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瑤淡然點頭:“力所能及之事,我便答應。”
小姑娘擰起眉,眼睛直視路瑤道:“你我素不相識,你不怪我一直跟在你們後面,反而邀我入飄香樓填飽肚子,現在又對我如此應許。這般容忍相待,所為為何?”
和她同桌吃飯的那人之前特意用言語警告她,她自然是聽出來了的。
蘇蘅自覺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如今又醜陋得很,跟在她們身後走了一段,當時沒有發作打罵,之後應不會再有什麽交際才是。
對面這人看著年歲與她差別不大,請她吃飯贈金尚可說是一心赤誠。對她這般溫和許諾就有些奇怪了,聽了她不知好歹的回絕,不發怒也應該讓她趕緊消失吧?
小姑娘燒傷嚴重,眼眸卻是靈秀澄澈,路瑤手放上桌撐住額頭湊近了任她打量,笑意滿滿。
“這百花城人人可走,你跟在我身後走路豈是我能管的。不過我想你之所以跟著我,是因為我看你的那一眼,被你注意到了對吧?我如此作為應當正合你心意才是”
武者感官靈敏,蘇蘅對她能發現自己的動作並不覺得詫異,神色平靜,只看著她不發一語。
路瑤便繼續說下去:“你一路行乞,所遇皆是憎你之人,我觀你從不曾沮喪,亦不曾憂慮自己會被人所傷,隻一味尋人說話。你所尋的,難道不是能承你體質,帶你離開之人麽?”
果然不負劉大哥所說,確實是靈透溫和之人。看出自身怪異之處的是這般人物,蘇蘅莫名的松了口氣,抬眼問道:“你是那個人嗎?”
涉及生死前程,小姑娘明顯有些緊張了。路瑤看著她道:“我們都聊了這麽久了,你覺得呢?”
蘇蘅心裡默默思量著,面上卻一直不曾顯露出什麽大的異色。
路瑤坐直身體,不再撐頭,探過手撫上她的臉。觸感溫暖,真實分明,並無絲毫偽裝跡象。
蘇蘅自路瑤拿出那張金票,直言“不想”以後,整個人就由謹小慎微慢慢變得自在從容起來。
此時見路瑤將手伸過來,不閃不避,任由她在臉上摸索查探。隻雙目定定的看著她,垂放在身側的手也不自覺的將衣物攥緊。
陳旻本是坐在原處撐著頭聽她們倆一問一答,結果還沒說得幾句,就見路瑤直接上手去摸人家了,驚得手一拐,腦袋險些磕桌子上去。
素雅白淨的手緩慢遊走在火傷嚴重的面容上,兩人都是一派沉靜模樣,讓這本是輕佻的舉動變得無比正經還略有點詭異,而路瑤說出的話更是讓陳旻驚了一下。
“你對自己挺狠。”
又遇見了一個體質不凡之人,還是如此境遇,路瑤難得的對她起了敬佩憐惜之心。
蘇蘅抬起左手將路瑤的手握住,放在眼前看,一淨白一暗紅,她的手,與對面之人的手相握,好似將其也染上了汙穢。手掌相握之處傳過來的溫度似乎如當日的烈火一般,炙熱噬人。
在看出了路瑤眼中的明悉後,蘇蘅驚訝於她的靈透,卻也坦然承認:“我若不狠,便是一生無望,現在又如何能遇得到你。”
不過容顏損傷而已,身體未殘,根骨亦在,得了自由能修煉以後,自然有機會將其修複。況且容貌與實力比起來,實在是可有可無,蘇蘅看得很開。至於別人的目光,又與她何乾。
蘇蘅之前跟在她們身後是不自覺受到了牽引,後來見她們語含警告,又是年歲幼小之人,絕大可能不是她那所謂義父的對手,
便不想拖累了她們。若是害她們也入了泥濘之中,便是她的罪過了。 她卻是不曾想自己都已經放棄了這冥冥感應到的機會,自己走遠了,還被劉大哥帶到了這裡。如此聰慧通透之人,既然有任她開口的底氣,應該也是有對付張柳的能耐罷?
路瑤收回手按在心口,向著她略微傾身,應承了小姑娘的誇讚:“我的榮幸。”
陳旻:
這什麽情況?!
是她們太厲害還是他太傻,他怎麽沒看明白?!
怎麽突然就成了你的榮幸了?!還有你怎麽看出來她那一身傷是她自個弄的?!
陳旻一臉的茫然震驚,路瑤一點為他解釋的想法都沒有。
指了指陳旻,為蘇蘅介紹道:“我名林瑤,他是陳旻,要去往明州,之後由明州趕至武都。你有什麽打算?”
是了,若是離開了百花城,張柳就沒法找什麽麻煩了。
蘇蘅放下空了的手,照著路瑤之前的樣子回禮道:“自然是求你收留,隨你而去。”
路瑤點頭應好,轉頭向收了傻樣的陳旻道:“你既然吃不慣果子,便去吩咐劉侍者多備些乾糧吃食收著罷,把蘇蘅的也一起備好。然後將帳目結算清楚,做好之前我跟你說的事之後,我們便離開這裡。”
“明白,我這就去。”陳旻收了好奇之心,乾脆的開門出去,還特意回身為她們關好了門。
……
“只是聽劉大哥說的那幾句,你便知道了大概,林瑤,你很厲害。”
蘇蘅誠心感歎,劉大哥在帶她上來之前,還在說她怎麽那般不小心,順帶著說她義母心狠,完全不覺其中有異的樣子。
這個才入百花城的人能看出她之前模樣是裝的,又說出她狠的話來,不能不讓她感到驚歎。
蘇蘅以為她能在那般艱難的情況下保全自身已經算是不凡了,沒想到對面和她年歲差不多的林瑤竟然如此聰敏。
蘇蘅暗暗在心中警醒,她到底還是見識太少,以後萬萬不可如井底之蛙一般自命不凡,否則遲早把命丟了。
“那倒不止是劉侍者,我這一路走來,街道之上有不少人在談論你,我順道著聽了不少。再者我知道了你的不凡之處,見了你之所為,自然可以推測出其中大概。”
蘇蘅不知道自己露了什麽破綻,不過有剛才那般自省,側頭很是虛心地對路瑤道:“還請為我詳細說說,以後也好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