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洪水讓宋國沒了將近兩萬將士,不止對受難者來說是天災,對於整個宋國來說也是一次天降奇禍。
如果迷信一些,宋國君臣就該立刻反省自己是幹了什麽事情,遭到老天爺的這一種懲罰。
而在春秋時期,人們還真的有點迷信,導致已經有宋國的貴族在反思跟晉國作對是不是忤逆了天意。
大范圍的降雨中,宋國遭到的天災最為嚴重,撤軍要回國的衛軍,以及想要前去助戰的楚軍和齊軍,他們倒是沒有遇上洪水衝刷,馳援衛國的行動則是被迫停止了下來。
現在看的是衛國跟晉國的邊境雨勢先停,還是楚軍、齊軍和衛軍所在的區域先停下雨勢。
一旦是衛國跟晉國的邊境的雨先停下來,早就陳列在邊境的晉軍肯定會先展開攻勢,一切壓力就要衛國自己去扛了。
換作是楚軍、齊軍和衛軍這邊的雨勢先停,他們就能夠及時趕到衛國,將會極大增強衛國抵抗晉國入侵的實力。
失去了大河北岸城邑的衛國遭到沉重打擊,他們試圖奪回北岸的城邑不止是感情上的需要,沒有了北岸城邑和人口的衛國變成了一個三流國家,能拿回那些則是有望奔向二流強國。
打從事實上來講,晉國是從衛國那邊奪取了城邑、人口和資源,衛國君臣想奪回去一點毛病都沒有,欠缺的只是實力。
這個事實教導了當今天下的諸侯,給他們再次闡述了一個殘酷的事實,周禮正在崩壞,世界進入到拳頭大才是有理的時代。
下了大半個月雨的“虎牢”終於迎來了晴朗的天氣。
當然,雨是不再下了,軍隊卻無法立刻開拔行軍。
經過半個多月的雨水滋潤,大地的水份太過於充足,泥土會變得非常松軟,反覆踩踏勢必讓地面變得泥濘不堪。
所以,一般大軍會等待五天到半個月左右,時間間隔的不同取決於是在什麽區域。
有些地方哪怕是雨勢停止,地表的水份沒有那麽快蒸發或是深涉入深層,類似於濕地的環境會維持非常久。
諸夏這邊的地理氣候已經算是非常不錯,濕地和沼澤地帶也就那麽幾片區域,更多的地方雨過天晴就會恢復如常。
在等待泥土水份沒有過量的那一段時間裡,姬輥多次找到呂武,一開始會講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後來變成換著方式給自己討好處了。
周王室之所以衰弱下去跟異姓無關,除了幾任周天子太會作死之外,內部的公卿以及外封的諸侯才是削弱周王室的主力。
拿鄭國來說,曾經某代鄭君是周天子寵信的諸侯,偏偏就是那個受到周天子寵信的鄭君拿著周王室的好處壯大鄭國,乾的事情不是維護周王室,選擇不斷給周王室拆台。
為了一再博紅顏一笑弄烽火戲諸侯的那一任周天子?現代有些史學家推翻了那種說法,重新定義那位周天子是要重振周王室,遭到了諸侯的抵製,並且還用筆給抹黑了。
呂武不知道以前的周王室怎麽樣,一再跟姬輥交流下來只有一種認知,認為周王室的確是沒有救了。
為什麽?因為帶著使命的姬輥只是稍微嘗試,遭到反駁就會立刻閉嘴,然後想著法子給自己摟好處,才不管周王室的未來會怎麽樣。
事實上,曾經能夠從某種程度影響晉國的單公姬朝也是那樣,不過姬朝是單國的國君,對自己的封國看得遠比周王室更重,沒有什麽能夠指責的地方。
是的,諸夏這邊有個單國,勢力范圍應該不會超過三十裡方圓。這樣的管轄面積,說白了也就晉國一個偏弱的中等貴族控制范圍,
單國人口以及財力可能還不如晉國的中等貴族。以前的晉軍南下會刻意去經過單國,多多少少會派人去單國采買一些物資。等晉悼公姬周薨逝,晉國這邊也就斷了從單國采買物資的動作了。這件事情將“人走茶涼”表現得淋漓盡致。
雨停了,該等的時間也等了,不出意外“鬥首”那邊的交戰應該重新爆發。
有了大半個月的時間,算一算列國要增兵的話,離“鬥首”近的諸侯國援軍應該已經在半路上了?
在這個交通不便利又沒有無線電聯絡手段的時代,幹什麽事情都快不起來。
列國要增兵,需要先派人回去通告或請示,國內再下達征召命令集結士兵,僅是這個過程就會顯得很漫長。
拿晉國的陰氏來說,征召的命令在“陰”下達,三天之內大約能聚起七千左右的士兵,十天之內聚攏三萬左右的士兵,一個月則能挖掘完潛力。
這個還是“陰”城的聚居點比較緊湊的關系,換作是在“霍”地突然下達證照命令,能在一個月內聚集兩萬在有效指揮鏈的軍隊,算是要燒高香了。
而陰氏自有制度,遠比其他家族要高效得多。
一般情況下,什麽時候要用到軍隊,哪一家不是提前就做準備?
到了那種突發事件爆發的時刻,陰氏能在一個月起兵十萬,其他家族能聚攏三五萬就算是超常發揮了。
呂武刻意放慢了行軍的速度,盡量不把圍困“鬥首”晉軍的聯軍嚇得解散。
話說,呂武怎麽沒想著快速行軍去半途截擊列國援軍呢?並不是他沒有想到,完全是那麽做不劃算。
說到底,發生在“鬥首”的戰爭是國戰,呂武派出自己的騎兵部隊,又或是讓傳統部隊不計疲勞與損失,打贏了固然對晉國有利,損失的卻是陰氏的實力。
擁有偉大情操的人不少,呂武並不是其中的一個。
呂武如果有那種情操,該做的是阻擋歷史的潮流,拚著命去消滅范氏、魏氏、趙氏、韓氏……等等家族,後面再把自己和家人全部滅掉,將一切交給在任的晉君。
那麽乾會阻止晉國的分裂,又或是避免被其他諸侯國消滅嗎?只有天曉得了。
講一句非常難聽的話,不要對任何高位者提什麽情操,他們哪怕是所有的表現都是為了國家,以為沒有私欲上的追求嗎?
當然了,不管是求名還是什麽,能夠為國家進行奉獻,肯定是一種偉大!
諸夏有點要進入禮崩樂壞的階段,陰氏還不夠格去扛起承擔一切的罵名,以當前的局勢發展來看,范氏必然要扛起一部分,可能還是份量最重的那一份。
不過,呂武正想辦法在溝通齊國的田氏,要是能讓田氏來個“為王前驅”會是最好的事情,不能也無法阻止陰氏“化家為國”就是了。
南下的晉軍進入鄭國實力范圍,尉止、司臣、侯晉、堵女父、子師仆帶著軍隊主動靠攏過來。
那些人是誰?他們就是要放棄鄭人身份,投奔到晉國懷抱的五個家族的家主了。
呂武深切地知道自己在哪,更知道事先並沒有告知這五個家族南下晉軍的行軍路線。
所以,五個家族的家主並不是率軍要過來跟晉軍會師,他們要去攻打“新鄭”啊!
“拜見元戎!”
隨著聲音,尉止、司臣、侯晉、堵女父、子師仆全部跪了下去,將什麽叫作“拜見”用肢體表達出來。
呂武看著跪地伏拜的五個人,安靜了三個呼吸的時間才輕聲說道:“起身罷。”
侯晉說道:“子產無道,膽敢主國而惡於伯,我等甚為不齒。”
認真說起來,晉國自從上一次接納了鄭國,不論晉國君臣的本心是怎麽樣,帶著鄭軍南下狠狠地咬了楚國一口,很是讓鄭國吃得滿嘴流油。
這個也是子產在子孔做出失智行為之後,選擇乾掉子孔再去進行賠罪的原因。
並不是子產認為晉國怎麽樣與否,不管晉國到底還行不行,怎麽能前一腳跟著吃肉,後一腳就背叛呢?
那樣一搞,自我放血求得晉國接納的鄭國,剛剛將國家信譽值挽救了一下下,馬上就又讓信譽值破產了啊!
當然了,子產的賠罪被士匄拒絕,禮節上鄭國就沒有了負擔,後面在與晉國為敵,鍋被甩在了士匄的頭上啦。
侯晉現在只是在講場面話,不說這個根本不知道該怎麽美化自己叛國的事實?
呂武沒閑工夫跟這幾個二五仔廢話,問道:“你等要往‘新鄭’?”
這五個家族聚起來的軍隊看著有個三五萬。
數量是那麽多,裡面的構成到底怎麽樣有點不好琢磨,說不定湊人頭的農夫佔了絕對的多數?
侯晉沒有猶豫,說道:“我等在‘新鄭’有內應,不必強攻便可入其內。”
啊?
看上去信心十足,非常有把握攻佔“新鄭”呀???
呂武選擇從臨近“新鄭”的路線行軍,不代表晉軍要去啃“新鄭”這一塊硬骨頭。
現在嘛?好像有便宜能佔,要不要插一腳呢?
堵女父滿臉討好地說道:“我等得知元戎在此,特來請元戎取‘新鄭’。”
是“取”,不是攻克。
呂武不知道他們哪來的信心,多少了解鄭國近期的情況。
去年鄭國動用了四萬的軍隊參與圍堵“鬥首”的晉軍,今年好像又調動了三萬軍隊馳援“鬥首”去了?
鄭國才多少人口,又有多少兵力,一下子有七萬去“鬥首”那邊,各地估計要被掏空了吧?
尉止、司臣、侯晉、堵女父、子師仆這五人敢叛亂,並且叛亂之後又立刻席卷了周邊,偏偏沒有鄭軍前往平叛,不能說明鄭國君臣手頭的兵力很是捉襟見肘嗎?
當然,其它區域的兵力可以被掏空,作為都城的“新鄭”肯定會留下守軍的。
呂武現在在思考的是,拿下“新鄭”會對范氏產生什麽後繼影響,總不能是陰氏奪取“新鄭”再把鄭國滅掉,勝利果實無條件交到范氏手裡吧?
最終,呂武決定率軍去“新鄭”,可能就是單純看個戲,也有可能參與進去,具體怎麽做要看看到時候是個什麽情況。
得知晉軍要去“新鄭”的侯晉等人當然是大喜,甚至可以說是狂喜。
他們這一次叛亂並不是頭腦一熱說乾就乾,事先有做很充足的準備,時機也選擇得恰到好處。
前一段時間還是鄭人的他們,地位方面在鄭國可能也就那樣,能夠掌握的信息則是絕對遠超非鄭國貴族。
鄭國因為要圍殲“鬥首”的晉軍,出力也就比楚國少那麽一丟丟,以兩國的國力來衡量的話,鄭國打從事實上發力比楚國更狠。
子產事先知道五氏會叛亂嗎?列國沒有相關的例子,只能說是發現一些端倪,不敢相信五氏會真的叛亂吧?
另外,子產執著於消滅“鬥首”那邊的晉軍,想要的是打破晉軍不可戰勝的神話,再來就是殺死或俘虜士匄、解朔、彘裘等等晉國高層,誘發晉國更深層次的矛盾。
直白說就是,子產相信只要弄死那些人,必然會助長陰氏的野心,掀起晉國新一輪的內戰。
戰略方向上子產沒錯,就是其他諸侯國的配合度太差了。
侯晉請求晉軍不要過早出現在“新鄭”守軍的視野之內, 得到了呂武的同意。
五個家族的私軍抵達“新鄭”沒有扎營就立刻展開了進攻,士兵剛還沒有衝到城門處,“新鄭”的守軍卻是自相殘殺了起來,隨後城門被打開了。
“國君事先有召,我等應之,城內守軍有我五家五千之數。”侯晉特地給呂武解釋。
鄭國都城“新鄭”的守軍大概是兩萬多,一下子五個家族佔了五千?
呂武比較麻的是,明明五個家族已經叛亂,鄭國君臣怎麽沒有消滅或解除五個家族私軍的武裝,仍然給安排守城任務啊?
有九道防禦的“新鄭”絕對是一隻大王八,然而它的防禦鏈在有內鬼的情況下,一道道防線被輕易地瓦解了。
呂武沒能搞明白鄭君姬惲和一概大臣的腦回路,一直到下令晉軍也跟著攻城,直至晉軍完成對城池的控制,人來到鄭國宮城,站在高處瞭望整座城池,心裡的困惑非但沒有減少,反而產生了更多的疑問。
“全城遭到控制,連帶鄭君和一概大臣都活捉了,沒發現半點陰謀的跡象。”呂武不是個喜歡涉險的性格,人已經來到宮城,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鄭國都城“新鄭”輕易就拿下了,國君和重臣全部被活捉,然後呢?
呂武看向了一臉迷糊的姬輥,心想:“要不要讓鄭國就此除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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