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思明口中所說的“餐廳”,其實是一間酒吧。
五顏六色的燈牌掛在門上,不過因為是白天,裡邊的燈泡並沒有亮起,不然應該會很土。
這家酒吧的名字,叫“酒8”。
方哲對這間店的第一印象就是兩個字,真TM醜。
店裡所在的位置,是在一條偏僻的巷子裡的最深處,離熱鬧的市中心商業區有很遠的距離。
整條巷子的店鋪外觀都屬於海西城特有的民宅風格,堆砌是用土紅色的磚頭,青灰色的瓦片蓋頂,高居屋簷上的是鯉魚樣貌的雨漏,張著圓圓大大的雪白色的嘴,當地人稱為“滴水獸”。
店鋪的建築透著地方特有的文化,古樸,質感。但這酒吧的大門卻像是西部牛仔電影裡出現的,那種齊腰的小木門。
有半邊,還破了一角。
門邊,坐著一個目測將近有一百八十斤的大胖子,因為他的屁股太大,雙腿太粗,導致根本看不到自身所坐的高凳子,反而讓人覺得他是懸空的。
胖子一手拿著蒲扇對著臉不停地搖,一手正往嘴裡送著冰棍。
他微眯起的小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門外的兩個陌生面孔,充滿了警惕。
鄭思明先將口袋裡的證件掏了出來,隨後很嚴肅的對方哲說道:“待會進去,一句話別說。”
方哲很乖巧的點了點頭,到達這裡的時候,鄭思明介紹過,這家酒吧,其實是當地所有失控者的聚集地。
並不是說,所有的失控者都是極端危險的存在。
有的失控者危險系數不高,對外界不會造成影響和後果的,都是被默許的存在,他們不會被送往收容監管部進行收容關押。
但也因為不能就這樣放任不管,可又沒辦法耗費太多的人力物力去盯著這群人,於是,類似這樣的酒吧就誕生了。
像是一個專門的庇護所,把這些相對安全的失控者聚集在一起,在這裡邊,你可以盡情展露你的怪癖,不需要偽裝。在這裡邊,你可以盡情發泄情緒,不需要克制。
當然,前提是不會對別人造成嚴重影響,不會破壞秩序的穩定。
指揮行動部的失控者抓捕危害性高的失控者,相對安全的失控者們互相監督,彼此製衡。
人是個複雜的物種,有著七情六欲。幾乎人人都會經歷過心理障礙,如失戀、落榜、人際關系衝突造成的情緒波動、失調,生活規律紊亂甚至行為異常、性格偏離等等,這些由於現實問題所引起的情緒障礙,都會成為心理障礙。
還有最新的,凌晨十二點聽歌。
不嚴重的,自我調節一下就好,嚴重的,則需要看心理醫生。放任不管,自我調節失能,便會衍發心理疾病。
每個人,也皆有怪癖。有的怪癖不會影響到他人,有的怪癖則會對他人造成嚴重影響。
但不管是怪癖也好,心理障礙也罷,都很可能是淪為失控者的主要因素。
像這種專門對失控者開放的酒吧,在處理局眼中,是默認存在的,他們稱之為“餐廳”。
“餐廳”,成了這些相對安全的失控者的伊甸園,也成了處理局專門的情報來源場所。
方哲知道,鄭思明帶他來這,是為了看看能不能收集到關於案件的情報,但更主要的目的,是想讓他知道有這樣一個地方的存在,方便他以後單獨辦案沒有頭緒時,可以來這裡找找情報。
證件,胖子看了,他艱難的挪了一下位置,
讓兩個人能夠順利進入。 酒吧內,很冷清,沒多少人,舒緩的音樂環繞在每個角落,讓人昏昏欲睡。
吧台,有個正在擦杯子的年輕人,他用白布擦得很認真,也很仔細。
鄭思明輕輕敲了敲桌子:“我找經理。”
年輕人抬頭看了眼面前的男子,手上的工作並沒有停下,也沒有回答。
“處理局一級搜查官,鄭思明。”
鄭思明也不惱火,輕聲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和職位。他知道規矩,想要見經理,必須是一級搜查官以上的級別才可以。
這是,雙方默契的約定。
我保你無事,你給我所需。
年輕人總算是停下了擦杯子的手,他微微將頭朝酒吧裡邊的方向動了下,示意經理在裡邊。
“謝謝。”鄭思明起身,然後走到了方哲面前:“我得單獨見一下這家店的負責人,你找個位置隨便坐就行,記住,不要點單,不要食用這裡邊任何的東西,包括看著像水的液體。也不要主動跟別人說話,這裡的客人一般也不會隨意跟別人搭茬,所以你安靜坐著就不會有事。他們不會很危險,你別引起騷動就行,放心,我會盡快出來的。”
方哲深吸了口氣,他點了點頭,然後問了句:“那你為什麽要帶我進來。”
鄭思明笑了笑:“反正你早晚也要接觸。”
說完,他就朝著裡邊走去,方哲無奈下,隻好找個了靠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
酒吧本就冷清,沒人說話後,更加安靜了,只剩下音樂聲。
一開始,方哲還算安分,乖乖坐在角落裡貼著牆,一動也不敢動,視線就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褲襠。
他不敢玩手機,鬼知道這裡邊有誰會對手機有什麽怪癖呢?
可這樣無聊了幾分鍾後,方哲有些憋不住了,他開始打量起這間酒吧。
老式的油燈,昏黃的光線,灰色調的裝飾主題,和正常清吧沒什麽兩樣。
前台的年輕人依舊賣力的擦拭著酒杯,就好像杯子裡沾滿汙垢一樣。
大胖子依舊守在門邊,一邊搖著扇子,一邊往嘴裡塞冰棍,然後方哲發現,胖子腳邊有一個白色的塑料箱,裡邊放滿了被冰塊壓著的冰棍。
隔著三個餐桌距離的一張桌子旁,坐著一個戴著眼鏡,看似很文靜的年輕女生,她就坐在那邊,微微低頭,嘴巴一直不停地咀嚼著什麽。
女生面前,有一個白色的玻璃盤,上邊放著一些東西。方哲一開始以為人家在嗑瓜子,但仔細一瞧盤子上放著的東西後,才發現自己太天真了。
那白色玻璃盤上,放置著一小堆透明的指甲,女生正在拿著一片慢慢往嘴裡送,吃相很優雅。
看那送往嘴裡的指甲蓋大小,應該是大拇指上的。
方哲在心裡對自己的觀察力點了個讚,然後忍住胃部的不適,將視野強行轉移到了別處。
女生所坐的位置不遠處,坐著一個看似三十多歲的男人。
那家夥,正歪著個頭,一手撐著臉頰,衝著方哲笑。
“。。。”
四目相對,方哲像觸電般立馬將頭轉移回來,然後繼續盯著自己的褲襠,心裡一匹又一匹的羊駝奔跑而過。
那男人的笑容,實在詭異,跟個基佬似的。
緊接著,方哲清楚聽到桌椅挪動的聲音,他瞪大著雙眼,不斷祈禱自己害怕的事情不要發生。
然而,根據墨菲定律,越害怕什麽就會越發生什麽。一聲低沉的男性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暗號。”
方哲機械式的抬頭,看到剛剛那個男人正站在自己的身旁,一臉笑意的注視著自己。
這個笑容裡,似乎潛藏著自己不乖乖給出回應,下一秒對方就會暴走的感覺。
“我懷疑鄭思明的嘴巴開過光,不是說這裡邊的人不會隨意跟別人搭茬的嘛?”
方哲想了想,看到男人還在等,他隻好伸出雙手一通胡亂比劃:“阿巴。。阿巴阿巴。。”
不過他這次裝成啞巴的演技似乎不行,男人搖了搖頭,繼續一臉笑意的說道:“暗號。”
“。。。”
方哲求救似的望向酒吧裡邊,鄭思明並沒有出來,然後在看,前台男子還在擦著酒杯,胖子繼續吃著冰棍,女生還是低頭咀嚼著。
好像這裡發生的一切,沒人能看到。
男子似乎有些不滿方哲的不搭理,他臉上的笑意冷了幾分,聲音也微微大了起來,他催促道:“暗號。”
“阿裡巴巴?”
“天王蓋地虎?”
“地震高崗,一派溪山千古秀?”
方哲妥協了,一口氣說了五六句暗號,但男子依舊是搖頭,繼續重複著那句:“暗號。”
方哲有些崩潰了,如果不是鄭思明有交代過別引起騷動,他很想叫夏燃出來對對暗號。
無奈歎了口氣,方哲隻好掏出壓箱底的東西,他清了清嗓子:“胖虎小夫?”
這回,男子終於沒有重複那兩個字了,他只是楞了一下,隨後一臉木然的走回自己的位置,似乎受到了什麽精神汙染。