,我實在是不甘心!再說了,他只要走出警察局大門,之後肯定會報復我。”林創憂心忡忡地說道。
范一統眼珠子轉了幾轉,安慰林創道:“不用想太多,都是公事,你與姓袁的又沒有私怨,宗部長不會給你叫真。”
“那可不行。科長,請你一定要頂住壓力,我必須把姓袁的拿下。我就不信了,他還是鐵打不成?就算不動重刑,他也難熬過三十六小時。”林創決然地拒絕了。
“唉,林創,我也是為你考慮。三十六小時不可能,宗部長給的期限是今日中午。”范一統道。
“科長,不拿下姓袁的,始終是個禍患,你一定要頂住,給我再爭取點時間。”
“好吧,我盡力。”
范一統答應了,答應地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